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把東安世子留在京裡嗎?”遊沿恨聲,沒來由的把柳至一起恨上。
他回想往事,當年的他兢兢業業,不敢說神捕,勤懇辦公還稱得上。就爲查到柳丞相的身上,丞相一手遮天,反而把他擠走。
遊沿倒有和丞相硬拼的心,當時境遇跟東安世子這一回進京有相同的地方,丞相只有嫌疑,遊捕頭卻兩手空空沒有得力證據,讓柳丞相遠遠的打發走,在小城裡受到奉承丞相的人看管,直到柳至把他調回京裡。
遊捕頭在小城裡並不意志全無,他試圖用很多法子回京,或暗地尋找看管他的人受丞相吩咐的證據,看管的人發現後,對他一席長談讓遊沿沒了性子。
“遊大人你辦案是人中龍鳳,但你遠遜柳家功勳成堆。你在我這裡還能安然度日,真的你把柳丞相扳倒,還有個將功折罪一說,到最後你不能把他怎麼樣,反而招來柳家的子弟,最後難爲的還是你罷了。父精母血輕易散去,你怎對得起家人?安生呆着吧。功勳二字,從來是有特權的。”
在今天東安世子也這樣了,仗着父輩有“功勳”二字,上個月以前還力主拿他歸案的柳國舅也要放過他,只是輕輕一句:“留他在京裡”。遊沿身爲刑部侍郎,深知這種“留他在京裡”,不過是詔獄裡單身牢房呆着養身子。
爲什麼是單身牢房?類似東安世子這樣的人知道事情不少,防着他泄密、防着他胡說、防着他和人在獄裡勾結,他最好是呆在單身牢房,不經允許,不能和任何人接觸,從梁山王到朝廷都安心。
而遊沿想到這裡,當年聽到的一番話再上心頭。
不由得遊沿新仇舊恨一起發作,對柳至赤紅了眼睛,嘶聲雖不高,卻句句是他讓排擠出京的痛苦。
“國舅想說他也有特權了是不是?他上有功勳,後代殺人放火都不會死罪,”一抹冷而又苦的笑容在遊沿嘴角凝住,他神態狀若癲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子撒過的溺,能成兒子的楊枝甘露。”
這句話着實難聽,不但把一干子上有父輩的功勳全掃進去,就是柳國舅也結結實實在裡面。
聽完,柳至眼角抽了抽,隨即都沒心思和遊沿生氣,國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對自己自語:“我現在才知道功勳子弟還有這麼難聽的解釋。”
國舅這算是給遊侍郎一個臺階下,但遊侍郎在氣頭上哪裡想的起來他罵進去所有人,遊沿眼眸還是赤紅,又悲又憤怒:“難道我說錯。咱們當的什麼差?刑部!費氣力抓一個,扳正臉面一瞧,功勳子弟。腦袋上頂着祖輩的功勳,他爺爺戰死,他太爺爺流了血,到他這裡就成頭上一頂鐵打銅鑄的脫罪帽。那還要刑部做什麼?大家夥兒包括你柳國舅也不必再當差,你回家天天聽大戲,我回家賣紅薯。豈不乾淨痛快。”
柳至一直認爲自己不是好性子人,他可以爲袁訓而忤逆柳丞相,也可以爲皇后而對袁訓動拳頭。但今天遊沿說的步步緊逼氣話,他字字都得聽着,還提醒自己不敢擺臉色。
這個人正在生氣,勾起他生氣的緣由呢,又是自家老丞相。柳至想我不忍氣吞聲,難道要他閉口憋悶不成?
