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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發現,這一次的禁閉不像從前那樣難以忍受。

這當然是因爲尼魯,那條長着三個腦袋、可以隨意變大變小的神奇的蛇。它不僅在黑暗中陪伴哈利,也在其他時候提供幫助,比如現在,4點鐘——下午茶的時間,在哈利則是他被允許從碗櫃裡出來準備晚餐的時間。佩妮姨媽出門到超市去了,離開之前她把哈利鎖在廚房裡,警告他“只能在這裡做他應該做的事情”,而且,“絕對不許有多餘”。但是她前腳剛走出門,尼魯就從不知什麼地方溜了出來,出現在哈利面前並和工作中的他愉快地聊天。它說到它確切的名稱,或者說種屬是“如尼紋蛇”,原產在非洲,不過它沒有關於那個地方的記憶。〖我不記得故鄉,也不記得父母,〗尼魯這樣對哈利說,〖我能記事的時候就已經在山林裡,然後很快就遇到了主人——當時我纏到了所羅門腿上,正準備咬它一口來解渴。〗

〖所羅門是誰?或者,是什麼?〗

〖所羅門和我一樣,也是主人的寵物。不,它不是蛇,它是一頭獅鷲。〗看了他一眼,尼魯隨即體貼地解釋道,〖獅鷲,,就是另一種魔法生物,它的前半個身子是老鷹,後半個身體是獅子。所羅門是它父親(或者母親)給它起的名字——它大極了,有房子那麼大……呃,我是說所羅門的父/母親。〗

哈利對此點頭表示瞭解。這些天來他已經習慣尼魯時不時爆出些奇怪的名字,也習慣藉助想象在腦海裡描摹那些神奇的生物——雖然他沒有看過任何一場完整的電影,但是客廳裡電視機畫面的偶然幾眼,已經足夠他培養出足夠的想象。加上尼魯是個還不算太壞的講故事者,哈利發覺自己很喜歡聽這條蛇用細細的聲音嘮叨它的那些見聞,或是對某些動物、某些人的喜怒好惡。另外,哈利也很喜歡聽它給自己講巫師界的一切,因爲“你總有一天要回去的,你屬於那裡;而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尼魯信誓旦旦的保證讓哈利覺得高興:這一場難得的美夢沒有結束得太快,而且有希望的日子總是比較容易熬。所以,他總是努力聽取小蛇(縮小了身體的蛇)告訴自己的各種有用信息,爲那個“總有一天要回去”的巫師世界做着“必要”的準備。

〖那麼,巫師們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一把掃帚嘍?〗在聽尼魯介紹過一種名叫“魁地奇”的巫師球類運動,並大致弄明白那是“用飛天掃帚和六個球門玩的籃球”之後,哈利針對小蛇由此延伸出來的一些說明提出自己的疑問。

〖他們並不都有。確切來說,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飛得很好,很多人甚至根本不能讓掃帚正常地起飛。所以很難理解爲什麼在麻瓜的想法裡,一個女巫一定是和一隻黑貓、一把亂蓬蓬的掃帚聯繫在一起。不過這也很好理解,因爲他們不知道,所以總會按着自己的喜好胡思亂想。〗

哈利輕輕笑起來。他不是太排斥如尼紋蛇對麻瓜們的一些輕視性評價——在某種程度上,尼魯能這麼說表示在它的想法裡自己跟它屬於一夥兒,哈利心裡這樣想到。尼魯認爲他們一夥兒、同類,還有……朋友,所以它說話肆無忌憚。而假使它說話無意間觸犯到了自己,自己又讓它知道自己的不高興,它也會坦坦蕩蕩道歉。

尼魯,一條長着三個腦袋的蛇,哈利·波特確確實實的朋友——這簡直無法想象。

〖哈利主人就能飛,雖然他飛得很少。〗尼魯的聲音拉回他的神思,〖他有很好的掃帚,光輪系列,當然,不過有主人自己的改進。路易總是說舒適度纔是首要的,儘管在正式比賽中這些改進都是犯規,但反正哈利主人不需要參加那些,他只是在自家的花園裡活動活動筋骨。〗

知道路易是尼魯主人的管家,同時也是尼魯少數認可的一個巫師——“雖然不能跟我說話,但是聰明到不說話也能夠知道我的意思”,哈利微笑着點一點頭。〖我希望我也能有一把掃帚……我想飛。〗

〖你一定會有的。我覺得可以讓主人送你一把,畢竟你們兩個都叫哈利。〗尼魯一本正經地說,同時把尾巴翻過來托住中間那個總是打瞌睡的頭。〖伍德的店裡有很多掃帚,拿一把給你應該不成什麼問題。啊,對了,還有魔杖,我們也可以弄幾根。〗

