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你卻仗着爺心裡有你,非要爺只有你一個!”龍天行看着她,眼神有些冷,“不過是收兩個姨娘,只要你乖乖聽爺的,不跟爺對着幹,爺絕不會讓她們爬到你頭上!”
梳雲的心慢慢的疼起來,“所以,不可以是嗎?”
龍天行沒有回答,只一雙眼銳利地鎖着梳雲,無聲地逼迫她,讓她接受這個時代女子該有的命運:與人共侍一夫。
“怎麼樣都不可以是嗎?”梳雲輕聲問。
男人如雕塑般,性感而無情的薄脣緊抿,依然沒有出聲,但那姿態卻無聲地訴說着他的答案:想讓他放棄其他女人,獨寵她一人,不可能。
梳雲只覺得胸口那鈍鈍的疼,瞬間變得尖銳起來,像有什麼東西要被血淋淋地剝離一樣。
然而她卻微微笑起來。
他在她心裡,佔據了十分的位置,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而她在他心裡,不過一兩分的份量,除了她,還會有很多來來去去花般的女人,在那裡短暫停留又被抹去。
就像眼前這對嬌憨的姐妹花,多麼像曾經的大小柳姨娘。兩位柳姨娘沒了,現在由她們填補上,若哪天她們被厭棄了,又會有別的姐妹花補上。
或許他願意給卑微的她,永遠保留那丁點的一席之地,但,這不是她梳雲想要的。
要就要全部,要麼,就什麼都不要!
她曾經以爲憑藉自己的努力,能將那兩分的位置慢慢擴大到十分,現在看來,真是有些不自量力。
她的熱情執着,在他眼裡看來,大約很是可笑吧。
梳雲執起衣袖,慢慢擦去脣上的脣脂,這是她知道今日要見他,特意擦的,包括這衣裳這妝容,都是爲了見他而精心準備的。
見到他憤怒地來找她,沒人知道她心裡有多高興,以爲他對她的在意又多了些。
然而最後,卻不過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怪,因爲她曾經是他的女人,即便他不要,也不想別的男人染指!
飽滿的脣因爲用力,擦去了口脂後,帶着紅腫和嬌豔,像被男人蹂躪過後的樣子,讓人想入非非。
梳雲渾然不覺,她微微笑道:“看來梳雲在爺心裡的份量,果然還是太輕了啊,否則爺不會明知梳雲難過,還硬是不顧梳雲的感受,傷梳雲的心。”
她取下耳朵上,襯得她肌膚如雪的墨玉耳璫,“梳雲今日特意打扮過的呢,好像自作多情了。”
髮髻上爲她增加豔色的海棠珠釵被拔了下來,“自做多情久了,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了。”
梳雲將挑選了許久才戴上的珠釵一一取下,放回衣袖裡,然後拿出一塊乾淨的帕子,將臉上對鏡描了許久的妝抹掉。
她看着他,“龍爺,以後您放心吧,梳雲不會再纏着你了。”
沒有了首飾的襯托,素顏露出真容的梳雲,素雅淡然,與這紙醉金迷花紅柳綠的小倌館,格格不入。
當她隱藏起那天然的熱情嫵媚,卻另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美麗,像風一樣,溫柔多情,亦像風一樣,堅定執着,一去不回頭。
龍天行心臟猛的一緊,“不纏着爺了,是想去纏別人嗎?爺說過了,你是爺的女人,這京城裡…”
“龍爺放心,以後梳雲誰也不纏了!今日回去後,梳雲會跟小姐說,梳雲決定自梳不嫁,讓她不必爲梳雲操心!以後梳雲就專心伺候小姐姑爺,還有未來的小世子。”
“你以爲爺會信你的鬼話?!”龍天行的音量猛地提高,胸口的難受讓他忍不住怒火中燒。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龍爺,您若不信,就拭目以待吧。”梳雲又輕輕一笑,“不過梳雲猜想,爺剛得了兩位如花似玉的姨娘,也沒那麼多心思放在梳雲身上。”
男人面色黑沉得如暴風雨欲來前的天空,強忍着噴薄出出的怒氣,“丫頭,不要太過份了!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旁邊的人,冰月冰霜包括冷格齊懷恩,皆屏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梳雲卻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龍爺,您這樣,梳雲會以爲你捨不得梳雲呢。”
她擡眸,似笑非笑地問他,“爺可是捨不得?”