他也不肯答應啊。
忍忍氣,國舅把這些話全聽進去,再從另一隻耳朵擠出去,只拿面前的茶水左一碗右一碗喝着。
品茶本是賞心悅目的事情,現在卻成添堵。國舅悶悶,深覺得對不起這些許好茶葉。
就把心思聚精會神放在烹茶上面,重撮一小把茶葉,泡好,有滋有味的品起來。
茶道上一系列的舉動細而優雅,遊沿不知不覺中讓安撫。想想他如今能站在刑部大發牢騷是國舅所賜,遊侍郎懊惱上來。
讓梁山王拖上一天,給東安世子以造假的機會,雖然夾雜柳國舅與王爺的不和,但說到底是自己做事不夠謹慎。
如果當時給梁山王去一封信,抓不到東世安子,反而可以混賴梁山王處走漏消息。縱然東安世子外逃,也由梁山王追捕。
少一封信釀成刑部在兵部面前的被動,再究原因還有遊侍郎貪功,只想自己把世子拿下,不想分別人半點兒功勞。
這會兒再對國舅大發脾氣,眼看他悠悠然不生氣,倒把自己辦事不得體又暴露一回。
遊沿垂首,長長的一聲嘆息:“唉……”
這一聲帶足後悔,柳至眸中有了笑意,揶揄道:“嘆什麼氣?接着說下去,我聽的正好。”把一碗茶推過來。
澄黃的茶水散發出誘人的香氣,焦躁的口乾舌乾的遊沿正需要,接過一口吞下去。
柳至笑意加深,提壺續水,遊沿一口一碗,烹茶哪有大壺呢,小茶壺沒幾口喝的乾乾淨淨。
遊沿抹抹嘴,覺得一團火氣下去大半。國舅忍不住哈哈大笑的樂了:“我這是大紅袍,可不是牛飲,你罵過功勳子弟,喝的卻也痛快。”
遊沿再聽不出給他臺階下,真的成個傻子。忙道:“我說的人裡可沒有國舅您。”
柳至露齒一笑:“聽到這話我舒坦不少,那有幾句話我也對你解釋。”
“國舅請說。”遊沿恢復他下屬的恭恭敬敬。有時候對柳國舅,遊侍郎雖居年長,卻還真的不敢拿大。
“東安世子殺不得不止一個緣由。”柳至侃侃而談:“上一回拿他進京,他的人馬不服,梁山王彈壓下去。就是皇上殺他也得考慮考慮軍中譁變不說,還有一個原因,以我猜測,皇上也應該留着他長期監禁。”
遊沿輕輕地哦上一聲。
“遊大人你在京外,可曾打聽過東安郡王的死因?”柳至露出凝重。
這一看就是說秘聞,遊沿目不轉睛:“他離我遠而又遠,死活與我無關,不曾打聽過。”
“東安郡王是皇上聖旨逼迫,自刎而死。”柳至輕聲:“靖和郡王也是同樣。”
接下來的話柳至不說,遊沿也意識到處置東安世子的棘手,低手自語:“是啊,說到底郡王世家舊有軍功,不能把老子逼死,再把兒子也逼死。”
而重點呢,在於這一回讓遊侍郎辦砸,刑部沒有過硬的證據往上呈交。
換成別的皇帝,也有可能用一句“其心可誅”,推出斬首。但本朝皇帝不是愛殺人的主兒,原太子近臣的柳國舅推測過,遊侍郎不敢說這個針對皇帝的推測不對。
“你現在知道了,不用再生氣了。”柳至愁眉苦臉:“咱們還是來合計怎麼對付兵部彈劾吧。忠毅侯只會在太子面前和咱們說話,但梁山王只怕要求他在大朝會上和咱們說話。”
大朝會?遊沿和他一起苦笑:“這是生怕刑部不當着百官丟人?梁山王這一手兒堪稱歹毒。”
“我本打算尋個機會,和王爺清算他驅逐咱們的人也就罷了,爲什麼回回打上一頓。就眼前來看,還得再等等。”柳至也有了一聲嘆息。
尚書和侍郎都把眉頭緊鎖,在心裡把梁山王罵個不止。
……
這一天的天氣陰而低沉,在視線裡烏雲滾滾幾乎壓到海面上。海浪的翻騰,也似乎隨時敲打着天空。
