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番外(二)
雨勢滂沱, 來時驟急去得便也極快。未至亥時,洞外的夜雨就已消融殆盡,唯有臨近枝頭上殘留的水滴落地, 泅開一片波瀾不驚。
不遠處, 跳躍的火苗燒得“嗶啵”作響, 晾掛在一側的衣裳漸漸烤乾, 貼身衣物也被零零碎碎扔了一地。昏黃朦朧的光線, 在斑駁牆壁上投出綺麗的身影,卿予看得臉紅。
這種時候她竟然走神,卓文順着她目光望去, 猶是風景獨好。嘴角不禁微挑,伸手擡起她下顎, 曖昧笑道, “如此好看, 看不夠?”
心思突然被人戳穿,卿予猝不及防, 尷尬之時,他卻笑意更濃,卿予便知他是有意,恰好被擡起的下顎就貼在他脣邊,遂而狠狠咬了上去, 他巴不得。她咬, 他便也咬回去, 卿予又氣又好笑, 招架不住時就嬌嗔, “哪有這麼咬人的?”
“是誰先咬的?”卓文假意攏眉。
卿予理虧便咯咯一笑,雙手不自覺攀上他的背脊, 趾高氣昂道,“我可以咬,但你不許咬我。”
卓文似是頓了頓,繼而勉爲其難道,“咬吧。”甚是忍辱負重。
這幅表情,卿予笑出聲來。又藉着雙手攀着他的後背,蹭上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吮,是吮,不是咬,事後還故作憂心忡忡道,“咬得疼不疼?”
“不疼。”他低眉看她如實作答,只是眼中念頭的被她挑得越來越盛。過往他有過她多次,卻大都以壓抑宣泄告終,她甚至未曾多看過他一眼。而今日這般主動親近,他心中掙扎不已。
她還未及笄……
卿予哪裡知曉,斜眸睨了睨他,頓了頓,便又伏在他肩膀上輕咬了一口,倔性子上來,就好似非要聽到他喊疼不可。卓文咬緊牙關,纖腰盈盈一握,倏然抱起,“青青,我是要找回來的!”
(此處和諧2000字)
……
她不懂他笑何,他卻心中感概頗深,比起他們從前的第一次,好了太多。她再次屬於他,他心中的幸福難以言喻。
(此處和諧500字……)
……
翌日晨曦,卿予在畫眉的宛轉啼中睜眼,玉骨酥軟,渾身卻似散架般作疼。想起昨夜他不知要了她多少次,他應得雖然好聽,卻根本置若罔聞。
而始作俑者卻倚坐在一旁的石壁低眉出神,卿予緩緩起身,他才擡眸一笑,“醒了?”
卿予剜了他一眼,心中有氣就不去看他,目光卻落在他身前的地上,密密麻麻畫着地圖和文字,她卻看不懂,“這是在做什麼?”語氣裡有好奇,卻更多是關切,他自昨日開始就怪得很。
他伸手攬過她,脣畔含笑,說得風輕雲淡,“接下來的幾月裡,有諸多要事去辦,怕是不能回四海閣陪你,別去古樹那裡等我。”卿予凝眸看他,過去幾年裡,無論何事他都會兩月回來一次。
詫異時,又見卓文掏出袖袋裡的花色荷包,是過去從她那裡搶來得那枚。卿予接過,循着荷包上的錦繩牽開,幾根青絲纏繞,便是結髮之意。嘴角揚起一縷笑意,回眸看他,“何時取的?我都不知曉。”
“你慣來都睡得沉。”這句話的隱晦意思,卿予再未多想。
……
卓文揹她回的山門,他常常揹她並不稀罕,只是兩人從未在外過夜,回去怕是免不了要受苛責,更何況,還做了別的事情。卿予平素雖是跋扈了些,心底卻是隱隱作怕。
