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攬勝苑的路上,桑娜問葉宸,“郡主,老太太的病情是否十分嚴重了?”
葉宸笑道:“嚴重,嚴重得很,不過,不是身體的病,而是心裡的病。”
桑娜疑惑地看着她,“心裡的病?會死嗎?”
“身體的病還能有藥醫治,心裡的病是藥石無靈的。”
桑娜還想追問,阿依塔便道:“郡主的意思是說,老太太裝病。”
桑娜瞪大眼睛,驚奇地道:“爲了讓國公爺娶程家的人,她竟裝病?”
“有什麼奇怪的呢?再極端的手段都能使出來,若我父親不答應,只怕下一步便是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葉宸苦笑。
“那如何是好?真的娶程素心嗎?”桑娜覺得不可思議,倒不是說年紀相距大不大,只是,這婚姻也太隨便了吧?中原人的思維可真是奇怪。
葉宸道:“那也得看看父親如何取捨了,如果他願意揹負一個不孝的罪名,那是不用娶的。”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因爲,父親最重視的便是名聲,之前和清平的事情鬧得這麼大,已經讓他丟了面子,如果再揹負一個不孝的罪名,他哪裡還有臉見人?
桑娜想了一下,道:“那不如爲程素心找個夫君吧,只要找了夫君,便不能嫁給國公爺了。”
葉宸失笑,“你想得倒是十分簡單,現在的問題不在程素心,而是在老太太和父親,程家有好幾個待嫁的女兒,不是程素心,也可以是其他人,我們總不能爲程家所有待嫁的姑娘都安排了婚事。”
阿依塔嘀咕道:“我看着林姨娘就挺好的,如果能把她扶正,便不必再娶了。”
葉宸搖頭,“難啊,林洛心是罪臣之女,就算不沒入奴籍,也不可能做官宦人家的正室夫人的,尤其,葉家是大家族,族長必定反對,父親也不可能爲了林洛心與整個葉家家族作對。”
“那怎麼辦纔好呢?”桑娜問道。
葉宸想了一下,“不是程素心,也會是其他的人,國公府是不可能沒有主母的,父親是必定要娶,罷了,且讓他自己決定吧,做女兒的總不能干涉父親的婚事。”
桑娜和阿依塔聽了此言,便不再做聲,確實也是,如果不是程素心也一定會是其他人,反而那程素心還好對付些。
這邊葉宸一走,程林便看着葉琳琅道:“你是跟隨你父親一同到荊州辦差吧?”
葉琳琅道:“是的,程大人。”
“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老太太有我們看着就行。”程林打發她去。
葉琳琅巴不得走呢,聽到他這樣說,便連忙告辭。
葉琳琅一走,病重的老太太便睜開了眼睛,中氣十足地破口大罵,“瞧見了吧?那小賤人可不比往日了,張口閉口都說規矩呢,葉隆也真是瞎眼了,這麼個包藏禍心的女兒,還當寶貝一般看待。”
“這實在是讓人奇怪,葉隆以前也不重視她的啊,怎地現在對她這般寵信了?”程林奇怪地道。
“你以爲葉隆當真很清高嗎?不過是看葉宸如今得寵,被封爲郡主,這纔對她好一些,他這種人,就是懂得順着杆子往上爬,否則你以爲這國公的位子是真靠他的政績爭取回來的?”老夫人冷笑一聲道。
程林苦惱地道:“那姐姐,你看如何是好?葉隆堅持不娶素心,難道我們要眼睜睜地看着國公府主母的位子落在旁人的手中?”
錢氏眉目一橫,道:“相公何必擔憂太多?我總不信沒了國公府,我們程家就不行了。”
程林怒道:“一個婦道人家,你懂什麼?若沒有國公府依仗,我這尚書一職能不能保住都另說,你瞧你生的那幾個兒子,哪一個有出息的?我若是兩腳一伸,程家沒落是遲早的事情。”
錢氏見他說得如此嚴重,不由得道:“但是他不願意娶素心,我們總不能強迫他吧?”
程素心委屈地道:“祖父,孫女不願意嫁給他。”
程林眉目一擰,怒道:“你不願意?什麼時候輪到你說不願意?現在人家還不願意娶你呢。”
程素心兩眼泛紅,哽咽道:“既然都不願意,那何必還要勉強?”
程林聽她一口一個不願意,勃然大怒,“你是覺得祖父委屈了你嗎?嫁給葉隆之後,你就是國公府的主母,京中多少夫人小姐得巴結你?那是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多少人都求不來的福分你還在嫌棄?”
