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蒙漢央看到自己手抖動,並且有灑落的茶水爲證據。按道理來到說,木換此刻應該羞怒交加。
只是旁人在木換臉上,卻是沒有看到一絲羞怒交加的神色,就連類似的表情也沒有。木換至於心裡面有沒有羞怒交加,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最少表面上,木換此刻很平靜,並且坦然的說道:“蒙刺史個說的沒有錯,本軍師的確是怕了!”
馮常圪聞言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側頭看着木換,心道:軍師啊!軍師!你怎麼今天犯傻了啊?莫非站在我面前的這不是你本人,而是你兄弟不成?
其他幾州刺史都一個個看着木換,和相熟的人竊竊私語,既是驚訝,也有幾分難以掩飾的不屑。
蒙漢央哈哈大笑,道:“看吧?可不是本官信口雌黃!”
木換冷笑一聲,道:“本軍師是怕!但怕什麼?不是怕衛王,也不是怕宋軍!而是怕你們!特別是你蒙刺史!整天就是想着算計同族!”
蒙漢央的笑聲戛然而止,一張臉登時陰天轉多雲,語氣不善的甕聲甕氣說道:“木軍師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木換一臉憤然的說道:“什麼意思?蒙刺史還好意思說呢!區區一營兵馬,一個親王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你道本軍師怎麼能夠不怕呢?讓本軍師更加怕的是,那宋蠻子都打到門口了,我們還在這裡爭爭吵吵的!宛如一羣爭寵的怨婦!這不是算計同族嗎?十根伸開的手指。都敵不過敵人捏緊的五根手指!更何況宋蠻子真的比我們弱嗎?”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們必須迅速決定出誰是我們這十州義士的盟主!冠上霸主之名!”木換後面這話。可是擲地有聲。
“沒有錯!爭爭吵吵的,俺也煩了!”馮常圪心頭大喜,原來自家的軍師並沒有變傻,不過這些文人肚子裡面的彎彎真多,死都能夠說成活的。
“哼!你木換說的話都是放屁!說的到容易!但該怎麼做?”蒙漢央雖然出於謹慎,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但聽其語氣,已經有幾分答應的意思了。
“別說那麼多廢話!我們就按照安化人世代相傳的規定。俺馮常圪,你蒙漢央,公平決鬥!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馮常圪看着蒙漢央,一臉昂然的說道。
聽了這話,蒙漢央並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眼睛中閃爍着掙扎的神色。
須知蒙漢央並非是傳統的蠻人,早在宋太祖的時候,安化蠻已經內附北宋,在宋太宗的時候,當時的安化三州共主還親自到汴梁城拜見過宋太宗。安化蠻雖然名爲蠻。但在廣南西路官府往來文書中都稱之爲淺蠻。
淺蠻就好比遼國人對女真人的生女真和熟女真之間的區分,淺蠻就是漢化度高的蠻族。用以區別依舊過着野蠻生活的生蠻。
故而蒙漢央雖然是安化蠻,但卻並沒有一般人所想的那般茹毛飲血,喜歡袒露着滿是胸毛的胸口,穿着獸皮衣,張口就一陣嘰裡咕嚕的蠻語。
實際上蒙漢央最喜歡穿的就是宋朝的服飾,而且還請過讀書人來教學,一口宋語說的也利索,只是帶有濃濃的地方口音。就算是這樣,蒙漢央到了廣南西路的漢人城鎮中,只要他不是自吐身份,或者被認識的人撞破,誰都會認爲他便是土生土長的廣南西路漢人。
而馮常圪則不然,馮常圪之所以當得上下安化州刺史,並非是完全因爲其出身的,他是曾經在沙場上一刀一槍廝殺過一段時間的,再加上妻子孃家的輔助,這才坐到這個位置上的。論起武力來,雖然談不上十個蒙漢央都打不過馮常圪,但一對一的情況下,蒙漢央的必敗的。
故而一聽這話,木換就知道要糟糕了,幸好蒙漢央顧及面子,沒有一口回絕了,要不然這事情就要弄糟糕了!那裡有讓人比試必輸的,答應的就是傻瓜!不過想來蒙漢央現在雖然還沒有開口,但答應的可能性也不會高得到那裡去的了。
木換連忙給馮常圪亡羊補牢,道:“咳咳!主公的話雖然有道理,但兩位都是我們南人當中備受尊敬的人,有成千上萬的族人把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如果兩位誰傷了誰都是不好的,兩位自然是大人物,心胸廣闊,不會爲了公平決鬥中受傷而怨恨上對方,但下面的族人可沒有這個心胸。依本軍師看,莫不如各自從族中挑選三名勇士出來,三局兩勝如何?如此既可以不傷了和氣,又可以達到公平的目的!”