這個高傲自大的男人,怎麼可能會說出不捨得這樣的話?梳雲沒有猜錯,果然男人冷冷地譏諷:“剛纔還說不會再自作多情,怎麼還沒轉身,就開始自作多情了?!”
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梳雲心裡還是有點受傷,她垂下眸,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痛意。
“喵嗚~”一來小倌館,就不知跑到哪去的雙鳳,突然跑了回來,鑽到梳雲裙子底下繞來繞去。
梳雲卻沒有像以前一樣抱起它,她退開兩步,對着雙鳳碧綠的貓眼道:“雙鳳,去你主人那裡,以後我不是你的貓奴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雙鳳不解地望着她,“喵嗚~”
梳雲沒有理會它,徑自擡腳往外走去。
經過龍天行身邊時,手腕突然被男人用力抓住,那灼熱的掌心,差點將她的眼淚都燙出來。
“不要得寸進尺!”男人惡狠狠地道。
梳雲突然怒了,心裡的委屈鋪天蓋地。她猛地甩開龍天行的手,雙眼灼灼如烈火焚燒,言語犀利如尖刀揮動!她有多痛,便要將這痛如數奉還!
“龍爺,您聽不懂梳雲的意思嗎?那梳雲換個說法:梳雲,不要了,不要龍夫人的位置,不要爺的獨寵,不要爺的心,什麼都不要了!”
“請龍爺您以後,不要再用任何藉口來找梳雲!梳雲什麼都沒有,只有命一條,龍爺想要,就將梳雲的命拿去!”
“別的,梳雲什麼都不要,也什麼都不會給!”
“梳雲,不要龍爺了!”
—
三天後,一間兩進兩出的宅子裡。
“梳雲,來幫我看看這喜服合不合身?”
“來了!”
梳雲推開房門,一名穿着紅色喜服的女子正背對着她。聽到聲音扭過頭,一雙小兔子般羞怯的眸子,閃閃發光,染着幸福的喜悅。
“梳雲,怎樣,合不合身?我覺得腰部好像緊了點!”
梳雲走上前,掐了掐她腰身的位置,“不會,正好!出嫁那天不能吃多的東西,到時候肚子一餓,正好合身。”
“真的嗎?”
“信我!這樣很漂亮!瞧這小腰,連我都想捏一把,到時候田公子肯定忍不住!嘻嘻!”
掠月面上飛紅,嬌俏地白了她一眼,“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行了行了,我不笑你了。”梳雲坐在榻上,羨慕地看着幸福洋溢的掠月,促狹問道:“不過掠月,你老實交代,這幾個月來,田公子真的沒碰你?”
掠月離開二皇子府後,在弟弟的墳墓附近遇到田叔,兩人互訴衷腸,掠月決定拋開過去,和田叔過完下半生。
她知自己不是清白之身,出生又不好,只想着以侍妾的身份,跟田叔在一起。
但田叔堅決不同意,堅持要八擡大轎將她娶進田家。並按足禮數,找媒婆上門,換庚帖對八字,三媒六證,最後定下八月初十的日子過門。
今兒八月初三,還有七天,便是兩人成親的日子。
梳雲那日離開花月樓,回去鎮國公府後,對陸心顏道她放棄了,暫時不想嫁人了。
悅心院裡的人皆愕然,梳雲不久前還信心滿滿,不過半個月光景,這麼快就放棄了?
