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牽制的新說法

“撲通!”

張大學士摔坐在椅子上,本來準備房中踱步的他,剛起身子就見到家人回話,聽完以後,他就成這模樣。

同在房中的張老夫人急了:“哎呀老爺,王爺是恨上你了。”又問家人:“是真的嗎?沒傳錯話嗎?”

家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是張家幼女的奶媽,出嫁時跟着陪送到忠勇王府。

她如喪考妣,顯然這個消息對張氏的影響不小。

一進來是簡短的回話,這再回就是仔細的:“年初一呢,都等王爺吃晚飯,卻不知他去了哪裡,等到回來,一家子人全在席面上,王爺吃一杯酒,就把話說出來。”

“他的原話,你可曾聽到!”張大學士回覆精神,就是怒喝一聲。

但他誰也沒嚇住,張老夫人本就是氣的要發瘋,奶媽更是哭喪着臉沒有變。

“我在呢,聽得真真的。王爺臉上有笑,說今天有個喜事,都聽我說。鈺兒這就有了師傅,不是別人,大大的有名,是董大學士。”

張大學士腦子還是濛濛的,耳朵裡嗡嗡作響出來。一個心思懸浮在腦海裡,忠毅侯,你是太囂張了。

……

這件事情沒有懸念的跟太子府上有關,但張大學士的低語聲泄露幾分時,張老夫人卻有異議:“老爺您是讓氣糊塗了?這是董家,不是你在太子府上抗袁家。”

“夫人吶,你纔是氣糊塗了。董家是三歲稚氣的孩子嗎?忠勇王拜他,他就沒事人似答應下來?這是劍有所指,還是在太子府上。”張大學士胸口起伏着,裡面的氣驟然就有不小。

“還是爲了壽姑娘?”張老夫人有了謹慎。

張大學士嘿嘿冷笑:“董家自然是爲了太子府上不納妾的事,跟我嗆呢。你的親家可不是的。”

張老夫人頭痛似的眉毛一簇,神色對忠勇王深惡痛絕:“這是您老大人挑的好親家,不是我一個人的。”她氣得不輕,深吸一口氣,怒聲道:“現放着老大人的名聲,又是自家的親戚,要請教也是往您面前來。這事辦的,這是當衆掃女兒女婿的臉面,把董家擡在你上頭!”

張大學士緊緊抿起嘴脣,旁邊的奶媽氣憤接話:“是啊,老夫人您說得是。玟小王爺由老大人教呢,知道的人哪一個不說王爺這就後繼有人。鈺小王爺本來不成材,現在有一個好先生不比老大人差……。”

張大學士再好的涵養到此也一乾二淨,這內宅裡不認字僕婦的話,把忠勇王府在背後對二位大學士的評價暴露無遺。

也提醒老夫妻同時看到,原來他們說話沒有避人。這個因女兒慌張,等不及明天大年初二回門,就打發回來說話的家人還在面前。

張大學士面色一沉,張老夫人面無表情。

“你回去吧,對小姐說,什麼大事兒,也值得她失了方寸。這都是在家裡嬌慣所致,讓她快不要這樣。鈺小王爺跟玟兒是兄弟,拜好先生,當伯母的拿出歡歡喜喜來,正經的,送件東西給鈺小王爺當拜師禮,當伯母的,豈是那小家子出身的女兒可比?”

無意中,張老夫人又把常棋的妻子說進去。

奶媽欠身說是,退了出去。

她一走,張老夫人收起莊容,唉聲嘆氣:“爲了女兒,老大人您是不是去和王爺解釋幾句?”

“解釋什麼!”張大學士鐵青着臉,老梅霜後更挺拔之姿:“我爲他教導後代,他反恨我,是他對我解釋纔是!看看他的兒子們!庶子們不說,只說嫡子!訂親以後,女婿身上我花心血,不然是另一個常棋!他識相的,負荊請罪還差不多!”

把袖子一拂,張大學士怔怔的繼續生氣。

“唉,這事兒辦的,這糊塗的王爺,唉……。”張老夫人也是氣苦。

……

早飯後的雪光,由窗戶進來映在衆人的面上。大火盆燒得通紅,讓房中溫暖如春。

袁訓眸光掃過兩邊,一邊,是他的孩子們。加壽執瑜執璞香姐兒蕭戰和加福。蕭戰是昨天年初二接女婿,他住在這裡。

還有一個人是禇大路。

另一邊,是跟着陳留郡王妃回門的蕭衍志蕭衍忠兄弟,住在袁家的龍氏兄弟,回門的鐘南夫妻。

“都不小了,有事情可以同你們商議,有事情也要聽聽你們看法,不對的,就給你們指出來。說得對,當大人看待。”

兩邊坐的孩子們挺起胸膛。

袁訓淡淡:“董大學士收了忠勇王的孫子常鈺爲門生,你們怎麼看?”

蕭戰這爭風的人從不落後,有先生和祖父陪着看事情的他頭一個道:“這是牽制張大學士。”

袁訓點點頭,但看不出他面色是讚賞還是不悅,依然平淡:“爲什麼要牽制他?”

小王爺能懂牽制,自然也懂坐這裡的人全是自己人。蕭戰就不客氣:“張大學士干涉太子哥哥的家事,但他自己的家事馬上就要亂成一團。等常鈺學得有我和加福百分之一時,張大學士還要忙亂呢。”

總還有孩子氣,往地上神氣的一啐:“讓他欺負人。”

加壽嘻嘻,執瑜執璞嘻嘻,大家一起嘻嘻。

小王爺再跟加壽和舅哥們爭,關鍵時候也還知道該向着誰。

袁訓也微微一笑,看向別的孩子們:“還有人說話沒有?”

