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看着手中的密報嘴角忍不住上揚, 呵呵笑了起來。擡頭對一旁的金鳳鳴道:“大將軍不負朕望,已經奪了玉璃二座城池,鳳鳴啊, 你這聲東擊西的計策不錯啊!朕沒看錯你, 照此下去, 何愁霸業不成?”
金鳳鳴想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 藍兒一再懇求她不要說出是自己整理出來的, 只好笑道:“這也是大將軍經驗豐富才能短時間裡做出如此好的成績來。”
女皇意味深長地笑笑,放下手中的密報,拿起另一份來看。看着看着, 臉色漸漸嚴峻起來。瞥了金鳳鳴一眼,把密報壓在其它奏章的下面, 拿起另一份來看。
室內的空氣微妙起來。
女皇伸了個懶腰, 放下密報, 笑道:“好了,今天就看到這裡吧。鳳鳴, ”
金鳳鳴放下手中的奏章,應道:“母皇有事吩咐兒臣?”
女皇看着她,道:“你把正君關了這麼時間也該放出來了,怎麼說他也是你長女的父親,即使做了錯事, 你也處罰過了, 做爲一個君王, 擁有三宮六院, 就要做到雨露均施, 不能偏頗哪一個人,這樣不僅僅是爲了後宮的和諧, 也是爲了平衡朝庭內外的勢力均等。當初我也只道姬家這些年後繼無力才讓一個男子出頭露面,所以你把無雙納進府我也沒有阻攔,只是想不到他一個小小的男子,竟把你一向平靜的太女府搞成這樣,真讓我小瞧了他。如今,你孩子也生了,再這樣無節制地寵他,只會毀了他。”
金鳳鳴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平靜地道:“母皇教訓的是,鳳鳴知道該怎麼做了。”
女皇滿意地點點頭,道:“好,你回去吧。”
金鳳鳴深深施了一禮,這才退了下去。
看着女兒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女皇才無聲地嘆了一聲,抽出壓在奏章下面的密報深思起來。
陸風瀾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那天晚上城中多處起火,留守的夏瑤將軍分出一部分士兵幫着救火,一邊嚴令守城將士謹防有人偷襲。
陸風瀾心中卻有種不詳的感覺,這火起得太蹊蹺,怎麼可能多處同時起火?如果是人爲的,那只有一個可能,有人想趁火打劫,只是不知道目標是誰。
青衣與張青雲緊緊護着陸風瀾,以她們的經驗來看,早就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金鳳、玉璃正打得難解難分,想偷襲邊關重鎮讓前線將士分心自然會使出各種手段,還好夏將軍也不是糊塗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只分出一小部分人前去救火,其她人嚴陣以待。
果然,城外出現了一隊人馬,瘋狂般地攻城,結果天水關上空飛石如蝗,雙方人馬均死傷慘重。陸風瀾跟着衆多醫官們一起救治受傷的將士,卻另有一隊偷襲者殺了進來。而救治所裡大部分是傷員,其她的只是手無寸鐵的醫官們,除了青衣與張青雲武功高強拼死抵擋,只是雙手難抵四拳,其她人多數被砍殺。眼看着身邊的同伴一個個倒下,陸風瀾只恨自己不會武功,不能保護這些朝夕相處的同伴,反而帶累青衣與張青雲拼死護着自己,而青衣與張青雲已經渾身是血,不知是自己身上的還是敵方身上的。
其她人都倒下了,只剩下青衣、張青雲與陸風瀾。
陸風瀾慘然一笑,對青衣與張青雲道:“你們不要管我,只管突圍出去,跑一個是一個,用不着都搭進去。”
青衣道:“屬下受太女殿下所託沒能盡到保護郡主的責任,已是無顏再見殿下,只要屬下還有一口氣在,定不讓郡主受到賊子的折辱。”
張青雲也道:“棄主而逃不是張家女兒做出來的,屬下誓與主子共存亡。”
陸風瀾流下淚來,如果不是爲了她,她們怎麼會賠進性命?知道多說無益,閉了眼睛不再看。耳聽着刀劍相撞,慘呼迭起,知道青衣與張青雲在做最後的拼殺,心中感慨萬千,想不到自己在這一世的人生是如此短暫,她又要做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了。
“芳菲,我對不起你,以後的日子你要獨自帶着女兒堅強地活下去,記得不要再讓她踏入朝堂,我只想她做個平凡的人,平平安安度過一生,芳菲,你要保重。”
陸風瀾在心裡默默地跟心愛的人告別,想到任芳菲得知自己的死訊會有的悲痛,心如刀絞。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長嘯,震得人站立不穩,陸風瀾如遭重擊,站立不穩,跌坐在地上,而正在打鬥的衆人也頭暈目眩,不由得放慢了攻擊的力度。
發出長嘯的主人來得很快,明明第一聲長嘯聽來還很遠,轉眼間,人已經到了近前,那人銳利的眼睛電閃一般掃過全場,落在地上的陸風瀾身上,顫聲叫着道:“瀾兒?”