陸心顏沒有多問,只道一切隨她。
在悅心院呆了一天後,梳雲決定過來幫掠月的忙。
悅心院裡的人知道她與龍天行之間的糾葛,知道她現在傷心難過,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讓她做,跟她說話時也是小心翼翼的,就怕不小心觸到她的傷口
本來大家是一片好意,梳雲卻十分不自在,人一空閒下來,腦子就容易胡思亂想。
比如發生了這麼多事,有沒有後悔?如果能夠重來一次,當初在南山或者在地牢的時候,她會不會選擇故意引起龍天行的注意?
已經發生的事情越糾結,便會讓自己越痛苦。爲了不讓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淵,梳雲決定去掠月那裡幫忙。
因爲掠月對她和龍天行的糾葛並不知情。
而她之所以和龍天行糾纏在一起,一半是因爲那時的她想攀高枝,另一半則是因爲掠月。
她不想掠月自責,所以當初踩着火炭從龍府出來的時候,梳雲懇請陸心顏他們瞞住了掠月。
掠月一直在備嫁,很少外出,對此毫不知情。至於梳雲很久不跟她聯繫這件事,掠月一直以爲是龍府規矩大,龍天行不喜歡梳雲與外人聯繫的緣故。
對於這次梳雲突然離開龍府,掠月不但沒有難過,反而替梳雲高興。因爲在她心目中,龍天行是個很可怕的男人,梳雲跟着他不會有好結果。所以梳雲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掠月便相信了。
掠月雙眸染上羞色,聲如蚊蟻,“田公子說要等到洞房花燭夜。”
梳雲嘖嘖搖頭,“掠月,看來你魅力不夠啊!要是我,保準一早將他勾到牀上!反正遲早的事,那麼矜持幹什麼?”
“田公子說禮數是這樣的,他不想別人看輕我。”
自從定下成婚的日子後,田叔就很少出現在掠月面前,偶爾來也是大白天,有丫鬟婆子一起。
梳雲怔住,她將自己當成青樓出身的女子,什麼禮義廉恥都沒放在心上。
可田公子,將掠月當成了大家閨秀。
因爲尊重,纔會一切小心翼翼。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梳雲不由又想起那個殺千刀的龍天行。
在他心中,她就該是他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尊重這兩個字,在他的人生中,大概是不存在的。起碼對她來說,他覺得是不需要的。
算了,都決定不要了,還想來做什麼?起碼她和掠月兩個人,有一個人幸福就足夠了。
“恭喜你,掠月,找到一個疼你尊重你的如意郎君!”
掠月笑道:“你以後也會遇到的!”
梳雲決定不嫁的事情,掠月並不知道,她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七天的日子匆匆而過。
整個京城似乎同七天前一樣,平靜的表面下風起雲涌,暗流不斷。誰也不知道,那份裝飾的平靜什麼時候會被打破?
這幾天京中最大的事情,大約就是關於皇后人選的風波了。
原本中秋就要冊封爲皇后的蕭貴妃,突然被查出身患罕見絕症,上月下旬被送到了行宮休養。
至於能不能治好,什麼時候會治好,無論是鎮國公府還是皇宮,皆沒有準確的消息傳出。
然而皇后之位,卻有不少人開始蠢蠢欲動地覬覦。
其中最打眼以及最有希望的就是齊妃。齊妃育有五皇子,其兄長齊懷恩深得帝心。四年前他參了蕭逸宸一本,讓在東元立下頭功、本來可以榮升將軍的蕭逸宸,只得了一個御林軍左統領的五品官。隆德帝對他的信任可見一斑。
不過讓所有人奇怪的是,本來選齊妃爲後這事已經提上了議程,卻不知爲何又被人壓了下去,而後暫時不了了之。
更奇特的是,後宮後位空懸,卻奇異的沒有人再提起此事。於是坊間猜測紛紛,說隆德帝對蕭貴妃情深意重,這後位是爲蕭貴妃而留。只等蕭貴妃身體好了,立馬便會被冊封爲皇后。
對於這些傳聞,鎮國公府當作毫不知情,該怎麼過照舊就怎麼過。
八月初十這天,悅心院全體出動,打扮得光鮮亮麗地去參加掠月和田叔的婚禮。
天機閣、朱雀堂、琳琅閣的人,以男賓身份去了田叔爲成婚專門置辦的新宅子。
悅心院、安康伯府、廣平侯府相關人等,以女賓的身份,去了田叔爲掠月備嫁置的房子。兩處房子隔了約兩裡的距離。
因爲隔得近,一大早田宅那熱鬧的鑼鼓聲,掠月這邊都能聽到。
齊飛和小猴子幾人,先將陸心顏等人送到掠月這邊,然後過去田宅那邊。
“小猴子,我今天好看嗎?”小荷一看到小猴子,立馬跑過去,提起緋紅色的大裙襬,在他面前轉着圈。
“好看。”小猴子傻傻地笑道。
“有多好看?”
