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后來想了想,對福公公道:“你親自去一趟平常侯府,也不需要說其他的話,只說朕命你去府中看看。”
“就這樣說?”福公公愣了一下,“只是,若侯爺問起,皇上要看什麼,那老奴該怎麼回答?”
“不用回答,只說去看看。”皇帝淡淡地道。
福公公不明白皇帝的用意,只得遵旨照辦。
他領着兩人,去了侯府。
白長儒是平常候,任職都督府右都督,與慕容肅這位左都督一向有些意見相左,所以兩家雖然沒勢成水火卻也不相往來。
本來白長儒也想做做樣子,派人出去找白擎夜,但是得知慕容肅去了之後,他便沒有再派人出去。
對他而言,他不需要白擎夜這個兒子爲他光耀門楣,他始終認爲,白擎風比白擎夜更有能力,更聰明更上進,最重要的是血統純正,橫豎,以後也是由白擎夜世襲平常候封號,他多花心思在白擎風身上,以後會看到回報。
而白擎夜,是他尊貴一生的恥辱,當然了,他雖說不會希望白擎夜死在外面,可如果真的死在外面,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所以,無論是上一次白擎夜出事還是這一次,平常侯府都顯得十分平靜。
白擎風倒是建議過怎麼也得做做樣子,可白長儒覺得沒必要,做給誰看呢?做給白擎夜看還是做給其他人看?都沒必要的,白擎夜在京中並沒有什麼人脈,除了杜陵之外,他甚至覺得,即便是葉隆對這個未來的女婿都沒有太過看重。
而皇上提拔他是因爲他在萬壽宮立功了,但是,這一瞬間的輝煌,算什麼?轉眼即逝,所以,他便連做做樣子都費事了。
只是,福公公忽然的造訪,讓白長儒有些惶恐。
“公公可是奉皇命而來?”白長儒迎了福公公進去之後問道。
福公公臉上含笑,“是啊,皇上命咱家來看看。”
白長儒一怔,“看看?看什麼?”
福公公哪裡知道看什麼?可又不能明說,只是一臉故作高深的樣子,眸光四顧之後,“就是看看。”
見白長儒一副怔愣的樣子,他笑笑,“侯爺不要在意,不過是隨便看看而已,皇上沒什麼其他意思的。”
“哦!”白長儒哪裡信?福公公不說,他也不好再追問下去,只是心頭覺得不安,與白擎風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白擎風站起來,含笑對福公公道:“公公,既然要看,不如由我領公公四處看看?”
“也好!”福公公點頭。
白擎風拱手,“公公請!”
福公公跟隨他出去,從迴廊裡走向後院。
前平常候是軍候,府中自然氣勢磅礴,亭臺樓閣多,卻少假山流水和花木,給人一種剛硬的氣息。
一路進去,白擎風壓低聲音道:“公公有話不妨直說,皇上到底是什麼用意?”
福公公嘆息一聲,“白將軍,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如今皇上重視白統領,大家都看在眼裡,他已經連續派出去好幾波人了,連各大世家都紛紛做做樣子,你們白家,怎好袖手旁觀?這讓皇上怎麼想啊?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人,你們卻這般糟踐?哎,咱家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們了。”
白擎風一怔,“皇上真打算重用他?可他這個人,勇猛是有的,卻不會爲人來事……”
福公公白了他一眼,“朝中會來事的人還不夠多嗎?皇上爲什麼要重用他?說白了,就是他夠傻,夠忠心,一個國家,便好比一座莊園,需要種植的好手,也需要看門的好狗,懂嗎?”
白擎風醍醐灌頂,連忙拱手道謝,“幸得公公提點,否則,我白家只怕就要在皇上面前落了個涼薄的罪名。”
“白將軍,咱家今日是多言了,有些話,心裡明白就好,就不必往外說了。”福公公道。
“我明白,謝公公告知!”白擎風道。
“好了,話到這裡,也都說完了,咱家也得回去伺候皇上了,皇上這幾日心情煩躁,宮中也不知道多少奴才遭了殃。”
“送公公!”白擎風從袖袋裡取出一疊銀票,往福公公的手裡塞。
福公公不動聲色地收下,微笑道:“客氣了!”
“公公別客氣!”白擎風笑道,“我送公公!”
