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再去請安,陸顏玉可不敢耽誤時間了,快速的洗漱梳妝完畢,便依舊領着冬梅去了東院。雖說是路癡,可威武侯府內的大路,來回就那麼兩條,陸顏玉也算記下了,這一次沒有像昨天那樣流連景緻,她一心只想着今兒的戲比昨日熱鬧,去晚了可不好。
昨兒個是末名,今兒個卻討了個頭彩,丫鬟們掀開門簾伺候陸顏玉進屋的時候,田氏纔剛梳好頭,鸝兒便引着陸顏玉進了內室。田氏的臥房裝點的極其講究,淡灰色的帳幔上繡的都是牡丹,條几上擺着的瓷瓶一應都是白瓷,襯得屋主人的氣質便非同尋常,靠窗的梳妝檯前,一個小丫鬟端着一盤子各色絹花,鶯兒站在田氏身後,拿起一朵緋紅色的簪到田氏的髮髻上,田氏照着鏡子左右晃動,像是不太滿意的樣子,搖了搖頭示意鶯兒把絹花取下來。
陸顏玉見狀走上前,先給田氏福身請了個安,然後才走到鶯兒的位置,在丫鬟端的盤子裡仔細挑了挑,選了一朵藕粉色的絹花,簪到了田氏的髮髻上,尊敬的說道。
“這花的顏色既不招搖,也襯得起祖母的氣質呢。”
田氏見她挑的花顏色很嫩,便嗔笑着回話,“你祖母一大把年紀了,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挑這麼粉嫩的顏色給我帶在頭上,平白惹了別人笑話。”
陸顏玉眼中的田氏,保養的很是得當,比實際年紀要顯得小好幾歲。若是在現代,這個年紀興許孩子還沒結婚,可在古代,早已經兒孫滿堂,甚至連孫子孫女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陸顏玉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穿越到這裡就是這樣的命運。她快速掃去臉上的無奈,換上俏皮的神情對田氏說道。
“誰說祖母一大把年紀了,若是換做不認識的人,說您三十也有人信啊。”
是女人都喜歡聽人誇年輕,田氏也不例外,聽了陸顏玉的話竟大聲的笑了起來,轉身輕輕擰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個壞丫頭,早起是喝了蜜嗎,小嘴兒甜成這樣。”
待陸顏玉幫田氏將剩餘的珠翠都戴在頭上,祖孫倆便從內室出來,往正廳去了。剛走到珠簾處,便看見了張氏帶着陸顏琴從院門裡走進來,張氏並沒有什麼異樣,倒是陸顏琴,看見陸顏玉跟在田氏身後,表情一下子變得很不自在,多半是擔心陸顏玉將昨天的事告發出來。
陸顏玉只瞧了她一眼便將頭轉了過去,並不屑再與她有什麼交集,而是緊跟着田氏進了屋,屋裡李氏帶着陸顏玢已經到了,見田氏進屋趕緊起身請安。
陸顏玢雖然平時自視甚高,可見了田氏仍是展現出了小女孩的天性,一隻手拉着田氏的胳膊,竟然撒起嬌來,“祖母祖母,這十幾日沒見玢兒,你想玢兒了嗎?”
田氏對於這個孫女也甚是寵愛,笑呵呵的將陸顏玢攬在懷裡,“祖母當然想你了,這十幾日沒有你這個小鬼精靈在跟前玩耍,祖母可是不習慣的很呢。”
李氏看陸顏玢如此討得婆母的歡心,心情自然很好,雖然巴不得陸顏玢就這麼吊在田氏的身上沒完纔好,可嘴上卻訓斥道,“你這丫頭,進宮幾日連府裡的規矩都忘了,快別纏着你祖母了,回來坐好。”
陸顏玢知道自己的娘並不是真的在訓斥自己,於是朝田氏扮了個鬼臉便回到原先的位置坐好。
一旁的張氏看陸顏玢這樣活潑討得田氏的喜愛,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可誰讓自己的丈夫是庶出,自己的閨女又不是個機靈懂事的,只得氣得不住的翻着白眼。
待人都坐定,陸顏玟才姍姍來遲,陸顏玢自然不能放過這個出氣的機會,心直口快的說道,“瞧瞧,果然一副大小姐做派,在宮裡的時候可是回回第一個去給公主請安,這回了府,反倒是趕不上別人了,你也太不把祖母長輩放在眼裡了吧。”
陸顏玟自知理虧,也並不反駁,訕訕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陸顏玉趁這個空檔仔細觀察了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除卻眼睛,跟自己倒有幾分相像,只是她的眼睛像極了她的母親陳姨娘,即使再裝作沒有心機的樣子,卻也透着一股子精明勁兒,陸顏玉不喜歡她娘,自然連帶着對她也心存芥蒂。
還是田氏揮了揮手,喚了陸顏玟進來,她緩緩走到田氏身前,福了身說道,“玟兒給祖母請安,都怪玟兒貪睡起晚了,還請祖母恕罪。”
陸顏玢還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不顧李氏不住的朝她使眼色,仍是大喇喇的說道,“哼,也不知道你裝無知天真給誰看,噁心。”