“比仙女還好看!”
小荷噗嗤一笑,左右看看沒人,迅速的在小猴子臉上親了一下。
小猴子雖然已經習慣小荷大膽的舉動,光天化日下還是不由紅了臉。
“我…我先和齊大哥過去了,晚點…晚點再找你。”小猴子低頭看着腳尖。
“好啊,等會見。”
小猴子正要離開,小荷突然尖叫一聲,“等等!你的臉!”
因爲是來喝喜酒,小荷精心打扮了一番,還擦了從沒擦過的口脂,結果剛纔一時忘形,在小猴子面上留下了一個脣印。
小荷再大膽也只敢偷偷摸摸地調戲小猴子,看到那明顯的脣印頓時慌了神,被人看到那可不得了!“快,快擦掉!”她急道。
小猴子不明所以,愣愣的問道:“擦掉什麼?”
剛剛小荷一聲尖叫,已經惹了不少人往這邊看,小荷不敢動手幫小猴子,便用手在自己臉上拼命示範,“臉上!”
小猴子摸摸剛纔被小荷親過的地方,一看指尖上的紅印,頓時臉臊得通紅。
“別擦了,都看到了!”旁邊傳來青桐打趣的聲音,“你這小丫頭,偷吃不抹嘴,膽子真是夠大的!”
小荷臉一紅,嗔怪地瞪了一眼小猴子,怪他動作太慢,害自己被人嘲笑,然後跺跺腳跑了。
小猴子急得要追,被青桐趕走,“我幫你看着她,快乾活去!”
小猴子便紅着臉走了。
新娘子房間裡,人來了一撥又一撥。
小荷好動,呆了一會新奇勁過後,就跑到外面玩去了。
廣平侯府來的是雲氏,帶來了小花花,本來被大家逗得開開心心的,後來不知怎的,小脾氣上來哭鬧個不停,雲氏便帶着她去了隔壁房裡餵奶。
青桐白芷幾個,添了妝說了些祝福的話後,便出去幫忙招呼其他的客人。
其實也沒什麼多的客人,就是陸子儀,以及鴛鴦樓裡,以前跟掠月關係不錯的一些朋友。不過禮數還是要做足的。
最後新房裡只剩下懷着身孕不宜亂走動的陸心顏,以及與掠月最要好的梳雲。
梳雲笑吟吟道:“掠月,小姐在這裡,快多沾點福氣,馬上就懷個大胖小子,明年我來幫你帶。”
掠月啐了她一口,“我看你是自己想生吧!快讓小姐幫你找個合適的,年底前嫁了,明天自己帶自己的孩子!”
陸心顏有些擔心梳雲會難過,不由看了她一眼,卻見她面上沒有露出半點難過的痕跡。
“我的事不急,先幫你將孩子帶大了再說!”
