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束手無措了好久,最後還是木香硬着頭皮上前去,屏住呼吸推了陳二蓮一把。
“陳二姑,你覺得怎麼樣?”見着陳二蓮的臉下面還墊着毛巾,木香稍微有些詫異,“那個,陳二姑,你今天吃了藥沒有?”
陳二蓮有好多的話想要跟她說,但是她口腔麻痹,舌頭僵直,只微微一動,透明的涎水又流了出來。
這下木香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嫌惡。
澤蘭都看不下去了:“得了得了,木香,你快回來吧!你看這房裡這麼大的藥味兒,大小姐肯定是喂她喝過藥了……我們還是去服侍大小姐吧!”
比起滿身污穢的陳二蓮,她倒是覺得去服侍蘇笙和更好——雖然以前從來沒把她放在眼裡,但是至少她還算是手腳健全的乾淨人。
不過到了蘇笙和門前,兩人卻吃了一個閉門羹。
木香跟澤蘭一合計,決定還是先去這小院的廚房看看。
沒走兩步,兩人就看到了倒在花園裡的藥渣。
“你說這陳二姑可是打死了洛兒和曾婆婆的兇手之一啊!”澤蘭扯着木香躲着走,“這大小姐也真是沒出息,這還給她治病呢!”
“那不然能怎麼辦?”木香嘆了口氣,“陳二姑怎麼說都是夫人身邊的人,她生病了,大小姐也不能不管啊!”
“這大小姐啊,也真是可憐!”澤蘭撇撇嘴,臉上卻半點可憐的情緒都沒有,“她本來是把陳二姑要來服侍她的,結果現在還有她去服侍陳二姑。”
兩人正聊着,還沒到廚房門口就聞到了濃重的藥味。再定睛一看,正是蘇笙和拿着小扇子,一邊烤着火,一邊在給小火爐扇風。
那小火爐上,正是熬着藥。
見到兩人來,蘇笙和立刻丟下了扇子:“你們來了,正好,把這藥端去喂陳二姑。”
“啊?”澤蘭的臉上又露出了嫌惡的表情,“陳二姑都拉了一身了,我們根本沒辦法近身啊!”
蘇笙和有些詫異:“拉了一身?也不至於啊,陳二姑雖然生病了,但是自己起來上茅房的力氣還是有的啊!不過既然拉了,你們倒是去收拾一下啊!二孃不是讓你們來照顧陳二姑的嗎?”
澤蘭眼珠子一轉:“夫人是讓我們來服侍大小姐的,不是來服侍陳二姑的。”
蘇笙和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的笑了:“照你的意思,難道還要我給陳二姑換衣服、被子褥子?”
澤蘭瞅着她笑,心裡很是厭惡,口裡也更是不想答應。
倒是木香扯了她一把,陪着笑:“大小姐,待會我們就去給她換。”
澤蘭別過頭,小聲的開口:“要換你去,我可是不會去的。”
蘇笙和卻是聽到了:“那好,木香你把藥給陳二姑帶去,順便幫她換了被子褥子和衣服。澤蘭你去幫我一把手。”
“你又要幹什麼!”澤蘭很是不情願,但是跟木香的境況比了比,她還是乖乖的跟着蘇笙和走了。
木香看着咕嚕咕嚕冒着氣的中藥,苦笑了一聲,也不管藥熬好了沒有,拿起旁邊的帕子就包着把藥汁倒了出來。
澤蘭跟着蘇笙和到了她的房裡,才知道她就是被叫來打下手的。
坐在一邊把一些香料磨成粉末,澤蘭有些納悶:“大小姐,你用這個來幹什麼?爲什麼去藥房取藥的時候不讓大夫磨好呢?”
“這又不是拿來熬的,”蘇笙和淡淡一笑,“昨日遇到笛音,問到她身上香氣撲鼻,想到我這裡別說是香粉了,連胭脂、面膏都沒有,所以打算自己做一點。”
“啊?”澤蘭有些輕蔑的哼笑了一聲,“大小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又不知道這胭脂面膏怎麼做。”
“這個我還是知道一二的,”蘇笙和慢條斯理的開口,“曾婆婆說她孃親以前就是專門做胭脂的,所以她知道一些,以前跟我念叨過,正巧我記住了。”
澤蘭也不再言語,只是心說你這外行人做出來的胭脂面膏,只怕搽在臉上臉要爛的。
木香端了藥,萬分嫌惡的去了陳二蓮房裡。她幾乎是屏住呼吸把陳二蓮拉了起來。看了一眼一片污穢的牀,最後還是決定堵住鼻孔給她換一下好了。
“陳二姑,你說你這是怎麼了,”捏了鼻子從曾婆婆的衣櫃裡找出了幾件衣裳和被褥,木香吃力的把陳二蓮抱到了牀的一邊,扯出了褥子換了,又胡亂的幫她把衣服脫了下來。在看到她那一身髒東西的時候,木香差點沒吐出來。
用髒了的褻衣胡亂的把陳二蓮的身體擦了擦,給她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木香趕緊跑到花園裡,去廚房裡抽了一根帶着火的木柴,把那些髒衣服和被褥給燒掉了——她真是生怕蘇笙和讓她來洗這些。
回到房間裡,木香又扶着陳二蓮,給她灌藥。
已經口腔麻痹的陳二蓮根本吞不下任何東西,藥汁和涎水順着她的嘴角流了一身。
木香氣惱得不行,最後賭氣把藥都倒進了痰盂裡。
陳二蓮一直用哀求和痛苦的眼神看着她,可是木香根本沒有在意。她的鼻子裡充斥着難聞的味道,恨不得早點做好了事情馬上離開這裡纔好。
外面燒着被子和褥子的煙順着打開透氣的窗戶飄了進來。那青煙中,竟似乎帶着一點詭異的暗紅,不過瞬間就被冬風吹散在空氣裡。
陳二蓮的眼神卻越發的渙散了。
臨近晚飯時分,蘇笙和讓澤蘭去取了飯,又讓她去喂陳二蓮。
澤蘭自然是不願意的,找到了在外面遊蕩的木香,讓她去給陳二蓮餵飯。
木香自然是不願意的,兩人在屋子外面爭執了好一會,最後決定一起進去。
澤蘭不願意靠近陳二蓮,讓木香去叫。只是木香叫了半天,陳二蓮都沒動靜。澤蘭有些狐疑,過來一探鼻息,嚇得手裡的飯碗都摔地上去了。
“媽呀!不好了!陳二姑死了!”