陸風瀾聽到他的聲音,咳了兩聲,道:“你來了。”
衆人眼前一花,任芳菲已經閃身到了陸風瀾身前,見她嘴角流出鮮血焦急地問:“你受傷了?”
陸風瀾搖搖頭,道:“我沒事,你快去幫她們。”
任芳菲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塞進陸風瀾口中,道:“你先吃下去。”
陸風瀾含進嘴裡囫圇着嚥下去,急道:“快去幫青衣她們,她們已經受了傷,支持不下去了。”
任芳菲放開她,站起身來,偷襲者知道來人就是剛纔發出嘯聲之人,那聲呼嘯震得她們心神大亂,根本不是她們能抵擋得了的,見他站在那裡如黑魅般,渾身散發着沖天怒火。
帶頭偷襲者明知不是來人的對手,但她們的任務便是要截殺阻擋玉璃入侵的罪魁,如何肯退,一揮手,衆人又圍了上來。
任芳菲對又掏出兩粒藥丸遞給青衣兩人,道:“你們護着郡主突圍,我來抵擋她們。”
青衣與張青雲吞下藥丸,摻起陸風瀾,陸風瀾擔心地道:“你要小心。”
任芳菲只說道:“你們先走。”
說着手中利劍寒光一閃,圍在前面的人手中的刀劍掉落了一地,只這一招,任芳菲已經把她們的手筋挑斷,再也拿不起兵器。
偷襲者大駭,一片混亂,青衣與張青雲趁機挾着陸風瀾向外衝去。
領頭的一揮手,另有幾人上前阻擋,卻被任芳菲鬼魅般的身影攔了下來,青衣與張青雲架着陸風瀾從任芳菲打開的缺口衝了過去。
領頭人一聲呼哨,又有一隊人衝了過來,攔住了陸風瀾等人。青衣與張青雲雖然吃了傷藥,只是沒時間運功療傷,又廝殺了好長時間,已近力竭,混戰中,張青雲被砍了一刀,悶哼一聲,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
任芳菲本不想開殺戒,但看陸風瀾等人遇險,不由惡向膽邊生,劍光暴漲,怒吼:“擋我者死!”
攔在他身邊的人倒下了大半,任芳菲衝了過去,接過陸風瀾對青衣道:“你護着青雲,殺出去。”
領頭之人叫道:“不惜任何代價給我殺了金夙藍!”
任芳菲一驚,此人的聲音如此熟悉,禁不住凝目向那領頭人望去。
那人也惡狠狠地瞪着他,眼中又驚又疑又恨又鄙視的神情,令任芳菲心中突突亂跳,一個名字衝口而出:“韓凝。”
領頭之人韓凝嘲弄地道:“想不到芳菲公子竟然詐死,還跟敵國的郡主搞在了一起,你們任家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勾結外人做出欺君罔上之舉,這可是抄家滅族之罪。”
任芳菲渾身發顫,陸風瀾緊緊握住他的手,臉色煞白,青衣與張青雲也是一呆。而圍住她們的玉璃武士更是驚疑地看着任芳菲,見他與敵國郡主如此親密,剛纔還殺傷本國武士,禁不住露出鄙視厭惡憎恨的目光,紛紛啐棄道:“真是寡廉鮮恥的□□之徒,可憐我們君上還爲了他大辦國喪,沒想到他竟然跟敵國的郡主鬼混。殺了他,殺了他,爲君上雪恥,爲君上報仇。”
韓凝喝道:“給我殺了她們,爲玉璃雪恥,爲君上報仇!”
本已被任芳菲出神入化般的功夫嚇破了膽的玉璃人,此時被憤怒掩蓋了神志,她們奮不顧身地衝上前,要爲被欺騙的君上報仇,要把給玉璃君上抹黑的賤人殺死。
任芳菲的手在發抖,下意識地揮着手中劍把刺向陸風瀾的那個刺死,而那人的眼中閃着厭憎的目光狠狠地瞪着自己,雖死也是不閉眼睛。
韓凝拔劍在手,跳進戰場,衝着任芳菲殺了過來,任芳菲揮劍擋住她,韓凝嘲弄地道:“任公子,好本事,殺起自家人來真是毫不手軟啊!”