兩人正笑鬧着,大約是因爲隔得近的關係,掠月絲毫沒有要出嫁的傷心,當然緊張還是有的。
“掠月姑娘,準備好了嗎?新郎倌那邊瞧着快要過來了,老身進來再替您整理一下。”今早替掠月梳頭的婦人在門外道。
“麻煩您了,羅媽媽。”掠月坐直身子,示意羅媽媽進來。
門被推開,羅媽媽走進來,後面跟着兩個廚房裡幫忙的高大丫鬟。
“咦,你們來做什麼?可是廚房裡有什麼事?”掠月奇道。
陸心顏眼皮突然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羅媽媽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外面突然燃起煙花。
砰,啪,砰,啪,好不熱鬧。
看來是早有預謀!否則那煙花怎麼會放得那麼湊巧?
宅子裡的客人聽到煙花的聲音,紛紛跑到外面看熱鬧去了。
同一時間,左邊那個高大的丫鬟縱身一躍,陸心顏脖子邊便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不許動!否則殺了你!”
掠月驚慌失措,“小紅,小綠,你們幹什麼!?”
挾持陸心顏的叫小紅的丫鬟,向小綠一使眼色,陸心顏瞧見她眼裡的殺意,驚呼出聲,“小心!”
眼見小綠的匕首朝掠月刺去,梳雲眼疾手快的,將嚇得有些傻的掠月用力一推,那匕首便刺到了掠月的手臂上。
掠月一聲慘叫,小綠舉起匕首正要再刺,小紅道:“快走,別浪費時間!將她一起帶走!”
她口中的她指的是梳雲。
小綠的匕首立馬轉向,抵到梳雲的脖子上,同時一掌劈暈掠月,“老實點,快走!”
兩人帶着陸心顏和梳雲悄無聲息地從後門離開,期間碰到兩個伺候掠月的丫鬟,居然沒有半點反應。
陸心顏暗暗心驚。這宅子買了四個多月,這宅子裡的丫鬟,都是四個多月前田叔親自挑選的。
掠月能叫出她們的名字,說明她們並不是今日冒充進來的,而是田叔之前挑選的。以田叔的經驗和眼光,居然沒有發現異常,足見對方準備之充足!
細思極恐,陸心顏不由想起,這段時間朱雀堂查回來的消息。
月亮庵、倚翠樓、地宮封的封,毀的毀,蕭炎曾說,武轅一定會反撲,她也覺得會。但這些日子來,卻一直沒有查探到他的動靜。不管是朝中的,還是兵力調動方面的,武轅似乎一直按兵不動,等待着最好的時機。
現在陸心顏突然覺得他們想錯了,或許武轅從幾個月前,甚至更早以前就已經部署好了!
就好比掠月宅子裡面的這些人。
武轅早早就已備下,哪裡需要隨時調動!
倘若他手中的兵力也是如此,那麼今日…
幾人從後門離開沒多久,新娘房裡突然傳來雲氏地尖叫聲,“來人啦!新娘子出事了,郡主不見啦!”
原來雲氏在隔壁房,將小花花鬨睡後,也跟着迷迷糊糊的地躺在旁邊。
羅媽媽死前地尖叫將她驚醒,不過那時她以爲是有人被外面的煙花嚇着了。
醒了後她睡不着,哄了哄同樣被煙花驚醒的小花花後,來到新娘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羅媽媽,還有牀上昏迷不醒的掠月,這才意識到出了事。
挾持着陸心顏和梳雲的兩個丫鬟,聽到那聲尖叫後面色一沉,“快走!”
因爲是在急速行走中,怕傷到人,所以那匕首便離開了陸心顏和梳雲的脖子。
眼看離掠月的宅子越來越遠,陸心顏佯裝腳下一踉蹌,迅速從袖中掏出迷藥,撒到小紅臉上。同時搶過她手上的匕首,朝小綠刺去。
小紅和小綠之所以沒有被田叔發現端倪,是因爲兩人只是會些普通的拳腳功夫,一般人看來就是力氣比較大些。
剛剛急促離開走,陸心顏便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能趁其不備,一擊即中。
看到倒在地上的小紅和小綠,梳雲一下子嚇呆了。陸心顏拉住她的手,“快跑!”