哈利有些吃驚,又有些感動,同時還有些不好意思。〖啊,那個,尼魯,我想我們或許不應該這樣惦記你主人的財物。雖然我知道你都是對我好,因爲我也許會用得上它們……不過那樣大概不太好。而且我也不希望你因爲我的緣故被責怪和受罰。〗

小蛇嘶嘶地笑了起來:〖噢,放心,哈利主人才不會爲這種小事怪我的。〗它歪過頭,把略有了一點睡意的左邊腦袋也擱上尾巴尖,右邊腦袋則十分精神地繼續和哈利說話。〖而且,你肯定是想要一根魔杖的對吧,哈利?〗

〖我應該想要嗎?〗

〖你毫無疑問‘需要’它。〗小蛇肯定地說道。〖雖然你現在可以不利用其他任何東西就打開你碗櫃門上的鎖,不過那也是你現在最多能做到的。十一歲……十歲的巫師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如果他們知道怎麼使用魔杖和正確的咒語的話。〗

〖使用魔杖和正確的咒語?〗

小蛇點點頭,它游到哈利身邊,爬上他的身體,最後纏在他的手腕上。〖想象一下,如果現在你手裡握了一根魔杖,你知道一個正確的咒語,你也知道念出這個咒語的時候手臂該怎麼動作,揮舞的時候手腕應該做怎樣的翻轉……你照這樣去做了。然後你發現,掃把和拖把自己開始工作,洗碗池裡的碗在用抹布和水清潔自身,不出十分鐘廚房變得乾乾淨淨,而你只是站在那裡其他什麼都沒有做——這效果如何?〗

哈利笑起來。他懷着一點有趣的心情打量自己此刻所在的德思禮的廚房,以及正在準備中的晚飯用的燻肉。〖尼魯,〗他問,〖那麼,是不是也有咒語可以準備好一日三餐?〗

〖那得看你菜譜上到底是什麼……我確定路易發明過一個很有效的咒語,用來做夾蛋三明治。他在叫哈利主人起牀前、在廚房吃快速早點的時候會念那個咒語,唸完後你就會看見火腿片和雞蛋自己跳進煎鍋,然後和生菜沙拉一起躺到兩片面包當中。〗尼魯想了一想,〖而且,有時候他不用魔杖也能做到……哈利,我們要試一試嗎?〗

尼魯熱切的口吻讓哈利很有點兒動心,不過他還是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不,今天算了。以後吧,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要好好實驗。〗他說,〖冰箱裡沒有多少雞蛋了,如果少了一個的話,那會變得很明顯。〗

尼魯嘆了一口氣。它懶洋洋地將三個頭捱上哈利的手背。

〖不過,那聽起來真是非常棒的事情——如果我能夠有一根魔杖!〗

聽到哈利聲音裡的笑意,尼魯也重新高興起來:〖是的,你當然會有,就像你當然是個巫師一樣。事實上,你很快就會有——當你去上學的時候,魔杖是必不可缺的。〗

聽到這一句,哈利怔住了。他安靜了好一會兒纔開口問:〖尼魯,你說什麼?當我去上學?〗

〖是啊,你當然要上學的。你會去霍格沃茲,因爲你是英國人,現在也住在英國,難道不是這樣嗎?〗小蛇的回答非常肯定,只是看着哈利的六隻眼睛難得一致地顯露出疑惑,〖哈利,你不知道你要去上學嗎?〗

〖我要上學的……可是,我不知道,石牆中學會教一個巫師怎麼使用他的魔杖?〗

〖啊,不——不是的,哈利!石牆中學?梅林!你難道以爲魔法世界會輕易讓一個巫師從他天生屬於的那個世界溜走?〗小蛇激烈的反應幾乎嚇到了男孩,〖你沒有聽清楚我剛纔說的話嗎?你會去霍格沃茲,那是一所巫師學校!它已經有一千年的歷史了,而你會在那裡上七年學!〗

哈利屏住了呼吸。一雙綠眼睛死死盯住了尼魯,想要問問題,嗓子眼裡卻完全發不出聲音來。但他的耳朵卻能夠聽到小蛇微微帶了點懊惱的嘟囔:〖其實不該由我來說的……要知道我也只是聽主人跟別人的閒話……可是如果你確實地叫做‘哈利·波特’,額頭上又有那條閃電形狀的傷疤的話,你就一定會去霍格沃茲的。〗

