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楚恪寧道:“高統領,着你去查發生在京郊的命案,詳細案情稟報上來。”

高源忙道:“是。”

“剛剛本宮還在說,各位的家中都有婦孺女眷,萬望各位秉持一種公平的心,而不是先用貶低的目光看待婦人。”

楚恪寧看着朝臣們道:“話音未落,這位聰明的小邵大人就稟奏本宮,不去懲罰犯罪的人,卻懲罰罪犯的家人,女人!你們這裡到底有多少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對待一個犯人,多少人下意識的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將家眷婦人牽扯了進來?”

她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御座臺前面,看着衆人道:“回去了好好想想,捫心自問!你們希望不希望別人也這樣對待你們自己的家眷?如果不希望,就不要在做這樣的事,不要再有這樣的想法。各位全都是飽讀詩書之人,一層層的應試科舉上來的,讀了那麼多的書,該知道禮數禮教,明察事理,明辨是非。這種事情是非曲直,你們心裡應該清楚。既然清楚,就不要在做不明理的事,也嚴管下屬,嚴查本部門,從今往後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衆臣磕頭:“是。”

楚恪寧回去坐下了,歇了一會兒,才擺手叫下朝。官員們躬身退下,慢慢的全都出去了,楚恪寧還坐在御座上。

派自己貼身的宮女去裝犯人家眷,她親自去監牢查看,實際就是爲了將這件事情全都挑開,形成最大最惡劣的影響。爲今天的勃然大怒打基礎,而今天的大怒一大半當然是真的生氣,但是還有一點是誇張了,是故意的。

她要爲自己今後做的一些事情鋪路。

獄卒們敢對犯人的妻子女兒們肆無忌憚的下手,明明犯法的事情卻一點都無懼怕,是因爲幾百年來女子的地位每況愈下,女人們完全被看成是男人的附屬,毫無地位身份可言,所以纔會這樣。

比如說那個右都御史的兒子,他一開口的建議就是懲罰犯了罪的獄卒的家眷女人,懲罰他們的妻子或者女兒,而不是懲罰罪犯。就好像家眷這種附屬之物,就是專門爲了給主人們做了錯事之後背鍋替代主人受懲罰的。可見這種思想真的是在很多人腦子裡根深蒂固。

罪犯有罪,如何懲處都應該針對他們,而不是針對他們的家屬,讓他們的妻子女兒承受懲罰。

這個道理雖然很簡單,但是居然很多人不懂!

豫朝律中當然沒有懲罰沒有犯罪的女子,但是,卻有很多歧視貶低婦人的條例,例如之前說過的,專門單單針對女人的,去衣行仗。

過堂的時候打板子,偏偏女人就要被脫了褲子打,男人反倒不用,而爲什麼這麼規定,居然還堂而皇之的寫明白了,就是爲了羞辱女犯人。

問題是,有些並不是定了罪的,還是在審訊期間,審問的人可能僅僅是嫌疑而已。何況,打板子未必就是爲了審訊,有可能只是頭一次過堂,打的殺威棒而已!

莫名其妙,豫朝開國的時候定律法的人,腦子少長了一塊吧?

楚恪寧這段時間看大豫律,看到這裡的時候跟身邊的人聊,香豆她們聊過了之後,下去又跟宮女、嬤嬤們聊,聊着聊着,就聊出來了不少的故事。

有些宮女嬤嬤進宮之前就是普通百姓,或者親眼見得,或者聽人說的,有些女人犯的罪跟道德不容許的罪名是不沾邊的,有些只是偷了鄰家一隻雞,偷了一隻狗,甚或者什麼都沒有,只是跟誰吵了一架。然後被誣陷,告到官府說她偷人,如何如何。

有人告官府就要管,而只要牽扯了這種道德所不容許的罪名的,那婦人就慘了,光腳赤足被拖到衙門,上堂先脫了褲子打板子,然後投入監牢,監牢獄卒們對這種罪名的女人也可以爲所欲爲,婦人們幾乎就是任人宰割。

楚恪寧都實在聽不下去。

這麼可怕,這不是人間地獄嗎?

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還談什麼百姓安居樂業,富足安寧的過日子?