張氏見機也插了一句嘴,不過卻是衝着陸顏玢去的,“玟姐兒好歹是你姐姐,你這樣說未免也太不懂長幼有序的道理。”說完又瞥了一眼李氏,“玢姐兒年紀小,你還是要多管教的。”
李氏哪裡是肯輕易認輸的人,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反擊道,“玢兒的事就不勞大嫂費心,只是琴姐兒愛背後說人是非的毛病你還是多多操心吧。”
看張氏還要說些什麼,田氏只得不重不輕的咳了一聲,面露不悅的說道,“好了,大清早當着小輩的面,你倆這又是何必呢,平白丟了身份。”
原是陸顏玟請安來晚的事,莫名其妙讓這倆妯娌打得不可開交,陸顏玉冷笑了一聲,果然好戲這纔剛剛上演,自己只管看熱鬧便是。
田氏勉強露出一個微笑,繼續說道,“既然玟姐兒和玢姐兒都回來了,咱們這一大家子也都到齊了,只等後天的中秋節好好吃個團圓飯了。”張氏和李氏剛聽了訓斥,這會子倒是同時附和着。
田氏先問了兩個丫頭宮裡的事,又問道昨天說的給幾個丫頭做新衣裳的事,李氏趕忙接話道,“都已經安排妥當了,今天下午就能來府裡。”
田氏笑着點了點頭,又吩咐李氏道,“讓裁縫將衣料子都抱到踏雪齋去,幾個丫頭也都去踏雪齋,在那裡給她們量尺寸就是了,你且跟着一同去看着。”田氏派李氏去,大概是想着有個大人在,幾個丫頭也不會輕易就嗆嗆起來。
只這一句話可給陸顏玉弄得心裡一緊,下午可得不了清閒了,這幾個丫頭都不是省心的主,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可是一屋子女人呢。不過表面上,陸顏玉並沒有異樣,笑着點頭應了下來。
李氏給幾人又約好了時間,大家又說笑了幾句便都散了。
陸顏玉今日沒工夫閒逛,直接回了踏雪齋,吩咐了綠竹和杏兒將茶葉和點心提前備下,她躲得清閒,待在琴房裡不肯下樓,歪在貴妃椅上看秋姑姑託人從外面買來的雜記。
李氏約定的時間是未時五刻,也就是現代的三點十五分,陸顏玉用過午膳只午睡了片刻便起來了,閒來無聊,便看着秋姑姑繡花樣子,倒也有趣。
秋姑姑有心教陸顏玉繡上幾針,“這女工可是每個閨閣女子必須要會的,將來許了人家,自己夫君的貼身之物可沒有委以他人做的道理,若是小姐有興趣,不如奴婢現在就教教您如何?”
陸顏玉覺得新鮮,便答應了,可無奈她笨手笨腳,兩隻手指頭捏着針只遊走了幾下就連着紮了左手手指頭好幾次,陸顏玉用嘴吸着有點紅腫的手指,哀怨的說道,“只不過是只小小的繡花針,怎麼這麼難駕馭,我可不要學了。”
秋姑姑耐心的勸道,“那未來姑爺的貼身之物您要怎麼辦呢?”
陸顏玉俏皮的走到秋姑姑的身後,也不顧及什麼主僕,竟直接抱住了秋姑姑的脖子,親暱的回答道,“有姑姑在,我還怕什麼?”
秋姑姑這幾日覺得陸顏玉有一股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成熟,可今日這一抱,原來還是個小孩子,竟會心的笑了起來。主僕倆有說有笑的也聊了一會兒,只是陸顏玉再不肯碰那繡花針了。
過了片刻,綠竹就從外面進來,說陸顏玟來了,陸顏玉心裡琢摩着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刻鐘,這丫頭早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便吩咐綠竹引了陸顏玟去正廳,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之前陸顏玉對原主與她之前的瓜葛也略有耳聞,無非是一個沒心眼的遇到一個有心計的,一個牽着一個鼻子走罷了,不過兩人究竟關係鬧到什麼地步,自己也不好把握,便表情淡淡的進了屋。
陸顏玟見陸顏玉進來,倒是乖巧的從凳子上起身,福了身向陸顏玉請安,“三姐好。”
陸顏玉仍是沒什麼表情,只微微笑着客氣的讓陸顏玟坐下說話。
“昨兒一回來就聽娘說,三姐前幾日受了驚嚇,本來昨兒夜裡就該來請安的,可奈何時辰已晚,怕三姐不便,纔想着今兒早來一會兒,一是給三姐請安,二是沒有外人,咱們姊妹也能說幾句體己話呢。”
陸顏玉心裡琢摩着,陸顏玟的話倒是挑不出什麼毛病,若是讓不瞭解實情的人聽見,還以爲這姐倆兒平時的關係有多好呢,還要說什麼體己話。看來陳姨娘已經將這幾日發生的事都告知陸顏玟了,陸顏玟今天提前來說這些話,是不是投石問路也未可知。
陸顏玉雖然跟她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但好歹還要顧及姐妹的關係,再說陸顏玟並沒有半句僭越的話,自己也不好不接她的話茬,於是也熟絡的與陸顏玟聊起天來,“不過是小事罷了,將養了幾日便都好了,妹妹無需擔心。”
陸顏玟擡頭對上陸顏玉的眸子,表面平靜,背地裡卻電光石火,陸顏玉心裡暗想,姊妹倆的較量,這才真正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