不會行船的人都看出這不是水面行走的好機會,而海盜約上岸的日子卻在今天。這讓江家的舊部煩躁不已,因爲他們面前有一個難以揮去的大麻煩。
這個大麻煩就在江水將軍面前站着,附近的這位地方官,再一次請江將軍發兵。
“江將軍,發兵吧,最新消息,四個城讓強盜佔住。今年這是哪塊雲彩不打算下雨,它不下也就是了,卻把氣運妨礙。強盜敢占城?這邪乎勁兒,還真不怕大軍一到,壓他們個粉身碎骨,死後也尋不上望鄉臺。發兵吧,將軍,不能總指望駐軍,水軍雖素習水戰,但離的不遠,三、兩天的路程,去幫把手兒也就回來。”
江水指着變陰暗的海水,還是敷衍:“大人您看,天公不作美,這種天氣上船都難,別說移動巡邏船隻。我不把巡邏船佈置好,跟你走,我不放心。”
江水暗想自己怎麼會發兵助強盜呢?他巴不得越亂越好。亂了就分攻打的兵馬,海盜搶劫更有利。
而這位幾天前到來,長住似的粘着自己的地方官…。江水冷笑,再不走,等海盜到來,趁亂一刀把他殺了,讓他還在這裡廢話多多。
這位大人比鮎魚還粘,從他到來,從早到晚粘的江水不能分身,兄弟們私會也不能。
江水雖不想讓朝廷命官死在自己營裡,但這位大人實在太煩人。
地方官也會看他的眉眼,暗地裡也是冷笑。
自從江強死在梁山王手裡,地方官是縝密的,會監視江家。而京裡也有公文到此,命就地監視。收到強盜占城的消息,地方官大爲不解。
強盜自古搶錢就走,佔地的性質是造反。
他不敢疏忽,一面知會就近駐軍,一面親自來到離他最近的水軍就是這裡。
也有擔心水軍不好調動,他親身到此。也有懷疑強盜另有退路。說不好和江家有勾結,從海上一走,過上幾天別的地方上岸,扮成富商大把的花錢去了,查起來都難,大人親自在這裡牽制。
江水越是不派人,地方官認爲他嫌疑越大,越是把他跟得緊。
兩個人每天鬥完嘴巴比心眼兒,今天也不例外。
江水的身後跟的有人,地方官身後跟的也有人。卻不是他衙門裡官吏。官吏打發去別的營盤牽制,這裡跟的人是本營中水軍。
……
自從江強一死,兵部和梁山王都往水軍安插有人。
江強死在梁山王手下,江水等人恨梁山王入骨,帶着大家不怕拼個你死我活,把梁山王再次公開派來的人公然攆走。但兵部的將軍是從附近水軍調派而來,他們在附近水軍有威望,一旦打起來,隨時能從舊軍中調來人手。江水等雖不情願,也只能容下。
每人軍中的這種人不多,有一到兩位,就足以分裂江家對自己原營盤的控制權。
他們派人說服侍地方官,其實是保護。因此地方官粘乎乎的甩不掉,江水在自己營中也拿他沒有辦法。
……
面對絮叨出兵,只是一拖再拖:“大人,我在安排我在安排,從你說過以後,我就在安排。等我調度好,這裡的水域不會亂,我一準兒出兵。”
仰面對天,裝着好生用心端詳就要到來的風雨。
地方官用他剛纔的話回:“這種天氣難移動船隻,想來更沒有海盜敢在這時候以身犯險,這天氣出兵救援正是時候,將軍咱們今兒就走,趕緊趕緊。”
江水在肚子裡罵他老混蛋,但嘴上打着哈哈:“這可說不好,海盜行船比咱們厲害哈哈,不然能打不絕嗎?哈哈,風大雨就要來,大人您還是安坐房中,這房子是石頭的不怕風浪,等我回話哈哈……”
地方官也在肚子裡罵他老混蛋,但嘴上絕不放鬆。風雨天氣裡海盜也能行船,地方官想我當然聽說過。正是聽說過,纔不能放鬆你們。