“青青,有我在。”他好似知曉她心中所想,短短一句寬慰她心中踏實許多,環緊他的脖子就輕輕貼近,“文哥哥在,我從來都是不怕的。”
卓文腳下踟躕,一語便觸及心底柔軟之處,她哪裡知曉他這一句於他的意義。暖春四月裡,心中繁花似錦,山間的潤澤便也沾染了歡悅氣息。
送她回屋,才徑直去找四哥。
接下來的五個月要如何做,早先就在洞中比劃考量過,腦海中的思慮就再清晰不過。他若真是十八九歲的卓文,眼下興許一籌莫展,但朝堂上的算計手段,各家諸侯間的貓膩,他只會比旁人更清楚。
即便扳倒趙子修,只要寶藏一日還在四海閣手中,便會有第二個趙子修,第三個趙子修。懷璧有罪,千金散盡纔是良策,四哥過往便深諳其中道理,纔會讓他轉告華帝,悉數將寶藏奉還求得四海閣上下太平,不想趙子修出爾反爾。
秦趙寶藏既要散出,還要求得安穩,以多家利益相互制衡纔是出路,那秦趙寶藏就不能只落於華帝手中。除卻華帝,敢有底氣染之這份寶藏之人,西秦國中不超過五個。
若是這五人願意出面,共同分了秦趙寶藏,那四海閣危機便可迎刃而解,且永無後顧之憂。
初初聽聞洛父也是一驚,深思熟慮之後,才明白他的意圖,“你可有把握?”計策是好,但要同時請動五人絕非易事,洛父看來卓文雖是平遠候,但終究年少不成氣候,換做是他,他也會猶豫。
卓文便笑,四哥放心,我自有把握。只是這幾月裡要四處奔波,怕華帝起疑,還需四哥同我演一齣戲,下手也要重些,方能掩人耳目。
以下爲替換:
後來再見宋頤之便是兩年之後。
她替阮少卿來京中做起了昭遠侯,見到宋頤之這幅摸樣時分外震驚。聽聞年前睿王宋頤之從馬上摔下來,摔成了傻子,言行舉止堪比六七歲孩童。旁人是明着尊敬,實則暗地裡欺負。
初至京城阮婉一直謹言慎行,多在一旁察言觀色。
“輕人者人必輕之!”一日,終是忍不住開口呵斥欺侮他的人。宋頤之眼前一亮,從此往後便緊緊跟在她身後,終日少卿少卿喚個不停。
阮婉總念着那個饅頭,於是一個饅頭攤上一個傻子。
斂了思緒,宋頤之還在衝她笑,“少卿,你對我最好了。”
阮婉遞了手帕給他擦嘴,你若不是傻子我便不對你好了。那我就是傻子!宋頤之笑咪咪嘟嘴,又吃了滿口糕點屑。
阮婉所幸放棄糾正,由得他去。
閒暇之餘,公子宛的畫作已開始拍賣,名字是平淡無奇的早春圖,四下譁然。即便如此,起拍價還是文銀三千兩,不過須臾就突破了一萬。
宋頤之湊過頭來,少卿,我們去東亭湖郊遊見過這幅圖。他的意思是郊遊的時候見過這道風景。宋頤之從前不僅聰穎過人,更有過目難忘的本事,旁人不曾留意的場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阮婉莞爾,東亭湖各處景緻看來都差不離。興許公子宛也恰好去過東亭湖,想起許久沒有動過筆,就隨手一畫了一幅糊弄事?
宋頤之跟着點頭,“少卿說的是。”
江離鄙夷,睿王傻便罷了,侯爺有何資格對公子宛評頭論足!
最後,早春圖由左相家二公子陸子涵拍得,花了整整九萬兩文銀。周遭之人紛紛道賀,陸子涵不免得意,便拿了早春圖晃到阮婉面前挑釁,“公子宛的真跡怎可落入不三不四之人手中,豈不糟踐了?”
