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莫要嫌妃妾不恭敬,妃妾給娘娘準備的是溫開水,娘娘您將就用一些,旁的東西妃妾不放心,怕被人添了什麼東西。”端靜皇貴妃趁着給沈清伊佈菜的間隙,悄聲道。
沈清伊輕輕頷首微笑,得知她有孕的消息,米雨柔是后妃中,第一個真心關切她的人。在米雨柔的心裡,太子由皇后所出,是最好不過的,嫡出居長,地位不可動搖,免得將來發生兄弟相爭的慘劇。
沈清伊側首對李天佑莞爾一笑道:“皇上,端靜皇貴妃將宴席置辦的這樣好,您是不是該賞她些什麼?”
李天佑方纔抿了一口酒,聽沈清伊這樣說,也瞧了米雨柔一眼,今兒個她穿了件松柏綠色的窄袖對襟外裳,領袖口滾了一圈雪白狐毛,端莊而清雅。
“恩!雨柔處理後宮事務,越來越遊刃有餘,是該獎賞,不知皇貴妃可有什麼想要的?”米雨柔已經尊爲皇貴妃,位份是沒得提了,再賞也只能是物拾了。
李天佑甚少這麼親切的稱呼米雨柔,更別提當着朝臣與后妃的面兒了,只這一句話,就比什麼金銀珠寶都管用。
米雨柔將手中佈菜的純銀筷子並銀質牡丹紋小碟子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福了福身,溫柔笑道:“幫皇后娘娘分憂是妃妾的本份,不敢要皇上的賞賜。”
沈清伊掩袖“嗤嗤”一笑,眉眼彎成好看的月牙狀,用僅僅李天佑與米雨柔能聽到的音量,笑道:“皇貴妃這麼辛苦的替皇上忙碌,皇上合該多去沁竹宮走走纔是,如今冬日裡,沁竹宮那裡太過清涼,還需要皇上的龍氣護佑。”
米雨柔聽聞這話,微微羞紅了臉,在酒光的映照下,如一支綻開的薔薇花,清麗端莊。不得不說,沈清伊待她還是極好的,這幾乎是直白的說,讓李天佑留宿沁竹宮了。雖說沈清伊如今懷有身孕,不適宜侍寢,但李天佑還是日日在凝素宮裡陪着她,引得衆妃嬪不滿,可太后都不說什麼,旁人就更不敢置掾了,若讓李天佑聽到,莫說是承寵,怕是性命都沒了的。
李天佑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朕過了這兩日便去沁竹宮。”
米雨柔不敢接話,只抿着脣拿了碟子,要給沈清伊繼續佈菜。
沈清伊輕輕一笑,阻了道:“皇貴妃下去歇着吧,過兩日可有你忙的呢!”
米雨柔被沈清伊的話,徹底羞紅了臉,連耳垂兒都紅了,皇后娘娘這性子還是這麼直爽,這話也就沈清伊能當個玩笑話一般說出來。
米雨柔款款福了個身,行禮而退,將手中的銀著與小碟子一併交給沈清伊跟前的雨荷。
李天佑見米雨柔去了下席,輕聲對沈清伊道:“朕倒不知道,朕那個泡到醋缸裡的皇后,什麼時候轉性了?”
沈清伊斜睨了李天佑一眼,鳳目流轉,如水的雙眸比翡翠酒杯中的醇酒還要清澈,低聲道:“臣妾只說讓皇上你去沁竹宮走走,但是入了宮裡,做什麼,臣妾可沒細說!”
李天佑裝作驚訝道:“難道皇后要朕學那柳下惠,坐懷不亂?”
沈清伊眼底裡盡是戲謔,低眉淺笑,好生嫵媚。
雪妃在下席瞧着,本就冷冰冰的臉,猶如覆了一層冰霜,沒了雲璐在其身邊提點,她如今愈發沉不住氣,她尊貴的身份容不得自己像旁的妃嬪那樣奴顏卑膝。
她甚至有些瞧不起米雨柔,在她看來,米雨柔不過是攀附奉承着沈清伊,纔得到如今在後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當着滿朝文武以及後宮妃嬪的面兒,米雨柔身爲皇貴妃,竟然似一個奴婢一般,爲沈清伊佈菜!
雪妃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即便她已經貴爲正二品妃位,換到世家大族中,她也不過就是個有名分的姨娘而已,姨娘爲主母佈菜乃是本份。
如今的唐傲雪早已忘記,是沈清伊將她從那個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姑娘羣體裡解救出來,給了她無上的尊貴,她現在滿眼裡見的,滿心裡想的,都是李天佑對沈清伊的獨寵,她不理解,沈清伊不過空有一副美豔皮囊,李天佑不該如此沉淪纔對,只有她這樣的出身,這樣出塵的氣質,才配得上他這個少年帝王!