所以,楚恪寧想改掉大豫律中所有歧視侮辱女人的條款,而這只是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她想要改掉幾百年來積聚下來的男尊女卑,不敢說如何的平等,但起碼女子的地位不能如現在這樣低。盡她所能,提高一些。

唐朝的時候,因爲出了個武則天,整個唐時女子的地位就比較高,這種事情也從未發生過。開始打壓女子地位的,就是從宋朝開始的,到現在幾百年,真真將女子打壓的擡不起頭來。

坐在御座上想了半天,成渝輕聲提醒了好幾次,楚恪寧終於回了神來了,起身下來,回到了坤寧宮。

今天晚了,也不想過慈寧宮那邊去了,就在這邊吃了點東西,然後繼續看摺子。

京郊刑部大牢一下就掉了六顆腦袋,這對於各地的衙門還是很有衝擊的,尤其最大沖擊的,就是各個衙門的牢房了。

京城這邊,都察院、大理寺、刑部這三司全都有司獄,還有五城兵馬司,每處都有牢房,既然是從京城開始,那麼這幾個衙門首當其衝。

一時之間,京城的司獄們都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不過這種挑出來幾個官員組成一個特別的衙門只查一件事情,效果還是很明顯的,一個多月的時間,京城內外,周邊各縣的衙門都查過了一遍,該抓的抓,該殺的殺,風氣從這時候開始,一下就轉變了。

凌厲的手段能出最快最好的效果。

時間也到了臘月了。

“牲祭祀之用牲畜已於月前供養於犧牲所。正旦祭祀前三日,皇后娘娘需要開始齋戒……”從青州回來的鄭卓煜擔任禮部侍郎已經一個月了,一接手就要準備正旦祭祀大典,正經就是手忙腳亂,這會兒在朝堂上,給皇后娘娘稟奏祭祀的過程,手裡拿了厚厚的一摞紙,一會兒看看這張,念兩句,一會兒看看那張念兩句,頭上都已經冒汗了。

實在找不到,乾脆就跪了下去,將所有的紙張放在自己前面,一張張的看着:“前二日,書寫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宰好牲畜……製作好祭品,祀日前夜,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

楚恪寧坐在龍椅上差點睡着了,閃了一下坐端正了,就發現站在側面的成渝正擔心的看着自己,忙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擺手道:“鄭侍郎無須講的那麼細緻,就說一下什麼過程,然後等什麼時間需要做什麼事……找個人在本宮身邊提醒本宮好了。”

鄭卓煜一聽,其實也是鬆了口氣的,忙道:“是。”手忙腳亂找出來一張,看了看鬆了口氣,忙大聲道:“祭天典禮過程是……”

發現不太對,怎麼還有擇吉日?正旦大典還擇什麼吉日?也許不是這張,翻找了一下實在找不到別的,只能硬着頭皮將前面幾項越過去,繼續念道:“滌牲、省牲、演禮、齋戒、上香等……正式祭祀時,皇后娘娘有迎帝神、奠玉帛……”

又念不下去,不對不對,不是這張。

有幾個年老的官員斜睨着他,很是不滿。太常寺卿看不下去了,出班道:“啓稟娘娘,正旦祭祀的過程,漢朝唐朝時期都有皇后、女……皇祭祀大典儀式之例可遵循,下朝之後臣與禮部侍郎鄭大人寫個詳細的單子送呈皇后娘娘御覽。然後在於朝臣們商議如何?”

楚恪寧點頭:“好。”如果不是昨天看幾個欽差大臣報上來的摺子看的太晚了,她還是會讓今天將這件事解決了的,因爲時間也快到正旦了。

“臣公務不熟,請皇后娘娘降罪。”鄭卓煜伏地道。

楚恪寧道:“無妨,不過才一個月而已,禮部的事務本就繁瑣,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熟悉。”說着看向了朝臣們:“無事就退朝吧。”

朝臣們便退朝了。

楚恪寧站了起來,看見原本該站在後面門口處的香豆已經過來站在臺子下面,仰頭看着自己,一副着急的樣子。

她慢悠悠的走下臺階,問道:“什麼事啊?”

香豆已經過來攙扶了,輕聲道:“皇太后請您下朝之後馬上去她那邊……”

“馬上?”楚恪寧側頭看她:“不換衣裳了?不吃東西了?”她有點餓了啊。

香豆呆了呆,囁嚅着道:“這個奴婢沒問,”說着很小聲的,幾乎是湊到了楚恪寧的耳邊低聲道:“太后身邊的那個蘇嬤嬤,就在殿門外面等着呢。”

看樣子是沒給自己換衣裳的時間。楚恪寧心裡嘆氣,點頭。甜豆也過來攙扶,扶着出來果然看見蘇嬤嬤站在後殿門恭敬的等着,見她出來便福身道:“娘娘,太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有事詢問。”

楚恪寧道:“知道了。”由宮女們攙扶着來到了慈寧宮。

進來就看見皇太后坐在上面的紫檀木椅子上,面色有些驚怒,那個永遠都在這邊的莫氏當然也在。

楚恪寧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