葉青梧只是微笑着搖了搖頭,她並不是料的準,只是猜想三伏天天氣熱,百姓抗議必然會不吃不喝,這樣就算是鐵人也會受不了,中暑也只是最輕微的。
反反覆覆,白衣藥館一個下午來了病人無數,輕的被一人被灌了幾碗綠豆湯,重的也都被救治好了,再加上幾乎都沒有收診金,白衣藥館幾乎一個下午名揚京城。
“姑娘,你怎麼知道綠豆湯可以治我們的病?”一位年逾五旬的老人問道。
葉青梧收了摺扇坐在搖椅上,手中摺扇輕輕拍打着掌心,涼聲道:“各位都辛苦了,驕陽似火,各位從昨夜奔波至今,體內虛火旺盛,便是不用把脈我也知道,若怪,便只能怪右相和兵部尚書大人死的太不是時候了。”
此話一出,大堂裡堆着的衆人不禁一陣疑惑,“姑娘何出此言?”
“大家想,若是右相大人和兵部尚書大人死於冬季,大家莫不是便不會中暑了嗎?”她眉間笑意溫和,卻帶着一種令人說不出道不明的嘲諷之意,“藥童,可還有綠豆湯嗎?再給大家一人分一碗,好讓大家還有力氣去闖各位大人的府邸。”
後面藥童應了一聲便匆匆進了後堂,剛纔那位朝葉青梧問話的老者端起手臂朝葉青梧拱了拱手,“姑娘何意?難不成,姑娘認爲老朽等人不該去嗎?”
“該去該去,當然該去,城中貼出的告示我也看了,右相與兵部尚書歷年來搜刮民事民膏,棄我等良民疾苦於不顧,實在是該死,但我有一事不明,望老翁爲我解惑。”
她站起身來,回了老翁一個禮,說道:“京城官僚衆多,各位可知哪位是貪官?哪位是好官?”
“這……”衆人一聽面面相覷,還不帶他們繼續討論,葉青梧便說道:“恕我直言,已故的左相大人爲人剛正不阿,是爲先帝臨終前的託孤重臣,女兒還是當朝皇妃,衆位眼中,他也是貪官污吏嗎?”
人羣中一陣噓聲,左相雖已故去,但在京城中知之甚廣,可謂上至八十老翁下到三歲幼童無人不知,皆因他心中一杆鐵秤,撐得起家國天下,上爲國下爲民從無做過點損害民意之事。②⑤⑧鈡雯?
“當然不是,左相大人是好人,不光是他,就連現在的侍郎大人和大將軍也得左相大人的教導,一門忠良,那皇妃娘娘更爲聽說過做出什麼勞民傷財之事,他們是好人。”
“對對對,他們是好人。”
葉青梧微微頜首,蓮步輕移,卻又說道:“那宣王爺呢?葉家一門忠烈,那宣王爺在各位眼中可是好人?”
“宣王爺,他……他也沒做過什麼對我們不好的事,也是好人……”
“京城官員數以百位計,大大小小官僚更是無數,各位分得清,偌大的京城有多少人能分得清誰是清官誰是好官?時下正值三伏天氣,若繼續下去必有更多人因暑熱而昏倒,大家若出門不如早早備好一壺綠豆湯,解暑解渴,是爲佳品。”
葉青梧打開摺扇搖了搖,便又回到搖椅上坐下,氣定神閒,似乎只是爲大家提出建議,說完甚至還閉上了眼睛養神。
衆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許久之後,葉青梧睜開眼睛伸手端茶卻見屋子裡仍然滿滿當當,不由問道:“爲何還不去啊?是綠豆湯還沒喝夠嗎?”
那老翁又是一拱手,上前兩步,“姑娘,並非是綠豆湯的緣故,我等只是想問,那此前情景,若是姑娘當如何處之?”
“貪官自有惡人治,與我何干?”
“姑娘切莫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貪官惡吏所貪之物自是從我等百姓身上所得,若我等不處置他,他日定會有其他官吏仍然如此作爲。”
葉青梧挑了挑眉毛,將茶碗放回原處說道:“右相、兵部尚書、京兆尹曾經所處位置之高,若非昨日一夕爆出,有何人知曉他們曾收受如此之多的賄賂?”
此話一出站在大堂裡的人不由齊齊色變,昨日之前,他們也曾知道官員收受賄賂,但絕沒有想到會有如此之多,若非右相忽然被割頭懸於宮門,就算他們知道,也無人敢闖入右相府邸。
“大家今時今日之作爲,無非是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可大家別忘了,我等是民,民上有官,當官不爲民做主,還有康源王朝的皇帝,依照今日之情況,百姓罰官,不種田,不經商,則生存之道被破壞,若今日,大家暑熱發作,我白衣藥館未曾開業,大家當如何自救?”
此話一出便又是一陣譁然,那五旬老翁連連點頭,“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老朽受教了,多謝姑娘指點,今日起定當恪盡職守,只盼當官的能爲我等做主。”
“是啊,我也如此期盼,不過,若大家實在心有不忿,不如選取一名官員中百姓們信得過的,集體前去求他,若此官仁心仁德,定會答應的。”
“是是是,我等受教了。”老翁連連施禮,而後匆匆離去,其他人等也紛紛謝過葉青梧之後告辭離開。
京城的街巷裡,洛青陽一襲紫衣胯下高頭大馬行走在百姓中間,高聲喊和已然將他的喉嚨都喊啞了,卻不見什麼功效,人更是汗水涔涔,頭昏腦脹。
夕陽餘暉之下,親兵來報,“王爺,屬下剛纔發現京城的百姓都朝葉府去了。”
“葉府?是葉青朗葉青湛的府上嗎?”
左相臨終之前曾留下遺言,葉家不分家,不管兄弟二人如何身世顯赫也定當相互扶持,所以至今葉青朗葉青湛仍住在一個府上,這京城葉府,必是他們府上無疑。
親兵立刻稱是,洛青陽扶了扶曬得發昏的頭,驅馬往城西葉府而去。
葉青朗葉青湛兩兄弟近日閒賦在家,他們一生受父親指點,不悲不喜,從無因做官之事而憤然不平過,百姓聚於府門時兩人正在對弈,老管家匆匆來報卻將兩人嚇了一跳。
“姑娘爲何讓百姓到府上去,這不是把大公子放在油鍋上烤了嗎?”前面時候方懷還能坐得住,聽到後面,他便大惑不解。
葉青梧手中的摺扇晃了晃,起身立於門口,看着人流匆匆,皆向西行,她輕聲道:“若非如此,我怎能救得了他們呢?大哥二哥年紀輕輕,一個志在家國,一個志在邊疆,我怎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束縛於一個小小院落做那井底之蛙?”
“那皇上能同意嗎?”方懷看着她,心中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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