“留步!”福公公領着人而去。
出了白府大門,福公公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從懷中取出銀票,數了一下,是一千兩的銀票。
“用這一千兩出去尋尋人,比什麼都好啊!”福公公道。
他故意貶低白擎夜,只是不願意白家的人生嫉妒之心,尤其這白擎風,雖說是良將,嫉妒心卻是極重的,一旦得罪了他,白擎夜就算真的活着回來,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想起天敏郡主的聰慧與無畏,福公公又輕聲嘆息,“怕是隻有天敏郡主嫁過去,才能爲白統領奪回他應有的地位,白統領是個悶頭幹活的人,不計較得失,人家便當他傻子,能欺負便欺負。”
“福總管,您爲何這麼幫着白統領?”一名太監不明白地問。
“你啊,”福公公笑了,“是真的不懂得人心啊,咱是爲皇上辦事的人,自然也希望朝中有人能襄助皇上,免皇上勞心勞力,咱們伺候的人也就少遭罪,白統領是個人才,他心思單純,不被污染,是最堪重用的。”
“原來如此!”那太監笑笑,“其實我也頂喜歡白統領,他在宮中從不仗勢欺人,和以前的王統領不一樣,王統領是那種您就是跪在他面前給他請安,他都不屑搭理的人。”
“那是世家子弟的傲氣,王世安本性不差,只是,功利心太重,太計較得失,這種人,是要吃大虧的。”
“可像白統領這樣,也會受人算計陷害啊。”
福公公掀開馬車的簾子,看着外面的青石板馳道,“可不是?可人好,幫他的人也多,其實各家派人出去找他,一則是看在皇上對他的重用份上,二則,是他在萬壽宮救了很多人,人心肉做,善舉總會感動人的,哪怕心腸再硬的人,以後慢慢地你會懂得的。”
小太監似懂非懂地點頭,“我知道了。”
頓了一下,那小太監道:“那白家大公子白擎風倒是對公公十分敬佩,公公如此德高望重,真讓我等敬佩。”
福公公哼了一聲,“敬佩咱家?那都是表面的,白擎風這個人,十分憎恨輕看我們太監,你是沒聽過他在外面怎麼說我們啊,說我們無根之人狠毒狡猾,奸佞讒言,小子,看人不要看表面,所謂的敬佩,尊重,都只是因爲咱家託着皇上的面子,離了皇上,我們便什麼都不是,連個尋常百姓都不如的。”
“原來是這樣!”小太監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福公公沒再說什麼了,人情世故這種東西,看慣了就沒什麼了。
只是,心中卻隱隱擔心葉宸,宮中幾乎都搜遍了,沒找到她的下落,人一定是出宮去了,宮中有兩條密道可通出宮去,一條是萬壽宮的密道,一條是樟鑫宮的密道。
萬壽宮的密道在出事的時候,就已經堵上,所以,便只剩下樟鑫宮的密道。
但是,知道樟鑫宮有密道的人有幾個?就算知道樟鑫宮有密道,可樟鑫宮這麼大,密道入口在哪裡?連皇上都不知道的。
他猜想過,是太皇太后把葉宸救走了,但是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太皇太后是心灰意冷離宮的,自然不會再過問宮裡宮外任何的事情。她何必還要趕這趟渾水?
王府內。
王夫人見女兒已經在房中幾天都沒出來,也不知道她到底想通了沒有,在葉宸失蹤的第四天早上,她還是忍不住來看看了。
“小姐還是不願意出來嗎?”王夫人見侍女在門口守着,問道。
採兒道:“夫人,小姐說不想見任何人,所以把自己反鎖在房中。”
王夫人搖頭,“這孩子,脾氣還是這麼倔。”
她上前敲門,“靜月,是母親,把門開了吧。”
裡面寂靜無聲,王靜月也不回答。
採兒連忙上前道:“夫人,小姐怕是還沒起牀。”
“她一向早起。”王夫人蹙眉道。
採兒道:“夫人要不晚點再來吧,昨夜奴婢見小姐的燈亮到三更,晚睡自然就晚起了。”
王夫人嘆息,“哎,罷了,現在京中亂,她不出去更好,讓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轉身走了。
採兒看着王夫人的背影,搓手跺腳,“小姐啊,您快點回來啊,這都幾天了,您再不回來,奴婢可瞞不住了。”
原來,在葉宸被抓入暴室那天晚上,王靜月便出去了,一直都沒回來過,她叮囑了房中的侍女,不許告知任何人她出去了,所以,纔有了這幾日閉門不出的情況。
而就連她的兩個貼身侍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王靜月是白擎夜離京當天的晚上,就換了一身男兒裝,起碼離開了京城,往陰山的方向而去。
是她救了白擎夜,在懸崖底下。
其實,她和白擎夜一直在懸崖底下,只是,她佈置了機關,所以,不管是狄永鑫的人還是阿木爾的人,都沒能找到他們。
而王靜月也看見了阿木爾的人,但是,白擎夜身受重傷,無法提氣,不宜移動,必須要他恢復內力,纔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