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大太監連公公忙恭敬的鬆開手,便小跑着到了門口,輕聲的對着外面叫:“白方。”外面便有人跑來的腳步聲,一會兒,跟着大太監進來個小太監。

“朕走之後,翊坤宮那邊有什麼事嗎?”皇上道。

白方跪下了,輕聲將吵架的事情稟報了。

皇上聽着皺眉,半天才躺下去了。大太監慌忙的扶着慢慢躺好了,小心的整理好被子,放下了帳子,擺手。

兩個小太監很輕的站起來,幾乎是踮着腳尖退出去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屋裡只剩下大太監了。很輕的忙碌着,拿着蠟燭剪去將蠟燭一個個的熄滅着。

龍牀上皇上突然慢悠悠的開口了:“晉王妃說朕病情的話,你是如何看的?”

大太監連公公的動作一頓,接着忙放下蠟燭剪過來,站在窗前躬着身子。牽扯皇上的龍體,便是他回話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想了想才隔着帳子輕聲回稟道:“奴婢覺着,晉王和晉王妃都是真心的爲皇上的龍體着急……王爺和王妃當着皇上的面提過很多次了,如果有異心,總會避諱。越是避諱不言,反倒心裡有鬼,而越是如此敞亮說出來,倒覺着應該是真心的關心龍體。”

說着輕笑着道:“這也是奴婢的淺見,皇上,您覺着呢?”

皇上半天沒說話。

太監躬身等了半天,似乎聽見皇上呼吸綿長了,好像睡着了,他這才輕手輕腳的離開,依然去滅了燭火,房裡慢慢的暗了下來。

皇上睡得如此踏實,自然不是心懷疑慮的樣子,太監知道自己沒說錯話,當然也心安理得。

……

王婷和齊國公世子妃等着楚恪寧,一起從宮裡出來了,便看見晉王府的馬車旁邊一匹白馬,馬上坐着一個人,穿着件黑色的長衫,身形頎長,挺拔玉立,俊眉朗目,黑衣白馬的格外惹眼,閒的無聊的晃悠,馬兒也閒的無聊的小步溜達。

齊國公世子妃便抿嘴笑。三人互相告別,楚恪寧過來了。

韓耀庭已經下馬了,笑着道:“怎麼這麼晚?”扶着楚恪寧上了車,自己也跟着跳上來,道:“又有什麼事吧?”

楚恪寧點頭:“臨走跟惠妃說了兩句話,耽誤了點時間。”

馬車走了起來,楚恪寧靠在了他身上,簡單的說了說,韓耀庭聽了道:“惠妃還真是明知不可爲偏要爲之……這份勇氣也是難得。”

楚恪寧本一肚子的不滿意,被他這樣逗,一下笑了,滿肚子的生氣也化爲了烏有,笑着打了他下道:“你真有心思開玩笑。”

韓耀庭笑着道:“你也不用如此的上心,提醒過之後就算了,身處後宮的是她,明知道那兩個會一直盯着她,卻還沒點數,別的人怎麼着急都沒用。說到底跟咱們關係不大,別生氣了。”

楚恪寧點頭:“我也知道,其實本就是想着事不關己的,可到了眼前忍不住的又想管……”

其實這種心思誰不是啊。

廖夫人進宮的時候,廖大人已經囑咐過,不要多說話,今晚上誰也不會把你當回事,叫你進宮無非是旁觀的,也只是試探,你多說一句,別人就會給我定位置,認爲我站在那邊。所以你不要多說話。

但很多女人如果看出來一個孕婦可能會被陷害,都忍不住的會說兩句。

齊國公世子妃那樣的,當然也有。

韓耀庭道:“至於寧嬪……”

楚恪寧忙道:“關於寧嬪,你真的不用安撫我,我還不至於跟她計較。想也想得到,她進宮最晚,所以這兩個月估計她最得寵,她那個年紀張狂些也是想得到的,年輕,家裡父母親也沒什麼指教……”說着搖頭。

韓耀庭笑了道:“你能這樣想就好。”

回到了府裡,已經亥時了,夫妻倆洗洗便睡下了。

韓耀庭也看出來了,楚恪寧雖然不願意和寧嬪計較,但寧嬪說的一些話確實惹怒了她的。

讓王妃這樣生氣,王爺豈能不生氣?什麼時候,該給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寧嬪一點教訓了。