〖這個,還和我的傷疤有關嗎?〗哈利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

〖應該是有關的。不過,也許我應該從頭說起,而且我們都需要冷靜一點。〗尼魯從他的手腕上游下來,在廚房大理石質的料理臺上把自己細長的身子盤起來。〖現在耐心聽我說,哈利。也許你會覺得難以相信,但是,你——哈利·波特,在魔法世界似乎是個很有名的人物。〗

〖有名?我?〗

小蛇三個頭同時點一點:〖我不太明白那是爲什麼,也許跟你的身世……你的父母有關,因爲他們提到過‘十年前’。不過,先別激動!我並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我的主人也沒有告訴過我。而如果他沒有告訴我的話,就意味着要麼,這不重要,我們不需要知道;要麼,就是還不到我們需要知道的時間。〗

哈利深吸一口氣,他努力試圖聽取和遵循小蛇的告誡。在德思禮家十年的生活已經讓他學會忍耐和不追問。現在聽說可能與父母有關,只是讓這件事情稍微困難一些,但不是不能做到。

〖你很有名,我聽到過很多巫師談起過你,我看到主人的好幾本書裡提到過你的名字。你會去那所叫做霍格沃茲的魔法學校上學,因爲那是你父母的學校,也是你一生下來名字就已經列在了它學生名單上的學校。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等待它的入學通知書,你一定會收到的,因爲霍格沃茲絕不會弄錯——這是我的主人說的,而主人也絕對不會錯。〗

如果這可以算是一個理由的話,哈利想。不過對於尼魯,它主人說的話,這就已經是一個夠充足的理由了。〖你說,我會收到那個……霍格沃茲的通知書?〗

〖當然。〗

〖我不用去上石牆中學?〗

〖你怎麼會去上一所麻瓜學校!〗

〖我要去上一所魔法學校,他們教授巫師?〗

〖是的,那叫做霍格沃茲。〗

〖而他們,霍格沃茲,會給我寄一張入學通知書?〗

〖哈利,完全正確!〗

〖那麼,尼魯,假設這一切都是真的……〗瞥了一眼危險地吐出蛇信的尼魯,哈利快速地繼續,〖可是我們怎麼確定,我姨父姨媽他們會同意把我送到那裡去呢?〗

小蛇愣住了。顯然,它完全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哈利進一步說道:〖你知道他們的脾氣,尤其我姨父——他不會允許任何人違反他的決定,在這個家裡,是他說了算。如果我要去一所巫師學校而不是他給我選定的寄宿中學,我擔心他根本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他不會給我任何機會,他不會爲我的學校和課本付一個錢的。〗

〖哈利主人有錢,或許他可以——或許我應該告訴他……〗

一句話沒有說完,哈利已經用力地搖頭:〖不,尼魯,謝謝你。但是,他不是我的誰,德思禮家

是我唯一的親戚了。如果有其他人——任何人,我不會繼續住在這裡,我想他們也會非常樂意擺脫這樣一個負擔。可問題是,現實從來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如果我姨父姨媽反對,我一定沒辦法上那所巫師學校。〗綠色的眼睛變得灰暗,他慢慢蹲下身子,抱住頭。〖尼魯,我很難過……我希望我從來不知道霍格沃茲,還有你說的那一切。不知道它們也許會讓事情變得容易些……但,無論怎樣,我不是在怪你。〗

三個頭的如尼紋蛇悄聲游到男孩腳邊。〖我不知道,哈利。可是,如果所有人都說你屬於魔法世界,說你一定會回來的話,我相信那總有辦法的。現在暑假纔剛剛開始呢!耐心點,哈利,也許,前頭就會有轉機呢?〗

哈利苦笑了一下。他伸手拍一拍小蛇左邊的那個頭,〖謝謝你,我會耐心的,和以前一樣。〗頓一頓,他的笑容多了一絲真誠的開朗和明媚。〖至少這已經是這些年來最好的一個暑假了——我沒有被真正關起來,更重要的,我認識你,嗯,還有班克班尼。所以,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的,我相信!〗

最後肯定的語調,哈利是在說服尼魯,也是在說服自己。

有一個(兩個)蛇朋友已經是上帝的恩賜了,自己不能得寸進尺要求得更多,即使心裡充滿了別的聲音和渴求。因爲自己深深知道,對於一個徹底餓過了頭的人來說,一點一點的麪包和水纔是最能被接受的,而一頓大餐,意義差不多等同於謀殺。

只是,無論如何,那一切聽起來都是那麼的好,好得就像一個觸手可及的美夢。哈利無法真正控制自己的思維和想象,在又一次被鎖進碗櫃,他被迫地投入那一片黑暗寂靜的時候,白天的對話好像無數的燈燭照亮了全部夢的世界。

而那個夢……是霍格沃茲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