兩人往回去的方向跑,纔剛跑了兩步,便見五六個神色可疑的人,迎面朝她們奔來。
兩邊人馬皆是先楞了一會,陸心顏眼見對方眼裡兇光一閃,意識到不妙,立馬拉着梳雲轉身往回跑。
不遠處突然傳來驚呼聲:“走水啦!走水啦!”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掠月的宅子與田宅中間,升騰起一條巨大的長長的火龍,徹底堵住從田宅那邊過來的人。
一時,哭鬧聲、尖叫聲、喊着救人救火的聲音,響徹整個京城的上空。
陸心顏最後一點希望幻滅。
她本想着從田宅那邊過來不過兩裡,加上齊飛等人功夫高強,很快便能找到她們的行蹤。
但對方的準備比她所想的要充足的多,也瘋狂得多。
武轅爲了捉她,竟不惜用那些普通百姓的命來填!
那場大火,不知會燒掉多少無辜人的性命!
現在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唯一慶幸的是,武轅爲了怕引起懷疑,派來的那些人,都只有些粗淺的拳腳功夫,暫且還能應付一陣。
陸心顏和梳雲兩人對京中這些小彎彎繞繞的小巷並不熟悉,但大路被封死,只能在小巷子裡鑽來鑽去,跑得很是狼狽。
不過也多得這些小巷子,後面的人一時半會都沒能追上來。
“小姐,你不要緊吧?”梳雲擔心問道。
若是平時跑跑倒也無所謂,可現在陸心顏懷着孩子,纔剛三個月。
陸心顏面上全是冷汗,眸中神情卻異常冷靜,“我沒事,少說話,保存體力。”
卻是危險的時候越要保持冷靜。
梳雲立馬閉上嘴,不過很快她不由自主驚呼:“糟了,前面好像沒路了!”
之前她們運氣好,不論鑽到什麼樣的巷子裡,總是能有出路,但現在,好運似乎快到盡頭了。
前面是牆,後面是追兵。
那麼高的牆,以她們兩人,根本翻不過去。
那幾個追兵,以她們兩人,根本打不過。
好像進入了絕境。
怎麼辦?
梳雲當機立斷,停下來撿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緊緊握在手中,“小姐,等會我攔着他們,你先跑!”
“你一個人能對付得了誰?”陸心顏同樣撿起一根木棍,小聲道:“別怕,我有白芷配的藥。”
身上帶着迷藥和匕首,對於陸心顏已經成了習慣。然而那一點點的份量,關鍵時刻放倒幾個人還行,人一多,根本派不上用場。
她這麼說,不過是爲了安慰緊張的梳雲。
梳雲果然定下心來,握着木棍的手臂不再害怕得晃動。
三條人影出現在巷子盡頭,看來爲了找她們,那幾個人分成了兩路。
只有三個人,那就好對付多了。
三人凶神惡煞地逼近,“跑,小娘皮,老子看你們能跑到哪裡去?”
另一人道:“別罵了,快點捉了人好交差!這可是頭功!拿了賞賜以後,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三人一想到銀子兩眼發光,二話不說朝陸心顏和梳雲衝過來。
砰砰砰,梳雲拿着棍子閉着眼一陣不要命地亂打。
亂拳打死老師傅,來捉她的人,還真是被她打了好幾棍,怪叫連連。
然而沒多久,眼前便沒了聲音。
梳雲已爲自己打死了人,嚇得連忙睜眼。
只見三人已經滿頭是血地倒在地上。
一旁的陸心顏正好收回手中的木棍,冷靜地對她喊道:“快走!”
梳雲目瞪口呆,邊跑邊道:“小姐,他們是你打倒的?好厲害!”