兩人慌不擇路的跑了出來,又連滾帶爬的跑去找沈氏了。
蘇笙和正在屋裡調面膏,只聽外面一陣大呼小叫之後,房門框的一聲就被人踹開了。
顧老姑子凶神惡煞的跑了進來,劈頭蓋臉的就衝着蘇笙和一陣吼。她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又被她拽住,徑直被她拉了出去。
蘇笙和被她拽得生疼,剛想要發火,她就被顧老姑子拖着往前一推。
腳下一個踉蹌,蘇笙和差點栽倒在雪地裡。
“
幹什麼!”站好了,蘇笙和一臉的不悅。只是她定睛一看,卻見陳二蓮面色青白的躺在雪地裡,而周圍圍了一圈的人。
“陳二姑怎麼了?”蘇笙和捏了捏自己被扯着發疼的胳膊,一臉發懵,“不是躺在牀上好好的嗎?怎麼在這裡。”
“她死了。”沈氏冰冷的聲音響起。
“死了?”蘇笙和有些訝異,不過隨即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死了就死了唄,多大的事兒啊!不就是死了一個下人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沈氏氣得不行,“二蓮是死在你這裡的……”
“那又怎麼樣,”蘇笙和擡起頭,面無表情的看着沈氏,“洛兒和曾婆婆不也是說死就死了嗎?陳二姑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我打死她的。”
“不是你打死的?”沈氏的聲音尖利了起來,“若不是你讓逼着二蓮給你洗衣服……”
“二孃!”蘇笙和又一次打斷了她的話,“我雖然讓陳二姑幫我洗衣服,但是也是事先讓她換過衣服了;之後發現陳二姑身體不太舒服,我還親自給她去熬藥的……今天上午你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之後我就一直在房間裡,陳二姑的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她又微微側頭看着澤蘭和木香:“況且澤蘭和木香來了之後,照顧陳二姑的一直都是她們,陳二姑死了,你不找她們問清楚,問我有什麼用?”
看着地上硬邦邦的陳二蓮,澤蘭的心裡一慌:“跟,跟我沒關係,今天下午我一直在幫大小姐磨藥,這跟我沒有關係……是木香一直在照顧陳二姑的!”
木香一驚,剛想要辯駁,沈氏銳利的目光卻投向了蘇笙和:“磨藥?磨什麼藥?”
“這幾日睡不好,去藥房開了一些安神的藥。發現裡面有一些香料,就打算按照曾婆婆以前跟我說的法子來做面膏,”蘇笙和神色不變,“我又沒有什麼月俸銀子能去買胭脂面膏香粉,只好自己動手做。”
沈氏輕哼了一聲,又看向了木香,厲聲開口:“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這……”木香腿一軟,跪下來就開始哭訴了起來,“上午大小姐給陳二姑熬了藥,讓我們餵了下去,而且因爲陳二姑拉在身上了,所以我還給她換了一下被褥和衣服。因爲都髒了,所以我都燒了。下午的時候我在院子裡掃雪,方纔大小姐讓我們去給陳二姑餵飯的時候就發現、發現陳二姑死了。”
“不應該啊,”蘇笙和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怎麼一下午的時間,陳二姑就死了呢?就算是重病,也不至於這麼快啊!”
“我不知道啊!”木香哭得更厲害了,“上午我給陳二姑喂藥的時候,她都咽不下去,全都流了出來,所以我就,我就倒進痰盂裡了……可是也不可能因爲一次藥沒喝,就,就病死了啊!”
“藥是笙和熬的?”沈氏眉一挑,“倒在痰盂裡了?痰盂倒了嗎?”
木香哭得梨花帶雨,連連搖頭:“那房間裡味太大了,我準備透透風,晚上再去收拾……”
沈氏立刻哼了一聲:“去叫周大夫!”
旁邊一個姑子忙附和:“方纔就有人去藥房了。”
她話音纔剛落,周大夫和劉大夫就急衝衝的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