旁人聞言就笑。
阮婉也不生氣,緩步上前,別有意味打量了他一番。陸子涵心中慎得慌,只得故作大義凜然模樣,甩袖昂首替自己打氣。
阮婉幽幽一嘆,“日前公子宛對我說,他近來隨手作了一幅練手圖。我今日是來看看何人會附庸風雅,不想竟是陸二公子。”
“胡說!”陸子涵頓時一怒,“公子宛的這幅早春圖,大家有目共睹。明明是水墨與寫意共存,實乃妙手丹青的大成之作,只怕是有人有眼無珠,來此充當笑柄。”
衆人紛紛複議。
阮婉佯裝恍然大悟,娥眉挑起一抹詭異弧度,嘴角便也微微勾起,招牌式的猥瑣笑容就躍然臉上,“陸公子所言極是,不如,來昭遠侯府我們一同探討探討?”
陸子涵眼中頓時大駭,繼而惱意道了句“不必”,狼狽甩袖離去,唯恐避之不及。阮婉笑不可抑。
翌日就有傳聞,左相家二公子陸子涵被昭遠侯當衆調戲,淫詞豔藻,不堪入耳。
阮婉聞後憤憤不平,“什麼審美!別人也就罷了,長成陸子涵那樣的,活脫脫一個存天理滅人慾!送予本侯,本侯都嫌入不得眼,這般以訛傳訛,誣衊本侯品味!”言罷,長撇一口氣沉入水面,兩腮鼓得像只鯉魚。
葉心好氣好笑。
再肯浮出水面時,柔軟的青絲沾染了花瓣,阮婉伸手去捏。浴桶上悠然飄着熱氣,先前的不悅蕩然無存,只剩雙眸間清水流盼,言笑晏晏。
葉心遂而搖頭,一脈語重心長,“侯爺,您悠着點,遲早要出事的。”
早春圖在司寶樓拍賣得了九萬兩文銀,除去零散的費用,到手是七萬餘兩。按照從前的約定,由司寶樓悉數兌換成銀票存於南順京中的老字號錢莊,銀票到手中僅用了短短三日。
期間阮婉未曾露面,只有葉心私下裡走了一趟。花銷雖是高了些,身份卻掩飾得極爲穩妥。
阮婉便是名噪一時的公子宛。
也是大名鼎鼎的昭遠侯,阮少卿。
大致顧目,將銀票和支取信物一併收在錦囊之中,交待葉蓮,“送去富陽給秋娘,就說連同去年冬日那份一起補上。”
去年冬日她意外拉傷手腕,大夫再三叮囑要好生調養,直至今年二月初才勉強可以用筆。結果外界便盛傳公子宛才盡云云,更有甚者痛哭流涕公子宛怕是英年早逝了,最匪夷所思的莫過於公子宛遭昭遠侯軟禁,早春圖就是證據!早春圖就是絕筆!
去你令堂的絕筆!!
每每思及此處,阮婉就恨得咬牙切齒,都是那頭“洪水猛獸”害的!大凡與邵文槿沾邊就沒有過一件好事。初次見面,就被他一手拎起衣領堂而皇之扔出,摔出去好遠摔成狗吃屎,後在牀榻躺了兩月。
再者就是敬帝組織京中蹴鞠,像她這種斯文人硬着頭皮參加這羣野蠻男子的活動,自然只是懶懶散散走走形式應付。不想偏偏抽籤同邵文槿分到一場對手,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次又是被邵文槿的合理衝突撞得眼冒金星,順帶崴了腳在侯府中趴了一月。
其間多如牛毛的小事,都不值得她一提。
直至去年十一月裡,阮婉忐忑不安好幾日,終於鼓起勇氣向暗戀已久的蘇復表白。結果自詡十六年來最爲悸動緊張的關頭,一場表白竟然匪夷所思表錯了對象。
都是慈州頑童就是審美高度不夠!讓他把信交給對面酒樓裡最風姿倜儻的公子,誰知來的人竟是邵文槿!彼時聞得身後腳步聲漸起,阮婉深吸一口氣,低頭侷促地對着手指,臉上浮起一抹緋紅,也不敢回頭。眉眼盈盈處梨渦淺笑,輕聲細語裡帶着幾分女子特有的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