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分手

“怎麼?你想讓我在這裡配合你看你如何坐享齊人之福嗎?!”我盯着他的眼睛。

我的話刺到了他的痛處, 他有些狼狽地看着我,但手上仍是不鬆開。那邊方奇維拉着那個小慧想把她拖出房間,但她完全不配合, 仍舊拼了命似的要往黎志東身上撲過來。她的癡纏以及黎志東的猶豫盡收我眼底, 我的神經已瀕臨崩潰的邊緣。我忽然笑了起來, 主動把身子靠向他。

“莫非……你想當着小慧妹妹的面向我求婚不成?”我的身子貼近他, 吐氣如蘭, 我的聲音又軟又膩,一如那個曾經在他懷裡嬌喘吁吁的常影,他的身子一僵, 半分鐘之後,如願以償地, 黎志東放開了我的手, 我看到他眼中的憤怒與尷尬, 還有方奇維的驚訝。我匆匆地離開那個包廂,用力地關上門。

黎志東, 對不起,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逼我自己。

生活的發展總是與人的思維有着千絲萬縷既莫名其妙但又精準無比的聯繫。或者在潛意識裡,我太需要一個了斷,這種無望而糾纏的現狀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不管它是痛還是傷。

我關上了那扇門, 心裡也打定主意要從此切斷與黎志東的所有聯繫。分手亦是朋友?如果我不是愛得太痛分得太痛, 或許我還能做得到, 而且基於我對黎志東的瞭解, 如果我給他機會,他一定會死打爛纏地讓我就範, 但對於一個註定不能給你圓滿的男人,這條路終究是DEAD END。我給他打電話,說一切到底爲此,相見不如懷念,如果他註定不能給我圓滿,那就即時打住吧,讓彼此爲彼此留一個永遠的念想。

對於我的反應,黎志東顯然始料未及,他以爲我只是因爲那一晚的事情吃醋,以爲我鬧一鬧情緒就會告一段落。他仍舊天天給我打電話,隔三岔五到申譯樓下等我下班,我淡淡地跟他打招呼,冷冷地拒絕他的一切邀請和提議,黎志東現在的脾氣似乎比以前好了許多,但仍然常常被我激怒,不過他也拿我的敬而遠之沒有辦法。

連秦依也對我的行爲不以爲然,不知黎志東在她面前說過什麼話,她篤定地以爲我不會離開黎志東。

直到某一天,在申譯樓下,在黎志東和秦依的雙雙注視之下,我施施然坐上了陸雲曦的摩托車,然後向他們微笑,揮手告別,忽略掉黎志東氣得鐵青的臉以及秦依驚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請陸雲曦吃飯。

“你擺明了是利用我……”,陸雲曦拉長了聲音,一臉的忿忿不平。

我微笑,“之前我應該說得很清楚了……再說了,你可以拒絕的——”,我看出了他眼裡的笑意。

他笑了出來,“啊——原來你吃定我了!”,我也笑,但有些勉強。

“小姐,拜託你不要這麼笑了,別人看了還以爲我欺負你了……”,他向我求饒,然後又把頭一擡,開始耍寶,“也只有我這種年輕有爲英俊瀟灑的男人才能勝任這樣的任務,你BF的眼珠子剛纔差點噴火了……”,陸雲曦對自己的表現看來甚是滿意。

“少了一個定語,是Ex-Boyfriend——”,我糾正他。

“哦……對對,前男友,他叫什麼來着?”他興趣滿滿的樣子。

“叫黎志東,”我下意識地回答他,然後才警覺起來,“你問這麼清楚做什麼?!”我白他一眼。

“說真心話,那個男人其實不錯,長得挺有男人味,他那車也不錯……你確定真的要跟他分手嗎?”,我第一次聽見男人這麼露骨地誇獎另一個男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怎麼?你對他有興趣?現在大學校園裡允許老師斷背麼?”我故意刺激他。

