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嗯一聲,思索了半晌才道:“既然衆妃嬪不服,那便升文貴姬爲文淑儀,同慎妃一同代掌六宮,家世、性情皆是不錯,膝下又育有公主,她當得起九嬪,晉升亦是遲早的事,且她也協理六宮過,料理宮務必然是好的。謙貴姬和恭貴姬一同協理六宮,鳳印便交由文淑儀之手,慎妃有孕,只是掛個名罷了。”幾方平衡,乃前朝後宮管理之道,看向沈嘉玥,“至於你嘛……好好養身子要緊。”
沈嘉玥聽得傅慧姍晉升且手握鳳印,自是爲她高興,卻不露喜色,道:“臣妾知道,謹遵聖意。”
皇上問:“可有別的諫言?”
沈嘉玥細想了想,“晶小儀她…她的封號是晶,意指她的一雙晶瑩剔透的眼睛。可自古晶字爲封號的妃嬪並沒有,故而臣妾以爲並不妥當,晶小儀長得喜慶,臣妾以爲以禧爲封號,禧字有喜慶的意思,皇上以爲如何?”
皇上應了一聲,並沒有說話。如此一來,沈嘉玥以爲皇上不滿意,少不得行禮,稱自己冒然改妃嬪封號,實在失禮,不妥當。即便方纔皇上命沈嘉玥諫言,但到底於理不合,可帝王哪會有錯,錯的是底下的人。若是今兒的諫言一旦傳出,只怕御史會以爲沈嘉玥是紅顏禍水,繼而提出處死沈嘉玥,以正宮闈。
皇上亦知道他今兒的行爲,多半會讓沈嘉玥陷入兩難得境地,但只要不往外傳,想來沒事。於是親自她,寬慰道:“無妨,今兒的事出了你的口入了朕的耳,沒有第三人知道,亦不會外傳,你不必擔心。”
沈嘉玥木然點頭,若真的傳揚出去,只怕連皇上亦救不了她,她很清楚。皇上又與她說了些話,只是沈嘉玥並沒怎麼聽,皇上只好離開,去了壽康宮。
壽康宮因着太后潛心禮佛,格外安靜,宮人們連走路都輕的很,生怕擾了太后換來斥責。壽康宮裡亦有一個小小的園子稱夭然園,種滿了太后喜愛的春鵑花,只是春鵑花在春天開放,如今已是初秋,看到的只有滿園的枯枝敗葉,皇上看了心中憤懣,傳口諭給花房掌事者,命他在十天之內在夭然園培植出春鵑花,否則降職。
皇上在廊下等着,命宮人去通傳,過了一會子,太后傳見皇上,皇上大步入內,見了禮後,坐在底下,先是問了太后的飲食起居,後將六宮之事引下去。
皇上凱凱而談,“母后,如今中宮失德,六宮之事衆妃嬪亦無人能管理,兒臣想讓母后掌管一段日子,您看可行?”
太后哪裡會不知皇上的意思,必然是要稱皇上的意思。說是皇太后,可到底皇上纔是一國之君。遂道:“哀家老了,哪裡能管這些個雜事,之前不是麗妃管着的嗎?”
皇上佯裝思索片刻,其實心中早有答案,稱:“麗妃管的不好,兒臣已經撤了她的掌六宮之權。既然母后不管,那不若這般升文貴姬爲文淑儀同慎妃一起代掌六宮,謙貴姬和恭貴姬一同協理,母后覺得如何?”複道:“何況,母后不是不知道‘日月當空’四字,不得不防啊。”
太后嗯一聲,“這樣也好,反正她們四人皆是相互制約的,哀家放心。”
皇上想起沈嘉玥,忙不迭道:“母后,兒臣想升惠貴嬪位分,升她爲昭媛之位。”
“不可,”太后語氣堅定,對上皇上疑問的目光,有些嚴肅的看着皇上,“升降位分並非兒戲,哀家知道你喜歡她,寵愛她。最近她的恩寵如何,哀家不是不知道,但哀家沒有過多幹涉,已經是哀家看在她對你的情意和沈家歷代忠心份上。之前哀家已經提醒過你,有那麼一個妹妹,保不齊她會與她妹妹一般,可哀家爲何沒有再次提醒你,皇帝有沒有想過?那是因爲哀家選擇相信她,更相信先帝的眼光。若是不相信她,哀家大可以再次打壓她、懲罰她。
何況她膝下沒有生育公主或是皇子,又該以什麼原由晉升,若貿貿然晉升會引起底下的妃嬪不滿,謙貴姬和恭貴姬都生育過皇嗣,她們沒有晉升卻給沒有生育過的妃嬪晉升,前朝後宮會如何想?所謂降位容易晉升難,便是這個理。
哀家曾警告過皇帝,後宮女子的一顰一笑會牽動前朝起伏高低,別爲了一時的恩寵讓前朝引來麻煩。
惠貴嬪如今的恩寵已經讓後宮妃嬪有所不滿,若晉升她,會引來更多的不滿。難道你想讓她陷入危險之中?除非她有孕、誕育皇嗣、立功、大封六宮或是靠資歷熬,否則是不可能平白晉升的。何況有孕也不定能晉升,宮規有云:一宮主位以上妃嬪有孕一般不得晉升。不過,若她此時有孕哀家倒可以給她晉升。你且去問問你的愛妃有沒有身孕,再來說這個吧。”
如此一來,皇上也不再提這事了,顯然沈嘉玥是沒有身孕的,若有了身孕不用太后說,皇上自己便做主給她晉升了。坐在一邊默然不語。
太后見皇上沉默不語,絲毫不提放皇后出來之事,她也知道沒有新證據的情況下無法證明皇后的清白,方纔又聽到‘中宮失德’四字,身爲太后亦是無奈,稱:“皇后一事,你打算如何做?再過一兩個月要去暖陽行宮避寒了,年前年後各種典禮宴會少不得要皇后出面,皇后的千秋節已經以中宮不適爲由下旨不辦,難道要一直以皇后不適爲由不讓皇后出來麼?”