磨了幾天,江家一支搪塞的兵馬也不肯出。按理,身爲朝廷命官,聽到地方有難,你沒功夫去,或者不願意去,先出個一千五百的人打發也罷。
要說江水也可以派一隊人先應付地方官,他不肯的原因,除去方便海盜洗劫,又派自己一調兵,兵部派來的將軍們趁這個機會出兵平亂,功勞成了他們的。
兵部趁這個機會給他們升官,將和自己平起平坐。
梁山王處三品將軍不滿員,江強以賄賂早把自己的家將滿員。梁山老王告老的時候揚言要揍前兵部老牛尚書,原因頗拿得出手。
水軍的三品將軍也有定額,江家佔了大半兒,別的地方就成稀罕官職。兵部後派來的將軍在品級上一直受江家餘部壓制。
地方官不給江水任何私下會議的機會,江水也不肯給將軍們升官的機會。這就還是舊局面,江水推辭安置中,地方官緊隨不捨喋喋不休。
……
江水無話可回的時候,就對着翻騰怒濤裝籌劃。其實想自己心事。
隨後會有大風暴過來。也隨時的,海盜會上岸。他們對付風雨的經驗足,卻不是風雨中能長長久久。
原來的計劃,海盜一到,先讓兵部調派的將軍去追,他們追,就調虎離山,方便後面行事。他們不追,江水一怒之下自己追,他自然不會真追,海盜分一隻船裝裝樣子就行,餘下的人正好把兵部調派的將軍殺了,揚長而去洗劫。
而風雨中船飄去哪裡,可以說只有天知道。海上無人小島很多,江家知道的只會比別人多,不會比別人少。江水等人在小島上歇息幾天,等到海盜歸來,分一部分財物給他們。
一半的財物是說好的三成,一部分財物拿去上繳表示功勞。這就既讓朝廷明白離開江家不行,又除去兵部派來的眼中釘。
這計策萬無一失,江水面上有了冷笑,這冷笑因爲他面對海面,不怕地方官看到而陰險無比。
……
就在他想的痛快無比,對就要到來的肆虐場面期盼到濃厚時,有人高聲呼叫:“江將軍,廖春明將軍來拜,楊華青大人來拜……張豪將軍來拜,白卜將軍來拜,袁執瑜將軍來拜……”
江水愣住。
廖春明是離他有三座城池的駐軍之首,楊華青是省裡的大員。張豪?服侍袁執瑜的家將。白卜還用問嗎?又是一根眼中之釘。
沒來由江水心驚肉跳,“不好”在心頭一閃而過。但爲什麼不好還不能明白,來的人又不是他能輕視,只能大步匆匆往營門去見。
地方官還想依原樣跟上,但沒走幾步,石頭後面閃出一個人把他截下,地方官望去,見是保護他的將軍。那人低聲道:“情況不對,廖將軍和楊大人帶着兵馬殺氣騰騰而來,大人,恐生變化,你跟着我們最好。”
地方官打個激靈:“你是說江家要反?”
“反我倒沒有看出來,平時鬼鬼祟祟早就是那樣。要是看出來,我已上報。但廖將軍不會無故前來,不是還有強盜要平,他大隊人馬到此總有緣故。大人,咱們小心爲上。”
將軍揮揮手,他又帶來一隊人,把地方官護在中間,他們也去營門看看動靜。
一到營門嚇一跳,黑壓壓軍隊看不到邊。廖春明和江水正在交談。
江水見勢不對,哪敢離得近,緊閉營門,他在營門之上怒氣沖天:“大人,你們這是作什麼?”
廖春明微微一笑:“江將軍,強盜占城你已收到公文吧?我們追擊到此,這強盜逃到你的營裡。據說勾結海盜要從海上逃走。將軍,打開營門讓我們進去幫你一把。”
江水眼前一黑,本能反駁:“將軍你看錯!我這裡沒有一個人進來!”
白卜嘲笑:“興許你眼花,我們幫你找找也好。”
江水見他從來眼紅,喝道:“白卜,原來是你挑事情?”