七夕節的這些事情,雖然只有進宮的幾個婦人知道,但回去跟自家的相公一說,自家相公又和自己人商量,於是沒幾天很多人都知道了。

心裡該明白的,全都明白。

七月註定是不太好過去的一個月,月初皇上病了幾天,七夕的時候好了點,不過十日左右,又病了。

還堅持了兩天上朝,十四這天就沒上朝了,早上大臣們都已經進宮了,在金鑾殿內等了一會兒,太監過來說,皇上偶染風寒,今天就不上朝了,大臣們有事情將摺子遞到內閣。

於是大臣們便從宮裡出來了。

韓耀庭大約是在申時左右,接到了聖旨,傳他進宮的。

這時候他正在和楚恪寧吃晚飯。當然,現在這時辰吃晚飯有點早,那是因爲兩人起來的晚了,早上巳時吃的飯,所以這會兒就餓了。

橫豎夫妻兩個在家,也沒長輩,也無人管,所以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吃飯,沒什麼要緊的。

吃了一半接到了旨意,只能放下筷子回來換進宮的衣裳。

“怎麼這個時候傳你進宮?不會有什麼事吧?”楚恪寧覺着挺莫名其妙的:“難道樑啓明那邊又要開始針對王爺了?”

韓耀庭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來這時候能有什麼事,道:“只知道今天皇上病了,沒上朝……不過好像這段時間也經常不上朝,倒不知道這一次有什麼特別的。”

“七夕那天的事情,良妃那麼做必定是經過樑啓明同意的,皇上難道是裝病,其實是要處理樑啓明瞭?”楚恪寧突然的就冒出來這樣的想法。

韓耀庭想了想,道:“不知道。沒事的,進宮看看就清楚了。”

楚恪寧也只能點頭,服侍他換了衣裳,跟着出來,叮囑他小心一些。

韓耀庭從府裡出來,騎馬來到了宮門前,下馬進宮,一路走到乾清宮這邊,也就用了半個時辰左右。

宮門前等着的太監看起來已經急得不行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來回轉,一看見他進來,忙迎了出來道:“哎呦,王爺您可來了!”

“出了什麼事?”韓耀庭便問了一句。掃了一眼其他的人,門口還跪着好幾個太監,平常服侍的應該沒有這麼多人,而且這些太監們全都是噤若寒蟬的樣子,既然是跪着,顯然裡面皇上是發過怒了。

太監一頓,才道:“您進去就知道了。”趕緊的領着來到門口,他進去稟報,一會兒出來,請韓耀庭進去。

韓耀庭滿腹孤疑,進了門。

先看見了滿地跪着的御醫們,然後看見滿地的碎瓷器,竟然是砸了不少的東西,散佈在御醫們的周圍,御醫們一個個瑟瑟發抖,面色如土。

韓耀庭這時候看見一個不屬於宮裡的人仁濟堂的趙大夫。

他怎麼在這裡?韓耀庭瞬間就有些隱隱的想到了。在往上看,皇上斜倚在榻上,裹着被單閉着眼睛,臉色很蒼白。

“微臣參見皇上。”韓耀庭上前選了個沒有碎瓷器的地方跪下道。

皇上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道:“晉王來了?起來吧,賜坐。”頓了頓道:“太醫都下去,在殿外候着。”

御醫們這才忙忙的磕頭答應着:“是。”爬起來有些狼狽的魚貫出去了。

皇上疲憊的擺了擺手,太監們進來了兩個,手腳麻利的將地上的碎瓷器收拾了,端來了錦杌請晉王坐下,他們沒發出一點聲音的又退了出去。

韓耀庭坐下,正要說話,看見皇上慢慢的坐起身來,他便等了一會兒。

皇上坐起來了,這纔看着韓耀庭道:“晉王,朕聽說晉王妃精通醫術?傳她進宮爲朕把把脈吧。”

韓耀庭一聽都有點愣。

主要是實在有些奇怪,皇上既然要傳恪寧進宮診脈,爲什麼不和自己一起傳進來?非要分開傳?

這不是要多等一會兒?

當然不能問,忙起身道:“是。”轉身看了看,門口一個太監忙躬身表示明白,轉身出去了。

這邊皇上對還跪在地上的趙大夫道:“你將剛剛的診斷結果跟晉王說說吧。”說着,他靠在了迎枕上,又慢慢的道:“無須害怕。”

仔細聽,甚至能感覺出來皇上的聲音微微的顫抖,似乎……在害怕什麼。

兩個太監小心的上前來,跪在腳踏上,隨時服侍。

趙大夫便膝行着轉了半圈,給韓耀庭磕頭,聲音同樣發抖的道:“皇上的脈象……”

“不用說脈象。”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小聲的提醒:“之前皇上說過你了,只說結果就行,長篇大論的脈象誰能聽得懂?”

趙大夫便忙道:“是,是……”顫聲道:“皇上這是常年鬱結,肝氣不舒,心陰損耗,現如今已經到了……已經到了……”

“到了什麼?!”韓耀庭心中已經有些明白了,聲音都有些着急。

趙大夫道:“到了沉珂難返的地步……”說着連連磕頭道:“這只是草民的判斷,草民醫術尚淺,診斷的未必是確切的。”

“起來吧。”皇上慢慢的說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