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看向二子耀北,那雙四個孩子中最爲深邃的眼睛裡,有心痛,有擔憂,有無力迴天的無奈。
耀北是心思最縝密的一個,夏恆心裡知道,而此刻耀北的眼裡,說明了一切。
再轉眼,看向自己疼愛的女兒,回家不足三月,便由着一道聖旨,將她的一生,奉獻了出去。
而女兒的那一臉淡然,真真的刺到了他的雙眼。
雨寒呀,你難道當真不反抗嗎?這樣一門可以預見結果婚事,你當真甘心爲了這個安定侯府,而犧牲掉自己嗎?
夏恆自己在心裡吶喊着。
似乎是察覺出自己父親的心思,大廳中一臉平靜的夏雨寒,做爲聖旨內容的當事人,終於開口了。
“爹,女兒知道您心裡想的什麼,不用爲女兒不甘,既然聖旨已下,那女兒嫁過去便是,爹爹和哥哥們無需介懷什麼。”
夏雨寒一身鉤邊白色素衣,配上姣好的容貌,雖是素顏,卻也勾勒出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夏雨寒絕對不是東曌最美的那個,如今卻可以說,是東曌最淡然的那一個。
若是在別的國家,太子妃一位,怕是每個女子夢寐以求的位子,可如今這東曌國,怕是沒有哪一家,肯將自己的女兒推向那個可以看得見的無底深淵。
東曌當今太子桑御風,自幼體弱多病,調理多年未見好轉,三個月前,忽然病情加重,太醫診斷,這太子爺的性命,怕是熬不過一年了。
此情此景之下,還有哪家肯將自己的女兒,送進這火炕之中啊。
“雨兒,你當真要嫁給那個命不久矣的太子?”
夏雨寒一句清清淡淡的話說完,她那性子急躁的三哥,便急急的開口了。夏耀南的聲音不僅帶着急切,更多的,是替自己的雨兒不值,他不甘心呀。
夏雨寒看着自己三哥那一臉的不甘,又看了一眼爹爹和大哥,臉上輕輕一笑,嘴角彎彎的說道。
“三哥,聖旨已經下了,難道要用侯府的三百多條性命,換自己的人生嗎?三百和一,孰輕孰重,雨兒心中自有分寸。”
夏雨寒的笑容很好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用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卻讓人無法欣慰的欣賞。
“雨兒……”
“雨兒……”
夏耀陽和夏耀北的聲音同時響起,兩人的聲音之中,皆是說不盡的心疼。
他們的妹妹就是將一切看得太清楚,清楚到明知前路是一個沒有回頭的路,卻還是要義無返顧的走下去。雨兒呀,你就不能任性一點,憑着爹爹在朝中的地位,博上一博,也不是不可以的。
夏雨寒一臉笑意的一席話,讓夏恆原本因身爲武將而不顯歲月痕跡的臉,在瞬間蒼老了幾歲。
“雨兒……”
千言萬語,終是化成了一句輕喚,夏恆有神的雙眼,沾滿了溼意。老來不得天倫樂,只有淚盈眶。
“爹爹,什麼都不用說,雨兒明白的。”
他的女兒啊,如此體貼,念着家人,怎能不讓他感懷。眼中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夏雨寒看着自己的爹爹,微微一鉤嘴角,向自己的父親走去。
“爹爹,不要想了,既然已經如此,那麼,就好好想想,該給雨兒準備怎樣的嫁妝了,剛剛李公公可是說了,下月十六,可是百年一見的吉日,我看啊,下月十六,就是我的出嫁之日沒錯了。”
夏雨寒走到夏恆身邊,嘴裡一邊絮絮叨叨的說着,手中一邊纏上夏恆的手臂,與夏恆一同向後院走去了。
夏耀陽、夏耀北和夏耀南三人,目送夏恆和夏雨寒離開之後,便是開始了面面相覷。兄弟三人的神情各不相同,但最終是歸於一處,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