受足江家氣的白卜幸災樂禍,哈哈一聲長笑,小聲道:“你也有今天。”
就在這個時候,海面上傳來示警聲。鼓聲震響中夾着人聲:“海盜!”
白卜眼睛一亮:“海盜!”
來的人馬眼睛一亮:“果然這裡有賊,咱們沒有白走一回。”
廖春明聽到要罵:“什麼叫白走一回?袁將軍白將軍怎麼會騙我們!”
江水眼睛一亮:“海盜!”
面對眼前他不能敵對的人馬,面對久受他們折磨的白卜壞笑,面對兵部尚書的兒子袁執瑜,有他在這裡,料來以後和兵部扯皮都不佔上風。
江水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的人馬早就交待過。“嗆啷”一聲拔出佩劍,長呼一聲:“兄弟們,這是逼咱們造反,反了他孃的!”
跟他的人高呼:“反了他孃的!”紛紛都拔出兵器。離得近有些人不是心腹,猝不及防讓搠倒在地。
“嘩啦嘩啦……”大雨在此時傾盆而下,把鮮血流到更遠,也迅速淡下來。
喊殺聲出來——來的將軍們也呼:“奮勇向前,拿下江家!”
士兵們往前,中間就現出皇帝和鎮南王夫妻一行,皇帝面色鐵青,風雨拍打在面上更增加他的憤怒,一字一句地道:“江家果然有反心!”
下一句:“瑜哥,你察覺的沒錯。”
但一扭頭,卻見不到執瑜。
長公主雖不帶兵,也看得出來江水的人寡不敵衆,也就有輕鬆心情。見哥哥尋找,把個蔥白手指點點,爲執瑜邀功:“瑜哥衝在前面。”
“是嗎?”皇帝腦海閃過一句話,虎父無犬子,眼角卻見到鎮南王還在身邊,再就是跟他的侍衛們武藝都精良,也一個沒動。
皇帝大爲不滿:“你們怎麼不去?”
從鎮南王開始陪笑。
皇帝沒好氣,鼻子哼一聲,跟在喊殺後面大步往前。鎮南王等攔住他:
“此處危險。”
皇帝勃然大怒:“可是親臨戰場的機會難得。”
鎮南王來不及對妻子使眼色,讓公主幫着勸勸,皇帝一把推開他,邊走邊道:“哼,我哪裡都去得。天下之大,沒有能攔住我的地方。”鎮南王等人沒有辦法,只能跟着前往。
很快到海邊,見到登船的已登船,地上來不及走的人繼續鏖戰。
海上有人用傳聲的東西大叫:“白將軍,袁將軍,我們奉命來到!”一支船隊上面掛着白、袁字樣往這裡海域來,皇帝認準,命鎮南王等人:“我已到這裡,後退惹人恥笑萬萬不能。瑜哥準備的不錯,安排的有船,我們要一隻。”
海面在風浪下呈現暗黑色,入海的船隻顛簸如孩子手中捏碎的糕餅,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灑落塵埃化爲齏粉。
讓鎮南王乘船他不會害怕,但皇帝前往,王爺雙膝跪地苦苦哀求:“您不爲我們侍候的人想想,也爲天下蒼生想想,有個閃失,怎麼見太子,怎麼見太上皇太后和皇后娘娘?”
提到太子,皇帝眸光閃了閃。自他上路以後,對太子一天比一天滿意。這種滿意在京裡不可能出來,這種滿意建立在太子每天送奏章來看。在太子權限內批閱的,也細細標明,令皇帝一眼就能看個明白。
對皇帝的保護也周到妥當,皇帝這一路走過的地方,都能看出太子調動兵馬維持的痕跡。
如果那一年的謠言成真,說太子出遊結交外官,回京就逼宮。那皇帝這一路上不會好過。
這能看出來真心與假意,就像安王雖沒有出京,但他卻已聯絡城門將軍。用意一搭眼就明。
皇帝收斂怒氣,對鎮南王溫和地道:“說到太子你更不用擔心,還有太子不是嗎?”