“嗯,快走!”
兩人跑出巷子,右邊是剛剛跑來的路,前面是牆,後面是死巷子,只能往左邊繼續跑。
跑了幾步遠,突然從一側的巷子裡冒出來一個身影,撞到後面的梳雲。
梳雲尖叫一聲,陸心顏手中的木棍下意識就揮過去。
“三皇子!?你怎麼在這裡?”
木棍硬生生收住。
一身深藍常服的武昇,見到模樣狼狽的兩人,驚呼道:“表嫂,梳雲?你們怎麼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大皇子的人在追我們!”陸心顏簡潔明瞭道:“京中要出事了!”
武昇一驚,正要再問,聽到後面一聲大叫,“在那邊!”
三人回頭一看,只見七八個人朝這邊跑來。
爲首幾個,一身勁裝短打,明顯不同於剛纔那些假扮成下人的普通人,一看功夫就不差。
看來應該是接應小紅小綠和掠月宅子裡那些人的人。
“快跑!”陸心顏喊道。
“跟我來!”武昇反應過來後,帶頭往巷子裡跑去,陸心顏猶豫了一秒,跟在武昇後頭跑去。
生在皇宮裡的武昇,似乎對這片區域十分熟悉,左穿右拐的,居然將那些人拋開了。
三人鑽出巷子,來到一條不太繁華的街道。
“表嫂,我送你們回鎮國公府。”
陸心顏沒有客氣,“有勞三皇子。”
三人警惕地朝鎮國公府的方向走去。
沒走幾步遠,遇到一羣穿着士兵服的人,停下來疑惑地看着他們。
武昇一喜,正在招手,陸心顏攔住他,“別出聲。”
話音剛落,那羣人中一個小頭目似乎說了句什麼,所有人便迅速朝他們衝過來。
“快跑!”
武昇還沒反應過來,已被陸心顏拉着跑進了剛纔出來的巷子裡。
他正想問爲什麼要跑,後來傳來一陣喊聲,“抓住他們!”
武昇後背一涼,“我來帶路。”
錯綜複雜的巷子,要避開剛纔追他們的人,還要避開後面那羣士兵,不是對這片巷子異常熟悉,根本不可能做到。
武昇卻成功地帶她們完美地避開了兩方追逐的人馬,來到另一條僻靜的街上。
這時突然響起驚天動地的鑼鼓聲,有人大喊:“二皇子叛變啦!二皇子叛變啦!不想死的都關好門窗不要出來!”
“二皇兄(子)?!”武昇和梳雲齊齊驚呼,“不是大皇兄(子)嗎!?”
陸心顏迅速明白過來,“對外宣稱二皇子叛變,大皇子便可名正言順地帶兵鎮壓,殺進皇宮!”
“那現在怎麼辦?”梳雲急道。
武昇亦望向陸心顏,這段時間的他在陸心顏看來似乎完全變了個模樣,但終究還是未經世事的少年,生死關頭,難免六神無主。
“現在全城戒嚴!不管是皇宮還是鎮國公府,肯定已經被人看守起來,我們若回去,無異自投羅網!”
“那我們是不是要出城躲避?”梳雲問。
“對!但現在各城門肯定把控嚴格,我們先要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
“僞裝!”
梳雲和武昇眼睜睜地看着陸心顏掏出匕首,悄無聲息地靠近一個落單的個子矮小的士兵,然後從面捂住他的嘴。
割喉!
鮮血飛濺而出的瞬間,不只那士兵發出悶哼聲,梳雲和武昇也差點尖叫出聲。
梳雲身爲女子自不必說,何曾殺過人,又何曾親眼見過別人當面殺人?
武昇身在皇宮,各種明槍暗箭自小見識不少,但他身份尊貴,心地善良,從未處死過身邊的宮人。
即便知道有人被處死,但誰會當着他的面處死人?
