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脫下已經溼得滴水的披風,抖了抖,水珠兒四濺,然後從衣袖裡掏出一方繡巾,彎下腰爲我擦拭着同樣被淋溼、只不過遠不及他身上嚴重的繡裙,動作輕柔得讓我無法置信。“如果想聽簫,我可以吹給你聽!聽膩了,我還可以彈琴給你聽!要是悶,等天晴了,我教你騎馬!”
他也會吹簫彈琴?還教我騎馬……爲什麼他總是對我如此溫柔,如此細緻?我好希望他還是從前那樣倨傲、狂放,因爲如果日子再這樣被拉長下去,我怕自己會陷入誘惑,忍不住愛上像野薔薇般的他!
“怎麼不說話?還是生我氣了?”他站起身,清澈的目光落在我正呆的臉上。“你所希望的,我都做了。我能容忍宜妃和他一起出宮已經是最大極限,不可能再寬容了。”
我望着他認真的神情,想說的並不是他所認爲的內容,而是:烈焰明,你可不可以不對我這麼好?可最終我還是保持了沉默,沒能說出口。
“走吧!我餓了,爲你準備好的膳食都該涼了!看看你,都快變成排骨了,應該補一補了!”話裡包含着極致的寵,他緩緩地走在了前面,像是期待着我跟上去。
看着他飄逸如流風的背影,我的腳步不聽使喚地跟了上去,好像我本來就應該這樣跟着他一樣。
“最近,宮裡新進了些頂級莨綢,爲你做些冬裝可好?”
這個時代,冬暖夏涼的莨綢恐怕是比黃金還貴的布料吧!我按捺着心中想法,一聲不吭地聽着他絮絮叨叨的話,機械式地隨他一起走回了永安宮。
換過衣衫後,我們一起享用了豐富的晚餐,席間大多是他在不停地說話,我則是個時不時就走神的聽者,即不反對,也不贊同。晚膳過後,他與往日一樣,安靜又滿足地離開了永安宮,與從前霸道的態度決然不同。
沐浴過後,我平心靜氣地倒在大牀之上,各種念頭纏繞一在起,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我喜歡萬花山莊平靜的生活,從見到冬辰的那一刻起,我就萌生了不再回現代的想法,認爲父親母親的在天之靈一定會理解。可一個接着一個的變故讓我措手不及,到現在爲止,我還覺得難以理解,焰國與我一樣漂亮的女子比比皆是,我怎麼就招惹了烈焰明?我爲什麼偏偏借了一具與舞鳳公主長得一模一樣的軀體復生?怎麼一善心,就稀裡糊塗做了人家的皇后,並且還不包退換?
自己這到底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壞?一步步走到現在的境地,現在該怎麼辦?婆婆不見了,公主一案纔剛查出點兒皮毛,郭少將軍去了紗國現在還沒回來,冬辰總是堅持國事第一、以及表面的身份問題無法常來看我,烈焰明越來越不像烈火而像溫暖人心的火苗……
睜着眼一直到天亮,窗外的雨聲由大到小,直到靜寂無聲,陽光一點點爬上了窗格,殿堂內一點點光亮起來,我懶洋洋地看着滿殿輕紗被不知哪來的風吹得高高揚起,美妙至極。在永安宮,如果我睡懶覺,不願意起牀,是不會有人膽敢打擾的,絕對享有自主權,這是做皇后少有讓我滿意的事情,也是烈焰明默許了的事情。
“奴婢(才)請皇上聖安!”外殿叩拜之聲此起彼伏!
他這麼早就下朝了嗎?真是無所事事的帝王呀!
“皇后呢?”他問。
“娘娘她尚在睡夢中!”曉芙和秀兒一齊回了話。
“噢,無妨。”他的腳步聲朝內殿過來了。
我趕緊閉上眼,裝睡!隔着輕紗繡帳,兩道縱容的目光朝我看過來。然後又有了一些刻意放輕的響動,接下來的卻是我意想不到的聲音——古琴聲。它委婉纏綿,迴旋往復又平和沉穩,像一種直往我心裡去的吟哦,並不鋒芒畢露,而是細膩含蓄,或輕、或緩、或急、或重……
我忍不住半睜開眼,偷看向他。只見他紅衣依舊,半靠在木椅上,自然垂落的長半掩着略低而神情專注的臉,指法嫺熟地控制着面前黑檀色的古琴,左手或推、或猱、或注、或撞,右手或抹、或挑、或勾、或撥……渾然忘我地彈奏出清越嫋嫋、且實且虛的靈音妙曲。
古琴的旁邊,擺放着一個玉製的香爐,龍誕香隨着琴絃撥動而慢慢飄散,一縷似斷似續的淡淡香菸在他面前跳起輕柔的舞蹈。
從來不知道他這樣多才多藝,不只是一個帝王。琴聲悠遠,反覆的泛音似誰在深情思念着誰,幽淡情懷似誰在遠望着他的情人,又似誰在日子與日子組成的時光河流裡拾起那些美好的碎片,浸溼了我的心,氤氳着蕩氣迴腸的酣暢與輕靈,像被劃開的輕波,有着不肯離逝的灩瀲!
它像我的生命,不很張揚,不很華麗;它亦像細水流長般的愛,偶爾也有轟轟烈烈的瞬間……
都說認真的女子最美,卻不知認真的男子更美!——
今天更新了《我本紅妝》的楔子,5ooo字。丫頭們可以去看看喜不喜歡。紅妝是小白風格d。不過楔子涉及不同的場地景,所以用第三人稱寫。最後,祝大家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