皇上一想到皇后便一陣心煩,雙眉微蹙,反問:“那母后以爲如何?”
“哀家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做。事關前朝這事要當斷則斷纔好,若一個處理不當,蕭家和史家怎會心服。”複道:“溫婕妤的精神失常還沒治好嗎?若是治好……”
“沒有治好,”皇上想起奏摺上的兩字‘廢后’,忙道:“史家和蕭家說廢后,有些世家與史家、蕭家交好的家族亦提出廢后,兒臣實在是……頭疼、心煩。”
太后心思一轉,冷笑道:“若真的廢后,可要動國本了,東宮之位亦會影響。先讓史家、蕭家的女子入宮,一入宮便是高位妃嬪,再讓惠貴嬪立即有孕,破例晉爲惠妃,與慎妃抗衡,若她們皆生下公主也無妨,兩方相安無事;皆生下皇子,沈家和許家相互抗衡,咱們坐收漁翁之利;若一方生下皇子,一方生下公主,那咱們只能趁她們懷孕之時抓許家的把柄,沈家的把柄讓那個華婉儀制造就行了。如此一來前朝後宮都不必擔心了,幾方制約,再加上野心勃勃的慕容家,皇后、東宮之位依舊穩如泰山。”
“讓……惠貴嬪立即有孕?”
太后呵笑出聲,全然不再是人前慈和的太后之姿,“皇帝莫以爲哀家不知道慎妃爲何會有孕的?聽說是汪御醫制的秘藥,服用多次能讓人有孕,而皇帝爲何會讓慎妃有孕,想必是不想讓她協理六宮,也是讓她爲惠貴嬪做擋箭牌,畢竟惠貴嬪再受寵也沒有身孕,比起有孕的慎妃,大家更痛恨慎妃罷。”
皇上不再裝什麼驚訝之態,他一向都深知他母后對後宮之事很瞭解,不出壽康宮,後宮之事全在她眼皮底下,沒想到這樣的事都知道,索性點頭坦白此事,“母后所言甚是,兒臣確實讓汪御醫治了秘藥。但這種秘藥吃了後,生產時會難產和大出血,所以兒臣沒有讓別的妃嬪用。”
“所以說你打算放棄慎妃了咯?”太后聽到這,很滿意如今的皇帝,越來越有先帝的處事之風,接着道:“既然你打算放棄慎妃,那惠貴嬪她……”
皇上想起汪御醫的話,眼神裡有絲莫名的傷感,“那也未必,若是她保養得宜,未必會難產和大出血,只是*不離十罷了。”腦海中浮現出沈嘉玥的神情,閉上眼,不忍去想,“惠貴嬪她……待兒臣是真心的,兒臣…不想…利用她去平衡各方勢力,更不想…讓她去受那份罪,所以不會給她那種藥的,一個慎妃就夠了,前朝的平衡不能全靠女人。”複道:“這次若不是爲了慕容家,慎妃也不必……”
太后亦有些動容,索性她知道沈嘉玥亦是個好的,才道:“罷了,既然皇帝已有決斷,哀家也不說什麼了。只是慕容家和皇后之事還是要快些處理的好,省得一場夢多……打破了原先的計劃。”接着道:“晉慎妃爲慎寧夫人,萬一她生產有什麼不測,便追封貴妃或是皇貴妃。這幾個月儘量有求必應吧。”
皇上欣然應允,又與太后說了些話後告退,離開壽康宮,轉而去了昌陽殿看望慎妃,整整半日都留在昌陽殿。
次日一早,皇上下旨:晉慎妃爲慎寧夫人、晉文貴姬爲文淑儀,兩人共同代掌六宮,鳳印交由文淑儀掌管;晉許才人爲愉貴人;麗妃改封號定字,爲定妃;溫婕妤改封號康字,爲康婕妤,遷居至儲秀宮靜養;晶小儀改封號禧字,爲禧小儀。另,擇溫婕妤之妹史氏入宮爲敦芳儀、正奉大夫之女蕭氏入宮爲怡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