蒙漢央自己武力指數不高而已!他手下的人可不低的,蒙漢央想及這裡,眼中的掙扎之色一掃而空,爽快道:“好!”
頓了頓,蒙漢央一臉挑釁的看着馮常圪,道:“老馮,怎麼樣?敢來嗎?”
馮常圪紅着臉道:“來就來!怕的都是山龜,遇到敵人只會縮頭!”
蒙漢央大喜,道:“好!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
馮常圪到了這個時候,難道還能夠示弱嗎?自然也一口答應下來了。
只是回到了自家居住的院子裡頭,馮常圪就禁不住有些埋怨了。“軍師啊!那蒙漢央的中安化州得不少羈縻州的支持,他們選出來的三名勇士肯定要比我們的三名勇士要厲害的!這次怕是不好對付啊!軍師你計將安出啊?”
木換自信的一笑,道:“不過爾爾,主公附耳過來,本軍師給你說說田忌賽馬的事情!”
…………
在院子裡頭,趙禳親自教導一百王府侍衛武藝,這也是趙禳培養忠誠的一種辦法。而且王府侍衛也算是趙禳半個學生,趙禳都會請人教導王府侍衛認識字。再自己教導他們一些兵家書籍。這次募兵。趙禳便準備把王府侍衛都安插到軍隊那裡。也不用多高的官職,哪怕是押隊,都已經足夠。
其他人掌控兵權,是靠掌控上層的領兵將帥,趙禳則講究基層掌控。如此一來,哪怕是宋仁宗想奪兵權也沒有多大用處,除非把所有基層軍官都撤換了。只是如此一來,和解散一支軍隊有什麼區別呢?
“王爺!”
“嗯?”趙禳扭頭看過去。見是杜獻升站在院子門外。
趙禳示意趙嬴武接替過自己,帶領王府侍衛練武,自己轉身看着杜獻升問道:“有什麼事情?”
杜獻升臉上帶有幾分惶恐之色,道:“剛剛張都監送來急報,安化蠻已經準備在明天歃血爲盟,推舉下安化州刺史馮常圪爲盟主、霸主!”
趙禳大吃一驚,道:“怎麼會這樣的?等等,入書房裡面說!”
到了書房中,杜獻升解釋道:“根據細作送來的快馬加鞭送來的戰報,就在三天前馮常圪和蒙漢央二人決定快刀斬亂麻。雙方舉行一場比試,來到決定盟主之位的歸屬。蒙漢央和馮常圪二人各自從本部中選出三名勇士。於白馬山下進行一對一的比武,三局兩勝。馮常圪以田忌賽馬之法,用下勇士對蒙漢央的上勇士,再用上勇士對蒙漢央的中勇士,中勇士對蒙漢央的下勇士,先一敗而後兩勝。”
趙禳皺皺眉頭在房間內走了幾圈,道:“想不到這安化蠻如此難纏,本王已經怕刺激他們,只帶一營兵馬來了。沒有想到,最後還是沒有辦法避免這事情的發生!”
不過趙禳並沒有沉在沮喪的情緒中太長時間,成大事者必然有敢於迎接失敗的勇氣。“除此之外,定然還有其他事情吧!可是安化蠻準備攻打何處?”
杜獻升稍微驚訝了一下,點頭道:“王爺英明!細作稟報,據聞安化蠻準備在白馬山上歃血爲盟後,便要拿下懷遠寨,直取宜州!”
趙禳摸了摸下巴,道:“這事情倒是個麻煩!你立刻尋馮參贊、孟知州、張都監、蒙巡檢、彭副使來!對了,公孫先生現在到了何處?”
