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濤院的下人們對都二少爺的這個朋友熟悉的很,一水的“世子爺好”,福身打千的架勢也更加謙卑,不用說,輕薄陸顏玉的“狂徒”就是這位世子爺李凌風了。
李凌風的身份尊貴,是當今皇上的親侄子,也是唐王唯一的兒子,唐王府的世子爺。因爲他的母妃完顏氏來自西北粗獷的少數民族,而陸衍慶的祖父爹孃也都在西北,兩人年齡又相仿,李凌風雖然身份地位比陸衍慶要高一截,可對他卻沒什麼架子,再者陸衍慶的性格也是直來直去的,所以自小兩人便玩在一起。
從花房回來,二人往碧濤院的偏廳一坐,陸衍慶便吩咐了小廝將前幾日委託京味樓的老闆弄來的幾罈佳釀悉數都搬了出來。
“你且先聞聞味兒,這幾罈子酒可是在地下埋了近二十載,跟你我的年紀差不多了,若不是跟京味樓的老闆還有點交情,他可是萬萬捨不得割愛讓與我的。”陸衍慶說起酒的來歷,帶着一絲小驕傲。
李凌風也是見識過好東西的人,將酒罈子上的封紙撕開嗅了嗅酒氣,便知道陸衍慶又上當了。雖說這酒也不錯,但絕對沒有老闆吹噓的那樣好,不過五六年的釀品罷了。這已經不是陸衍慶第一次被騙了,他爲人善良耿直,耳根子軟,也沒有什麼壞心眼,所以別人說上幾句好話,他就當真,不知京味樓的那個黑心老闆說了什麼話,竟然連侯府的二少爺也敢騙。
李凌風擡頭一臉無奈的問道,“這幾壇酒你花了多少銀子?”
陸衍慶也不做假,一隻手比劃了個一,一隻手比劃了個五。李凌風舒了口氣,“十五兩也算可以了,你倒沒吃虧。”
陸衍慶聽此,臉上一黑,面無表情的說道,“是一百五十兩。”
李凌風看到陸衍慶的表情哈哈的大笑起來,陸衍慶覺得面上掛不住,起身就要去找賣酒的老闆算賬,李凌風一把拉住他,勸解道,“算了算了,雖說你花了冤枉錢,這酒也沒有賣酒的說的那樣好,不過也不失爲幾罈佳釀,中午我便不走了,咱倆還是來個一醉方休可好?”
陸衍慶聽此換下了剛纔泱泱的表情,坐了下來,笑着對李凌風說道,“喝酒當然可以,不過,你知道我的酒量,可別以‘大’欺‘小’。”
李凌風的酒量很好,同齡人當中還幾乎沒有能喝得過他的人,別人都說這點一定是繼承了他的母妃,想當年完顏氏第一次見少年唐王的時候,便將唐王生生的給喝倒了,從此便酒名震京城,也開始了與唐王的不解之緣。
“我哪回沒讓着你,難道還灌過你酒不成?”李凌風輕輕挑了挑眉,仍是笑着說道。
陸衍慶聽罷笑着沒再說話,只是端起桌上的茶盞喝起茶來。一邊的李凌風也順手端起茶盞,心思卻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剛剛遇到的那個女子,他可不是個登徒浪子,沒有沾花惹草的習慣,因爲身份貴重,有多少人想跟唐王府結下這門親事,卻都被自己的母妃給回絕了,完顏氏堅持讓自己的兒子自己去挑選心上人,她與唐王半輩子恩愛,唐王除了這一個王妃,也再沒有娶過別的側妃侍妾,也算是一段佳話,可到了李凌風這裡,身邊的鶯鶯燕燕不少,自幼開蒙甚早的他喜愛讀書寫字喝酒交友,卻對男女之事不太上心,十八歲了仍沒定下親事,也愁壞了完顏氏,可話已經說出口,收是收不回來了,她也只能盼着李凌風早日開竅,也能抱得佳人歸。
另一邊呢,陸顏玉帶着冬梅氣鼓鼓的就回了踏雪齋,主僕倆一進門秋姑姑便看出了端倪,她先叫杏兒去給陸顏玉泡茶拿點心,然後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鸝兒來說您留在東院用早膳了,怎麼現在卻生着氣回來,出了什麼事了嗎?”
陸顏玉想着這事也無所謂瞞着秋姑姑,便擡了擡下巴示意冬梅,讓她將事情講出來。冬梅得了令,便從遇到陸顏琴開始,再到花房裡的登徒子,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出來,說到李凌風的時候,冬梅還特點用了好幾個不雅的詞語形容他,一臉不滿的小模樣竟把陸顏玉給逗笑了。
“好了好了,竟然比我還生氣,瞧你皺着的眉,再不舒展開,可是要留下褶子了。”
冬梅看主子釋然的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笑,只是仍然心不甘的說道,“若是下次再讓奴婢碰見這人,一定拿了木棍將他敲暈,再挖了他的眼珠子下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樣。”
一旁的秋姑姑也算聽清了事情的原委,開口說道,“咱們侯府的少爺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想來也不會結識這樣的人物,若是小姐下次再遇見了,不妨躲着走便是了。不過,既聽冬梅這樣描述,定是小姐容貌出衆才惹得那少年郎多看了幾眼也未可知啊?”