任芳菲一顫,收回了劍,韓凝趁機一劍刺向陸風瀾,任芳菲反手架住她的劍,低聲道:“放過她,我任你們處置。”
陸風瀾大驚:“不行,你是我的,你說要跟我陪着女兒一同到老,怎能出爾反爾?”
任芳菲悲傷地望着她,陸風瀾緊緊拉着他,急切地道:“你以爲她們會放過我?別傻了,她們這次的目標就是衝我來的,你不要中了她們的計。”
韓凝呵呵笑道:“好一對狗男女,真是情真意切,死到臨頭還眉目傳情,姐妹們給我殺了這對給君上抹黑的姦夫□□。”
玉璃武士大吼着奮不顧身地往上撲。韓凝也趁機纏着心神不定的任芳菲打鬥起來。青衣一邊架着張青雲一邊拼死抵擋,見任芳菲只招架不下殺手,心中大急,喝道:“保護郡主,其她的以後再說。”
任芳菲一震,是啊,現在保護瀾兒是正理,精神立即集中,一抖手,韓凝手中的劍飛上了天空。韓凝大驚,在手下拼死掩護下退出了戰鬥圈。
韓凝從地上撿起一把劍,叫道:“不要放過這個叛國投敵的賤人,給我殺!”
玉璃武士喊叫着:“殺死叛徒,爲君上報仇。”奮不顧身地往前衝。
任芳菲殺到手軟,而玉璃的武士依舊不怕死地衝過來。
正在這時,一隊金鳳士兵衝了過來加入了混戰,讓情況危急的任芳菲等人鬆了口氣,只是這些普通的士兵如何是玉璃武士的對手,一陣廝殺,金鳳士兵倒下了大半。
陸風瀾看得心如刀絞,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加入了戰鬥圈,那人身形如電,出手狠辣,招招刺在敵人要害,而更多的金鳳士兵已經聞訊向這邊趕來,韓凝眼見殺不了陸風瀾一行,只得恨恨地在衆人的拼死保護下向外衝。
陸風瀾忽然叫道:“慕孤雲,不要放過一個玉璃人,全部殺光。”
慕孤雲一聲長嘯,笑道:“好,謹遵郡主之命!”
任芳菲手一顫,陸風瀾冷靜地道:“不能讓她們活着回去。”
任芳菲不說話,只是拉着陸風瀾退到了一旁。
不知過了多久,戰鬥終於結束了,玉璃人丟下無數屍體撤退,這讓陸風瀾更加確信,這次的狙殺是衝着自己來的,攻城是幌子狙殺自己是真的。看來,她破玉璃投石機的事還是傳了出去。讓她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任芳菲身份的暴露。
踏着清晨的薄霧,陸風瀾仔細地查看玉璃武士的屍體,直到看見韓凝的屍體,才鬆了口氣。數了數,一百八十具屍體,不知道是不是全部。爲了不放過一個逃亡者,她已經跟夏瑤提議全城搜捕。夏瑤已經知道她身邊發生的變故,同意了她的提議。
由於大多數醫官被殺,匆忙 間從民間徵集來的醫者在陸風瀾的帶領下忙碌地救治傷員。陸風瀾郡主的身份已經傳遍了全軍,傷員們知道這個美麗的醫官竟然是安靖王府的郡主,都受寵若驚,看着她不辭勞苦爲自己療傷,早把惡魔郡主的名頭給忘掉了。而郡主的夫婿居然是玉璃國君上看中的人,這個消息更是讓廣大的將士們士氣大振,不僅沒人看輕她們,反而以此爲榮,趾高氣揚地道:“看,玉璃君上看中的人偏偏被我們郡主奪了過來,這說明我們郡主魅力無邊,人家天仙似的人物自然要配天仙似的郡主,這才叫絕配,玉璃君上那才叫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也配?”
這些傳言也傳到了陸風瀾與任芳菲的耳中,兩人相對無語。
任芳菲思索再三,對陸風瀾道:“瀾兒,我必須潛回玉璃,讓家人趕緊離開,不然傳回玉璃……”
陸風瀾斷然道:“不行,這樣很危險的。”
任芳菲堅決地說:“我一定得回去通知她們,不能讓她們一點準備都沒有。”
陸風瀾看着他,艱難地道:“如果你出事,我跟女兒怎麼辦?”
任芳菲痛苦地望着她,道:“如果我不回去,消息傳到玉璃,君上怎能放過她們?我又怎能安心?”
陸風瀾無語,她明白,如果任家出事,她跟任芳菲下半輩子誰也別想過的安生。
任芳菲摟着她安慰道:“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陸風瀾流下淚來,哽咽道:“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活着回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跟女兒等着你,一定要活着回來,不管發生什麼事。”
任芳菲也流下淚來,點頭道:“是,一定要活着回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會的,等着我,我一定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