把鎮南王一扶,鎮南王不敢不起。皇帝對他在雨中含笑:“我有太子,你有元皓,怎麼,這大熱鬧瞧瞧又有何妨?”
話說到這個份上,鎮南王準備的哭求什麼的都讓噎住,用公主好似也不能勸阻。再說公主眉眼兒正含笑,這準備趕熱鬧兒的勁頭,讓王爺噤聲,讓她勸估計還不如不勸。但他還是不能就此放皇帝上船,飛快開動腦筋尋找方法。
一個人飛步而來,近前拜倒,大喜道:“謝長林見過王爺,也代尹兄見過王爺。王爺,尹兄坐船追擊,我見過禮也就去了。”
鎮南王當他是救星,對他使眼色:“這天氣海上行船兇險吧?”
雨太大,王爺眼神打個折扣。謝長林呢,爲人有大大咧咧之處。以爲鎮南王是慰問,一挺身子昂首而回:“回王爺!自奏命來到水軍,日日研習水性不敢怠慢。就是風浪再大,末將們也能應付。”
皇帝好笑,鎮南王氣的鼻子歪,直白白再問:“我是說這大風雨不是全軍都能應付的吧?”
謝長林還是沒聽出來,雨中人的面色本就好看不了,他慨然又回:“不值什麼!老兵們全經過比這大的風雨。請王爺放心,末將們一定能把江家追回問罪。”
鎮南王隨皇帝上船的時候,氣的嘴脣直哆嗦,喃喃道:“這人不機靈,這人不能當多喜女婿。”
……
大海之威可以驚天地,在地面上的感覺,又遠不如在海上來得震動。
船在海中如風箏在空中左搖右擺,皇帝身上系根繩索才能扶着船艙門站着,還站得東歪西晃,有人護衛也摔了幾跤,不過摔到護衛身上就是。
大雨伴着大浪,一個從空中下來,一個從海上升起,隨時撲人一頭一臉。重重的水砸在身上可不是好滋味兒,因爲高而多,全砸中好似無數硬物平平擊來。
皇帝和長公主不肯進去,護衛們緊隨承受大半,小半兒把皇帝和長公主澆個透心涼。
長公主越澆越開心,笑聲越來越響亮:“哥哥,難怪元皓玩的不想回來,長在京裡雖綺樓玉閣,哪裡有這個有趣。”
這一位從來是淘氣的狀元,搗蛋的榜首。又對孩子們出遊憧憬不已。難得她有機會出遊,跟元皓一樣,遇見什麼都是玩。
“嘩啦”,又一波水浪襲來。水波一下去,長公主格格笑得更爲大聲。皇帝在長公主的話裡就想笑,再看周圍落湯雞,發溼水珠兒滴,都是狼狽模樣。想來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由得也笑。
鎮南王百般請皇帝到船艙內坐下,但皇帝看熱鬧的心大起,堅持他綁在艙口更好。
在這裡視野開闊,能看到執瑜追擊,也能看到海盜船。
那大大帶着猙獰圖案的旗幟,那凶神惡煞的臉兒,讓皇帝發出感嘆,對還在試圖爲安危說服自己的鎮南王道:“要不是瑜哥機警,扮成強盜把兵調動,這些人上岸,亂子可想而知。”
長公主在他身邊,一半兒臉面由皇帝擋住,也就聽得真真的,聞言高高興興:“哥哥,又要給瑜哥升官職了?”
“這怎麼行,他還不到二十就四品,這是特例。不行不行,”天子金口玉言,皇帝不肯答應。
“嘩啦,”又一陣大浪過來,把衆人再澆一回。
長公主抹把海水,就取笑道:“哥哥你看,你說的話這海不答應。”
鎮南王難得對妻子板臉,但今天哪有讓步的心情。王爺沉聲責備:“公主!這話不應該說!”
長公主對他一嘟嘴兒,就地告狀:“我哥哥在呢,你倒要兇我?”