陸顏玉聽了秋姑姑這樣的話,想着原主的這副好皮囊確是一等一的,想來吸引了異性的注意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一想到那男子,陸顏玉竟覺得臉上發燙,自己在現代什麼樣的絕色帥哥沒有見過,卻都比不上這人的俊美,雖說眼神戲謔,可渾身上下散發的痞痞的味道也很是吸引人,若自己真的是在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年紀,說不定真的會變成花癡,不能自拔呢。
想及此,陸顏玉甩了甩頭,想將剛纔的男子從自己的腦海中趕走,正巧杏兒端來了茶水和點心,陸顏玉剛纔在東院可是沒吃飽就出來了,於是也顧不得小姐的架子,用手抓起一塊就吃了起來。
在碧濤院裡坐着的李凌風只覺得耳朵一陣奇癢,用手指使勁搔了搔才緩解了許多,他哪裡知道剛纔有人在說自己的壞話,他又將桌上的茶盞端了起來,有意無意的對陸衍慶說道,“聽說,你年後就要回西北成親去了?”
這一說卻正好擊中陸衍慶的軟肋,上個月自己的爹寫信回來,說是給他覓了一門好親事,女方是甘肅巡撫的千金,合了庚帖,下了聘禮,只等來年開春爲兩人籌辦喜酒,結下秦晉之好。
陸衍慶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一臉的不情願。
李凌風是個聰明人,早就看出了陸衍慶對他妹妹的私情。從兄弟感情上論,陸衍慶是自己人,懂詩書知禮儀,家境不錯,人品也很好,若是娶了自己的妹妹,想來琳兒也不會受苦,可李依琳的性子卻隨了自己的母妃,父王又從小寵溺,她便學會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性格大大咧咧,不受約束,她對陸衍慶是一丁點的別樣情懷都沒有,所以不管陸衍慶有多好,這兩人也都是不可能的了。
雖然陸衍慶一直將這樣的感情埋在心裡,可既然自己能發現,也說不好以後會有別人發現,這樣的男女感情之事,若是被別人知曉了,不僅會連累了陸衍慶的名聲,就連李依琳也會無辜的受到牽連,作爲好兄弟,好兄長,他都有義務提醒一下陸衍慶。
李凌風藉故支走了屋裡伺候的小廝和丫鬟,煞有介事的對陸衍慶說道,“你我是兄弟,我從沒拿你當過外人,所以今天我要說的事你也別介意。關於琳兒,我希望你能將她忘得一乾二淨,只當她是妹妹,再別有不該有的感情。”
陸衍慶聽李凌風提起李依琳,面上一驚,自己從沒有將心思說與誰聽過,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李凌風知道陸衍慶心裡的疑惑,於是解釋道,“我也不需要什麼別的辦法,只你看琳兒的眼神,我就能猜到幾分,別說是我,興許父王和母妃也都看出來了。”
陸衍慶聽了這話,一下子癱在了桌子邊,用手肘撐着身體勉強坐着,李凌風見狀驗證了自己的猜測,又繼續說道,“想必你也看出來琳兒對你並無超出兄妹之情的別的感情,明年你也要成親了,既然如此,我想我說的,你也能做到對不對?若是這事再被他人知曉,必會連累你的聲譽和琳兒的閨譽,你也一定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陸衍慶看到自己的想法完全被李凌風識破,本還想着最後一搏,向琳兒表明心意,也許能挽回佳人的心,可如此一來最後的希冀也破滅了,陸衍慶不免灰心。
到了吃午膳的時候,也不用誰勸,陸衍慶竟自顧自的喝了許多杯,醉得一塌糊塗,李凌風隱隱約約聽到趴在桌子上的他嘴裡含含糊糊吐出來一個名字,“琳兒,琳…琳兒。”
李凌風暗暗搖了搖頭,他心裡也很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受這樣的感情之苦,可事實如此誰也沒有辦法,於是叫了門邊守着的小廝,將陸衍慶擡回了他的房間休息,自己則喝了一盞茶便打道回府了。
傍晚時分,冬梅取晚膳的時候,聽人說四小姐和七小姐回來了,便將這個消息告知了陸顏玉。
陸顏玉對陸顏玢已經有所耳聞,也並不好奇,只是這個同父異母的四妹陸顏玟,她卻知之甚少,像嫡生的庶生,想必也不是什麼普通的角色,陸顏玉用勺子舀了一勺蝦仁放進嘴裡咀嚼,等全部嚥了下去,才自言自語道。
“這菜看着不錯,可吃起來才知道,鹽味兒欠了些,所以光看還是不行,還得品嚐。到了明日,還不知道又有什麼新鮮貨等着我呢,且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