這是武昇第一次親眼面對死亡,僅管是一個陌生的、甚至稱得上是敵人的人。
“快,把他的衣裳脫下來!”陸心顏喊了一聲,見兩人呆呆楞楞的,“都楞着幹什麼?”
她的手上還沾着剛纔那個士兵的鮮血,配上嚴厲的神情,很有幾分駭人。
梳雲打個冷顫,忍着噁心,連忙上前和陸心顏一起將那士兵的衣裳脫了下來。
陸心顏擦掉衣裳上面的血漬後,立馬套在身上。
有了第一套,後面兩套就簡單多了。
陸心顏穿着士兵服,戴着頭盔,隨便一招手,便有士兵朝她走來。
她將人帶到暗巷裡,用同樣的手法殺了兩個人。
受身高限制,陸心顏殺的兩個士兵,都是個子比較小的,脫下來的士兵服梳雲穿上倒合適,武昇穿着便有些怪異了。
但現在顧不上這麼多了。
城門口果然把控嚴格,不一會的時間,陸心顏幾人親眼見到好些人被城門兵扣下。
甚至有些人塞銀子也沒讓通行,不管是進來的,還是出去的。
這時有個士兵跑過來,在那城門兵小頭領耳邊低語了幾句,城門兵便吆喝着趕人。
“都回去回去,全城戒嚴,城門馬上關閉!”
等着出城或進城的百姓們哀嚎一片,情緒有些激動。
城門兵刷刷地拔出佩劍,“誰敢違抗,殺無赦!”
陽光下那劍身的光芒清冷得嚇人,百姓們嚇得閉上嘴,紛紛散開。
梳雲急道:“小姐怎麼辦?”
這裡是北門,如果北門要關,那其他城門肯定都同時關上了。
城門關了,百姓們門窗緊閉,商鋪歇業,鎮國公府和皇宮以及其他能躲的地方都去不了。
那不就是隻有被抓一條路?
“別緊張,跟在我後面。”陸心顏道。
武昇心頭茫然,慌亂中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這個時候她還有什麼辦法?
心裡雖這樣想,卻還是跟在她身後,朝城門兵小首領的方向走去。
小首領疑惑地看着他們。
陸心顏沒有看他,拿出剛纔從那幾個士兵身上取下來的令牌晃了晃,面無表情地沉聲道:“陳統領讓我們出去接人。”
“原來是陳統領吩咐你們去辦事,我說剛纔纔來了個人傳話,怎麼又派人來?”小首領舔着笑臉說道,然後手一揮,“放行!”
守在城門口的士兵們立馬讓出一條道。
陸心顏不緊不慢地朝城門外走去。
梳雲和武昇緊張得手心冒汗,面上卻裝作無事般,跟在陸心顏身後,挺着腰桿走出城門。
“別回頭,別放鬆,繼續走。”陸心顏小聲提醒。
正要放鬆的兩人,立馬稟住呼吸,昂首挺胸,跟在陸心顏身後。
直到身後的城門,發出一聲長長的吱的聲音。
“好了,城門關上了。”陸心顏鬆口氣,“咱們歇會在走。”
三人坐在路邊的地上後,這才發覺自己手腳都在打顫。
“小姐,你怎麼知道什麼陳統領?”
“瞎蒙的!”陸心顏大口吐着氣,“京城姓陳的人不少,沒想到正好蒙中了。”
她剛纔似乎一直十分沉着冷靜,不管是決定出城,還是動手殺人,甚至是瞎蒙亂騙地出城,不過都是被逼的。
現在兇險暫時解除,整個人後怕得不得了。
“小姐真厲害!”梳雲豎起大拇指。
“休息得差不多咱們就走吧,那些人說不定很快就追上來。”
“小姐我可以了。”
武昇亦站起來,“走吧。”
三人正要離開,不遠處地城門突然打開,一羣士兵烏壓壓地涌出。
爲首一人用劍尖指着三人喊道:“那三人不對勁,快抓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