身邊的宮女梅月輕輕的推了雪妃一下,打斷了唐傲雪的思緒。
“雪妃娘娘,皇上與皇后娘娘要下席賜酒,按照規矩,您與端靜皇貴妃應該陪侍在皇后娘娘身側。”梅月乃是唐子涵當初爲她挑選好的宮女,雲璐在的時候,她一直在苦學宮規,如今她被提了一等宮女,時時刻刻提醒着唐傲雪規矩。
唐傲雪即便心中多有不願,也不能當着朝臣的面,不敬沈清伊。這宮中舉辦了多少次宴會了,李天佑與沈清伊向來在首位高高坐着,今兒個竟然要到下席賜酒,沈清伊分明就是故意的,要讓自己似一個奴婢一般在她身後追隨,在羣臣面前丟了臉面。
唐傲雪提了霜色月華裙,步步拾級而上,心中愈發氣惱,彎月髻上的梅花琉璃步搖,輕輕晃動着,發出簌簌聲響,似是在表達着唐傲雪心中的憤恨。
端靜皇貴妃與唐傲雪分站沈清伊兩側,一人端着一個大紅描金的小漆盤,上面放了龍鳳呈祥的白瓷酒壺,並一個瑩透晶亮的白瓷小酒盅。
沈清伊一眼便發覺了唐傲雪的不情願,微微一笑,對米雨柔道:“本宮有孕在身,不能飲用酒水,不必你們兩個人伺候着。”
唐傲雪一聽,就要將手中的漆盤遞還給身邊的雨蓮,可誰知雨蓮看也不看,扭身厲聲吩咐身邊的小宮女道:“娘娘的手爐溫好了沒有,怎得還不拿上來?瞧着皇后娘娘如今懷有身孕,脾性軟和了,你們便反了天不成,我還告訴你們,再怎麼着,咱們也是奴才,伺候好主子乃是本份!再不勤謹着些,等到皇上發了怒,打發你們全部去了慎刑司。”
唐傲雪端着漆盤,有些訕訕,雨蓮面帶笑容的扭身看向唐傲雪道:“哎呀,雪妃娘娘是覺得您一個人伺候皇后娘娘,酒水不夠嗎?雪妃娘娘不必擔憂,奴婢在您身後跟着的,況且皇后娘娘也用不了酒水,心意到了也就足夠了。”
唐傲雪被雨蓮氣得,險些將手中的漆盤摔到她的臉上,可她要保持住自己正二品妃位的端莊儀態,只得乾巴巴的笑而不語。
沈清伊眼見雨蓮指桑罵槐的教訓了唐傲雪一通,和聲道:“端靜皇貴妃,小安子一人伺候皇上,多有不便,你在跟前隨侍,萬一皇上飲酒過多,身邊也有個人。”
唐傲雪聽聞這話,愈發氣惱,爲什麼不是自己在李天佑跟前服侍?
沈清伊蓮手輕擡,雨蓮見狀,一把奪過唐傲雪手中的漆盤,低聲道:“雪妃娘娘,您得攙扶着皇后娘娘。”
唐傲雪只覺得自己心中的怒火,已經躥到了頭頂,直愣愣的伸出自己的臂彎,冷冰冰的掃着腳下的石階,她恨不得沈清伊一腳踏空,從這石階上摔下去,若能將龍嗣摔掉最好不過,這樣空有美貌的草包,哪裡能受的起羣臣的朝拜。
唐傲雪心裡這樣想着,腳下便有些微動,不自覺地就將蓮足向沈清伊的腳前伸去。可令唐傲雪沒有想到的是,沈清伊此時竟然頓住了身形。唐傲雪微微向前的身子,有些失去重心,眼瞅着半個身子已經到了石階之上,說話就要摔倒了,卻是沈清伊在其身邊拽了她一把。
下席的朝臣們與后妃,皆看到唐傲雪險些摔倒的尷尬模樣,各個斂聲屏氣,裝作沒有看到,背過身去,皆竊笑不語,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一向孤高自賞的雪妃娘娘,本就繃着一張酷似冰雪的小臉兒,方纔險些跌倒的那一刻,張大了嘴巴,嬌呼一聲,髮釵有些脫落不說,在宴席之上大聲嬌呼,太失體統!
唐傲雪羞愧的恨不能尋個無人的角落,鑽了進去,可沈清伊緊緊拽着她的手,又讓她掙脫不得。
沈清伊一步步拾級而下,櫻桃紅色六幅石榴羅裙拖曳於地,上面繡了金黃的鳳凰于飛,步態優雅,高貴雍容,任誰都不得不承認,只有沈清伊這樣的女子,才襯得上風華絕代這四個字。
沈清伊用唐傲雪能聽到的音量,冷聲道:“本宮勸雪妃你最好安分守己一點兒,否則下一次,你就不僅僅是險些摔倒,那麼簡單了!”
唐傲雪沒有答話,可在身下的手,卻緊緊攥住,沈清伊感受到其臂彎的硬度,莞爾一笑,話卻冷徹心扉,道:“怎麼?你覺得委屈不成?你要記得是本宮求了太后,讓你入宮爲妃的,你若是敢打本宮腹中皇嗣的心思,本宮定然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絕不會讓你的境遇好過婉妃!”
沈清伊之所以前段日子沒有理睬她們,是因爲她想着李天佑要還位給顧依然,到時候自己會與李天佑離開,而這些原本的後宮妃嬪們,只有去寺廟清修的下場,所以自己沒有跟她們計較,任由她們折騰了一陣兒。可如今情形不同了,她有了孩子,她的皇后之位也不會改變,她還要繼續在這個金絲牢籠中生活,既然要活下去,就要活得精彩,絕不能任人魚肉!
唐傲雪心下一涼,沈清伊的話確實威懾住了她,就這樣一個不是蠻夷勝似蠻夷的女子,怎麼能配的上皇后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