鎮南王啼笑皆非中不措詞:“我兇你有哪裡不對?你有這撒嬌的功夫,不如勸着皇上到安生地方去。聽到了嗎?”
長公主噘嘴更高:“那怎麼行!元皓五歲都會治水,他五歲會什麼呢?不就是跟着摻和。我也攤上這摻和,哥哥下船自下船去,我可不去,我也不勸。”
鎮南王氣結,皇帝大笑,把妹妹誇獎:“說得好。”
兄妹都嫌鎮南王話多,皇帝對他派個差使:“你去幫瑜哥,也拿點兒本事給我們看看。”
等鎮南王走後,長公主又訴一回委屈:“不是我不勸哥哥,是海上不能行船的話,海盜們不敢來,江家不敢逃,瑜哥他們也不會追纔是。”
一陣風浪就把船打翻,料來執瑜等人在岸上閒看着不好嗎?
皇帝安慰她:“瑞慶你說的很是,不就是點兒風浪嗎?”五十出去的皇帝在溼淋淋中興致高漲:“咱們也經一回,回京去可以說嘴。”
長公主又取出一粒丸藥送給皇帝,是她隨身帶着的東西。自然要邀功:“哥哥,我記得住你的年紀,這不,從你說吹海風,在京裡我就備下怯寒的藥丸,再含一丸,這個可以暖身,也可以抗寒。就是爲經風經浪而帶來。”
皇帝噙上,公主也噙一丸,兄妹瞪大眼睛繼續看這熱鬧。要說指揮,他們不是將軍,倒沒有過多言語以免反成干擾。
……
江水沒有想到局面如這樣複雜,岸上有駐軍把守,其中一員老將在風雨中鬚髮飛揚,不時高聲:“大將張豪在此,誰敢作亂!”
他的風頭蓋過廖春明。
江水打聽過張豪的底細,這是一員猛將。
有他們在,不但海盜上不了岸,就是江家餘部也有一半沒有逃出。不是讓殺,就是讓拿。
而水中呢,白卜等人早有準備。奉請廖春明往這裡來的時候,知會早先開到附近水域的戰船到來,一部分到達江家和海盜之間。本營中不全是要逃的,也有戰船隨後追擊。
對江水來說情勢緊急,一不留神命要留下。大聲命人:“衝出去,晚了就逃不走。”又對海盜喊話:“來接我們,咱們說好的,你們不管我們可不行。”
怕海盜見利忘義,江水又叫另一個應該靠譜的人:“班先生,你在哪裡?”
風浪之中有傳聲的東西,不然別人船上根本聽不見。話出來以後,執瑜也就聽到。
見海盜船上出來一個人,生得漢人相貌,執瑜脫口:“班仁!”
要說在這裡的人,誰也不會有執瑜認得清楚。他曾看過班仁親筆寫給巴根的公文,不重要的丟到雪山裡。
對班仁的感覺熟悉在前,見到真人,執瑜直覺上認定:“這是他!”頓時,執瑜火冒三丈。
鎮南王在歪斜的甲板上剛走到他身邊,就聽到瑜哥破口大罵:“原來是你惹出這場禍事!是他,”一扭頭見到姑丈在,執瑜告訴他:“姑丈,那個是班仁,他在這裡不用問了,是他聯絡海盜,又爲江家牽線。”
執瑜連連下令:“不追江家,只追他的船!他是關鍵人物!”
海盜船離得遠,風浪中沒把握全殲,執瑜本來攔的只是江家。但班仁的出現讓執瑜不能忽視,他立於船頭不錯眼睛盯着,從板凳城裡調出來的公文從眼前晃過。
班仁的母親是漢人,給他一張漢人面龐。他應是蘇赫戰敗以後,梁山王報復性攻打高南四國的時候潛入中原。也許還要更早。
所以他能得安王信任,打一個經商的名頭兒,在中原暢通無阻。
執瑜知道放走海盜,下回還能對戰。但放走班仁,他再回到陸地上,能掀起安王風波的他,還會鬧出大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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