公孫玄虛在入荊湖後,便水土不服染病了,趙禳不得不把公孫玄虛留在長沙條理,直到今日才送來信報,病情已經去了,現在快馬加鞭的南下廣南西路。
杜獻升搖了搖頭,道:“尚未接到新的消息,不過想來也不會在近日就到的。公孫先生畢竟是大病初癒,路上太趕,怕是會傷了身子,想來最快也要十五天才可能入廣南西路!”
趙禳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沒有公孫玄虛在身邊,趙禳登時感覺到不習慣,到平常商議軍國大事的時候,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杜獻升說道:“王爺,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下官這就下去讓士兵通知馮參贊他們過來了!”
趙禳點下頭,道:“嗯,去吧!”
趙禳並沒有等太長的時間,宜州知州孟方、宜州沿邊兵馬都監張漢陽、轉運司參贊馮伸己、宜州沿邊巡檢使蒙充、入廣南西路禁軍一營指揮副使彭銳。
因爲楊文廣要負責募兵的事情,並沒有隨同趙禳到宜州,故而入廣禁軍一營現在暫時由副手彭銳負責。這也是趙禳爲什麼只召來了副手,而沒有召楊文廣的緣故。
幾個人坐下,兵家事情自然不能夠慢慢騰騰的用平常官場方法商議了。趙禳開門見山道:“想來安化蠻的中、下二州蠻相爭分出勝負的事情,本王就不必多言了,想來在座諸位都已經知道其中緣由和經過,文縐縐的話本王就不說了!現在那安化蠻準備在歃血爲盟後拿懷遠寨開刀,諸位有什麼想法,儘管暢言,不以言獲罪!”
彭銳還真沒有客氣,趙禳話音剛落,他已經張口道:“王爺,這有什麼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請王爺下令,末將這就提本部兵馬到懷遠寨,不敢說以一當百打破蠻夷,但願追溯先人張巡守城之事!”
張巡是唐朝名將,以數千人守城,多次挫敗敵人,最厲害的時候足足十多萬人圍攻只有三千來的睢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守城大將。
不過趙禳並沒有答應,搖頭道:“現在可用兵馬不多,要用在要害的地方,不能夠隨便用!”
杜獻升猶豫了下,道:“懷遠寨目前有駐兵不多吧?”
張漢陽看了杜獻升一眼,並沒有因爲對方只是一個無品階的管勾公事而無視對方,琢磨了下,道:“原本駐紮有三百人,但因爲王爺之前有令募兵,送了一批錢糧去,根據最新送來的文書,估計已經招募了約莫百名鄉勇。”
頓了頓,張漢陽又道:“王爺,其實宜州內還有兩支兵馬可以動用!”
趙禳心頭一動,問道:“你可是要說蕃州和溫泉州?”
蕃州和溫泉州是目前宜州境內還忠於宋軍的羈縻州。
孟方皺了皺眉頭,插口道:“溫泉州還好一些,在龍水城東南方,沒有安化蠻的威脅,大概能夠出兵多一些,估計能夠出蕃兵五百。但蕃州可就不一樣了,蕃州位於龍水城和懷遠寨之間,他們需要防備懷遠寨被攻破後,還要有足夠的兵力守護自己的山寨,估計也就是能夠出兵百十人罷了!”
頓了頓,孟方又道:“蠻夷好利而無信,雖然說蕃州和溫泉州還忠於我大宋,但誰知道他們有沒有和安化蠻暗通款曲的?如果真的有了,我們派這兩支蕃兵過去,那不是支援懷遠寨,而是引狼入室!”
彭銳也贊同。“蠻夷者!和禽獸沒有什麼區別!最多也就是一個像人的禽獸罷了,打仗還得漢人!”
蒙充道:“幾位太過偏激了,其實蠻夷還是人,只是野蠻一些罷了!”
頓了頓,蒙充又道:“不過現在這個時節,的確不應該太過信任蠻夷。”
趙禳看向張漢陽,問道:“張都監對此有什麼見解?”
張漢陽猶豫了下,說道:“有一言,末將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趙禳說道:“沒有什麼該說不該說的,剛纔本王已經說過了,不以言獲罪!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出來!”
張漢陽道:“放棄懷遠寨如何?”
張漢陽這話一出,頗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感覺。
在座諸人都被張漢陽這一句話給驚呆了,孟方本來端起茶盞的,結果現在茶盞內的茶水流在桌子上,都猶然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