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眼,收不住淚

雨軒在病房內臨窗而立,高燒39度的他手上還插着針管,忽然感到一陣莫名意動,他拖着點滴懸掛架走出病房,走着走着,腳步忽然一僵,他看到了什麼?

另一間病房,護士正細心地照料着植物人患者,她的臉白皙而冷豔,對周圍一切沒有任何感知,睡得好深,好沉。

宇軒的堅強在一點一點被抽離,悲傷彷佛超越了時間的臨界點,如海汐般無盡地蔓延着,眨眼間,已是淚水潸然,苦苦尋覓,茫茫等待,原來她竟沉睡在這裡。

走廊中忽地一陣嘈雜,一位病人被推進了手術室,海遙面無表情從宇軒身邊經過,和其他人一起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待着,直到搶救燈熄滅,她都沒有向宇軒看上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走出來的醫生摘下口罩,抱歉地搖了搖頭,海遙難過地哭了起來,這時,一個律師模樣的人對海遙耳語幾句後,從包裡取出一份遺囑,海遙望着林丞榮的親筆遺言,她哭得更加傷心了。

宇軒移了移腳步,最終還是沒有走過去,他就像線段中的一個點,兩端分別連接着海遙和詩婕,不管是梅涅勞斯定理.還是帕普斯定理.這條三點共線都是無解的,他也只是永遠無法接近她們的一個點而已。

悽絕的距離,孤寂的點!

就是從這一刻起,他的眼開始變得脆弱,脆弱得連淚都收不住。

海遙深深沉浸在林丞榮的死訊中,尤其在得知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時,在那份親情還沒來得及感受時,她又變成了一個孤兒,沒有詩婕,沒有蘇菲,沒有爸爸的孤兒。

深夜醫院的走廊寂靜無聲,宇軒在海遙身前蹲了下來,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水,柔聲道:“傻瓜,我就是你背後的陽光啊,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欠你們的情,我會用一輩子來償還。”

恨嗎?海遙連拋棄自己的爸爸都原諒了,她爲什麼不能對宇軒釋懷?是因爲心痛嗎?每次看到詩婕孤零零的躺在那裡,她怎麼忍心自己一個人去幸福。

海遙沉默着,心痛着吻上了宇軒的脣,眷戀地深吻着。

“宇軒,忘記我吧,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接受你的喜歡了,我害怕自己會喜歡上你,求你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了,這是對我們最好的補償。”

宇軒看着她光潔如玉的臉龐,任由她親吻着沒有迴應,他就連一廂情願喜歡她的資格都被剝奪了,何其殘忍,溢出的淚水浸溼了餞別之吻,清謐,清涼!

良久,脣分,海遙躲避着他哀傷的眼神,低下了頭。

她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孤兒,沒有詩婕,沒有蘇菲,沒有爸爸,沒有朋友,也沒有宇軒,是承受着對詩婕的思念,對蘇菲的歉意,對爸爸的感恩和對宇軒的斬唸的,悽苦的孤兒。

走廊的盡頭,伍媚拿着一份癌症病歷通知書失魂落魄,她看着宇軒黯然離去的背影忽然有了想哭的衝動,這醫院太冷,太冷清,凝結了所有人的心傷。

宇軒駕着奧迪Q7急速奔馳,直到前方紅燈閃爍他才把車停了下來,拉開車門痛哭起來,聲聲悲泣,句句哽咽,哭到撕心裂肺,疼到痛徹心扉。

伍媚搖下車窗靜靜地看着伏在車門上哭泣的男子,她第一次看見有男人哭得這麼揪心,哭得這麼讓人心疼。

人活着總會死的,伍媚不怕死,她只怕死之前沒有真正感受過被一個人愛過的滋味,這朵只有三個月生命的曇花,凋零之後連一點盛開過的痕跡都不會留下的花,只是不知能否換來這個男子萬分之一的垂憐,就算只有一天也是好的。

一間豪華的會議廳內,伍媚手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林氏集團的大股東們忐忑地看着這位女強人,紛紛猜測她聚集衆人的意圖。

由於林丞榮的病逝,海遙現在掌握着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剩下的股權都在這些大佬手中,林氏集團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股市波動劇烈,

“我要控股你們的公司,高價收購你們手中的股權,價格絕對會讓諸位滿意!”伍媚索性不在浪費時間,她清楚地知道宇軒的弱點,爲達到目的她決定從海遙下手。

大佬們一陣交頭接耳,在這種時候拋出股權雖然有些落井下石,但對商人而言卻是明智的選擇,這就是商場,情虛意假的商場。

伍媚很滿意他們的表情,給每人依次發了份股權轉讓合同,道:“如果沒有問題就簽字吧!”

海遙坐在董事長辦公室神色凝重,最近幾天一直有人在惡意收購公司股權,這家公司是爸爸唯一留給她的父愛,其中也包含了她太多的心血,她這個董事長自然不能視若無睹,竭盡全力與對方爭奪着剩餘的股權,誰知對方竟是抱着打垮這家公司的目的在惡意競爭,最後導致海遙旗下產業鏈失衡,左支右絀,公司陷入了資金週轉不開的僵硬局面。

但海遙仍不肯拋出剩餘的股權,倔強而固執,這時恰好出現一個商業鉅子,徐世豪對海遙展開了猛烈的追求攻勢,爲了能給公司注入鮮活的資金,海遙違心地開始和徐世豪出入於餐廳音樂會等場所。

“謝謝你送我!”海遙對男人道。

徐世豪氣度不凡,溫文爾雅道:“海遙小姐,可否請我上去坐一會?”

海遙故作爲難道:“今天恐怕不行,家裡有一位國外的閨蜜不太方便!”

徐世豪有些失望地笑了笑,道:“我們交往這麼久,我連你的手都沒牽過,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海遙蜻蜓點水般在他脣上親了一下,徐世豪這才滿意地離開了。

公寓旁的宇軒心痛到了極點,眼淚奔涌而落,他雙手捂着脣卻不肯發出一點聲音,他的海遙怎麼可以去親吻別的男人?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NAPOLEONCHOCOLATEBAR酒吧,黃明明安慰着宇軒,道:“海遙的事我聽說了,可一億畢竟不是小數目,你要去哪裡籌這麼多錢啊!”

“我打算賣了我的公司,籌到多少算多少!”宇軒眼睛泛紅不停地灌着酒,他要瘋了,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會成爲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裡第一個因心痛而死掉的瘋子。

黃明明知道宇軒對海遙的感情,那是貨真價實可以爲其去死的偏執,他從懷裡取出一張700萬的支票,惆悵道:“老大,我這輩子只佩服你一個人,我能幫你的也只這麼多了,還是以死威脅我老媽換來的。”

宇軒拍了拍黃明明的肩膀,平復心緒道:“謝謝你,這錢我一定還!”

黃明明看着他憔悴的面容,以往的玉樹外表已經不復,不忍再看。

海遙上樓後直接去了洗手間,她刷牙刷到牙齦都溢了血,漱口漱到舌尖微腫,那男人給她的感覺不是她想要的感覺,不是她想要的宇軒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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