老太太也淡淡地道:“可不是?當年清平爲了嫁給他,摒棄公主之尊,要皇太后下旨賜婚,爲的是什麼?傻孩子,你祖父不會委屈你,是爲你的終生幸福着想啊,嫁給葉隆之後,你還有什麼可憂慮的?如今葉隆便只有葉天一個兒子,你若是能爲他開枝散葉,他還不把你當寶貝看待?以後這國公府便是你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地方了。做女人,求的是什麼啊?你嫁給年輕的男子,少不了要納幾個妾侍,還有啊,等你年歲漸長容顏不再,他卻不斷地納年輕的女子回來,你說男人是會寵愛年老色衰的正室,還是寵愛鮮活嬌媚的妾侍?”
程素心聽了此言,怔了怔,慢慢地深思了起來。
她是個務實的人,雖然有過愛情的幻想,但是,都不如現實生活來得重要,她不得不承認,老太太的話是很有道理的。
但是,她還是覺得十分別扭,“我與葉婉姐姐從小一起長大,如今卻要做她們的母親,而且,國公爺年紀也不小了,這……”
老太太耐着性子問道:“我問你,葉隆長相如何?”
程素心想了一下,葉隆雖然已經年逾四十,但是武將出身,身材矯健,面容因保養得到望之也是三十餘許的模樣,確實也算是個玉樹臨風俊美非凡的男子,年輕的時候,想來與白擎夜是不相上下的。
還有,聽聞他武功高強,在沙場上也是一位驍勇善戰的將軍,在朝中位高權重,百官對他也是十分信服的。
想到這裡,之前心底的不情願和委屈頓時便消散了,哎,橫豎她是沒辦法嫁給白擎夜了,嫁給誰又有什麼打緊?
而且,讓她選擇的話,是選擇年輕俊美出身低鄙的白擎夜還是選擇年紀稍大出身高貴位高權重的葉隆?她還真沒辦法立馬就做出選擇。
雖喜歡白擎夜,但是,她還是鄙視他的出身的。
想到這裡,她惆悵百轉,幽幽地嘆了口氣,“一切便憑祖父做主。”
程林聽了這話,才展開眉頭,“你這樣想就對了,祖父總不能害你,若葉隆是不值得嫁的人,祖父怎會拿你的終身幸福做賭注?”
錢氏皺起眉頭,“但是,現在葉隆不願意,如何是好?”
老夫人陰陰地道:“從小時候開始,他便很聽我的話,只是這幾年纔開始反叛了些,但是不妨的,我總有辦法對付他,讓他乖巧貼服地娶素心。”
程林聽得此言,便徹底放心了,“姐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老太太冷笑一聲,“你現在去把葉家的族長葉太傅給我請過來。”
“葉太傅?”
“沒錯,”老太太冷冷地道:“葉隆最重視的便是在族中的名聲,族長髮話,他總不敢不聽的。”
程林連忙道:“好,我這便親自去請葉太傅。”
因葉隆如今算是葉家在京中最顯赫的人了,所以,葉太傅聽得老夫人病重,又是程林親自來請的,便即刻跟着過來了。
來到老太太的屋中,看到老太太了無生氣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比上次壽宴見她蒼老了許多,滿臉的病容。
老太太一見到他,淚水便止不住地流了,想撐起身子,葉太傅急忙扶住,“老夫人啊,病着便不要起來了,快躺着。”
老夫人一味地流淚,拉住葉太傅的手緊緊不放,葉太傅見此情況,實在心酸,不由得問道:“老夫人莫哭,有什麼事跟我說就是。”
葉太傅的年紀比老太太的年紀還要大,身子也不算硬朗,所以體會到暮年的悲哀,雖素知老太太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見她病重躺在牀上的淒涼模樣,還是忍不住一陣惻隱心酸。
“夫人啊,萬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身體,養好了身體,莫要讓兒孫擔憂。”葉太傅以爲她是哀傷自己的壽命,便寬慰道。
錢氏爲老夫人抹去了淚水,老夫人鼻音重重地道:“哎,族長,老身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生死有命,一切都是註定,只是,國公府這兩年發生了不少事,我若去了,怎放得下這些人?如今國公府便連一位主母都沒有的。”
葉太傅聽得此言,便道:“這你就不需要擔心了,隆哥兒不愁娶不到媳婦啊,這京城多少名媛排着隊任他挑選呢。”
葉太傅這話本是安慰老夫人,但是程素心聽了,卻覺得受用無比,頓時覺得祖父的這個安排,也挺不錯的。
老夫人愁苦地道:“話是這樣說,但是到底不如自己的人親厚啊,天兒還這樣的小,若娶了個刻薄黑心的後母,如何是好?清平昔日釀下的陰影還在,國公府就這麼一根獨苗苗,可不能被毀了啊。”
聽到是子息的事情,族長便真的重視了起來,確實國公府人丁單薄,葉天是不容有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