“斷什麼背?”,他順口接了一句然後才反應過來,立刻大叫起來,“你……你……你居然說我對他……”,他急得結巴起來,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怔了一下,眼神忽然變得複雜起來。

“常影,你應該多笑笑……你不知道你笑的時候我才覺得——”他的話嘎然而止,眼睛凝視着我。

半晌,我避開他的對視,顧左而言他,“哈哈,笑一笑,十年少,誰都應該多笑笑!”,我說。

陸雲曦一直強調我和他很有緣,確實如此。

那個以遊戲世界裡暱稱爲“唐伯虎點蚊香”及“黑色鬱金香”的玩家居然就是坐在我面前談笑風生的大學教授陸雲曦,這個巧合讓我不得不感嘆這個世界真的很小,但是,相對這個網絡暱稱的巧合,開着ZXR-6摩托車的大學教師這個稱謂更加讓我刮目相看。

可是,緣深又如何,奈何情淺。

陸雲曦談吐不凡幽默多才,論外形也相當不錯,可終究不是我心裡的那個人。我知道他想逗我開心,我也希望自己能早日走出陰霾,但事實上卻很難做到,不管他跟我說了多少笑話,我的心仍舊是空落落的,或者我的心早已丟失,現在不知在何處流浪。

我知道陸雲曦對我仍有期待,正如我曾經對黎志東那樣,天真地以爲無望的等待之後會是春天,愛上他我做不到,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還做得到。我跟他講褚亮的故事,平聲靜氣地描述褚亮生病之後的樣子。

“所以呀——千萬不要傻乎乎地去愛不值得愛的人,既傷自己又傷家人……最後還什麼也沒得到!”,我如是總結褚亮的經歷。

陸雲曦聽完之後哈哈大笑,“小師妹,你在教我怎麼保護自己嗎?”,因爲母親的緣故,他後來一直叫我小師妹,他的笑聲爽朗乾淨,但眼睛裡閃過一絲黯然。這樣已足亦,我想他已明白我的意思。

回來的時候,陸雲曦執意要送我回家,聲稱要把自己的任務堅持到最後,我拗不過他,只好應允了。他從後架的箱子裡拿出摩托車頭盔給我戴上,很認真地把我扣上綁繩。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摩托車開得風馳電掣,我不敢伸手去抱他的腰,只能用力地握緊座位後面的架子,耳朵邊有風聲快速地刮過,我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在車子快要轉進我家小區前面的街道時,摩托車突然一下急剎,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貼在他背後,我正要問他怎麼回事,車子卻突然加速,我下意識地用手圍住他的腰,心裡面隱隱約約地生出幾分害怕。陸雲曦從來沒在我面前發過一絲火,或者今天是個例外?

“知道這叫什麼嗎?”他轉過頭來大聲地問我,推開頭盔上的玻璃罩子,夜色裡他的眼睛熠熠發亮。

“什麼?”我有些不明所以。

“這叫幸福剎……剎車的時候你就會靠近我!”他說。

我愣了一下,摩托車轉到了我家小區門口停了下來,我下了車,想把頭盔取下來,但怎麼也解不開綁帶,我弄得滿頭大汗仍是不得要領,於是陸雲曦把車停靠好,脫下自己的頭盔,幫我解那個該死的綁帶扣。很快地我就覺得有些難受起來,大概由於我之前太過用力,那個綁帶卡得很死,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陸雲曦非常認真地幫我弄那個扣,但他似乎太過於認真,他緊緊地抿着嘴脣,似乎這個世界他唯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把這個綁帶解開,他俯下身子仔細地看我脖子下面的扣子所以他的臉離我的很近很近,我幾乎可以聞到他呼出的氣息,這個姿勢委實令人尷尬!而事實上,還有更讓我難受而尷尬的事情,在陸雲曦身後的不遠處有個人正雙手抱胸冷冷地注視着這一切。

黎志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