蕭衍志起身:“舅父,董家祖父這再妙不過。忠勇王對張家的怨言,都說是怨言,其實想想自有道理。忠勇王怪張大學士只教外孫,不管常鈺,粗一聽張大學士不是應該管他家事的人,但再想想,常鈺本就頑劣,這又沒有父親。張大學士只給自己外孫開蒙,明擺着是讓他和常鈺爭風。董家祖父插手,二位小王爺勝負難料,張大學士沒有過多精力放在太子府上,因而受到牽制,是他自作自受,不能怨上旁人。”

蕭戰吹噓:“哪像我家,誰敢跟我爭!”

執瑜執璞笑話他:“你家就你一個孩子,你當然稱王。”

小王爺向着加壽,加壽也在這裡笑話他:“這話應該我說,或者大弟二弟和二妹三妹說,我們家啊,纔沒有人爭。幾時輪到你這一枝獨秀的說來。”

房裡哈哈又笑起來。

後院子裡,元皓躡手躡腳地往窗戶下面去,讓小六和蘇似玉截住:“走,咱們堆雪人。”

“我要聽說話。”元皓掙扎着。

小紅花也過來:“我好吃的全給你,侯爺不許聽呢。”

小紅花不是奴藉,紅花教她尊敬侯爺夫人,但她的東西是自己的,她說出話來就是分享的語氣。

元皓小王爺面上的胖肉都喜歡了:“好,走。”小六和蘇似玉也是太小不能參與裡面的談話,跟着去了。

“九叔,張大學士分明是欺負咱家,纔敢往太子府上插手。”房中現在說話的是龍大的兒子龍顯貴。

他現在由袁訓撫養,這個家裡的一點兒風吹草動,龍顯貴都氣憤異常。

“表叔,防還是要防大學士的。”這是鍾南。

袁訓耐心的一一聽完,都看得出來他笑容出來。都在心裡想,難道我們說得對?九叔、舅父、表叔這是要對張家不客氣嗎?

摩拳擦掌的都支耳朵,袁訓徐徐道來:“這是牽制,你們說得原也沒有錯。但孩子們,牽制,有好些種。”

“都以爲牽制就防着他動手,或者對他動手。都給我聽好,牽制這事情,並不完全是這樣。”

加壽搶先表示自己很聰明:“爹爹又要說故事了。”蕭戰爭先恐後:“我最知道,不用你提醒。”執瑜執璞道:“爹爹說的話一定是我們沒聽過的,戰哥兒,你頭一個不要打岔。”蕭戰回他們一個大鬼臉。

袁訓擡擡手,讓孩子們不要說話,繼續笑容滿面:“咱們先弄明白張大學士他的用意是什麼。”

“他身爲太子師,該說的要說,該奏的要奏。只憑他指了一家瘋癲的黃姑娘就說他一心一意和加壽過不去,這事權且看之。”

雙胞胎同心同意,執瑜執璞齊聲道:“可是大姐會不喜歡啊。”

加壽笑得甜甜,愛跟她爭的,除去蕭戰就是大弟和二弟,但真的有事情,大弟二弟也是堅決向着自己的人。

袁訓對兒子們含笑:“不喜歡的人和事情,你們以後會遇到層出不窮。但讓你暫時不喜歡的事和人,未必就對你有惡意。”

“但太子哥哥不要她們啊,大學士強迫太子哥哥,對太子哥哥和姐姐就是惡意嘛。”香姐兒和加福異口同聲,這兩個不愧是姐妹,一樣的心思一起開口。

袁訓對女兒們含笑:“這就再好也不過,太子殿下和加壽青梅竹馬,不是一般人可以分開。”

“九叔,如果太子有了別的人,這對加壽就是惡意。”龍書慧受到熱烈場面影響,也以她女眷的角度大膽發言。

袁訓鼓勵的頷首:“說得好,所以防,還是要防他的。”

鍾南沉吟:“表叔您的意思?”

“張大學士身爲老臣,要對太子盡守責任,他爲這件事情進言在所難免,也是他忠心所在。”

蕭衍志蕭衍忠跟着點頭:“舅父說的是,但他的忠心所在,卻對加壽是惡意的。”

加壽繼續美的不行,看看,從太后到爹爹到兄弟姐妹們,全爲壽姐兒着想。什麼某人有惡意,加壽這圓滿的小心靈里根本裝不下他。

袁訓又對外甥們微笑:“這倒未必。”

孩子們全張大眼睛,有好幾個問出來:“怎麼他不是惡意?”

“戰哥兒,你以前最不愛背兵書,但你的先生們看着你背,你看他們是不是惡意?”袁訓問道。

蕭戰從來舉一反三,反應有時候能過頭:“岳父,先生們和張大學士可不能相比,先生們是爲我好,我現在明白了。但要我明白張大學士是爲加壽這總是跟我們搶東西的大姐好,我想我明白不了。”

廳上又起了笑聲,加壽對蕭戰揮揮胖拳頭。

袁訓沒有再回答蕭戰的話,問兒子們:“想射箭的時候,讓你們一直練字,你們看這是不是惡意?”

胖兄弟們搔頭:“爹爹,這是您應該教導我們的,這跟張大學士對大姐不一樣,不能相比。”

袁訓又看的是蕭衍志蕭衍忠兄弟:“你們父親讓你們一同大婚,你們委不委屈,沒有各自大操大辦,你們看這意思可好?”

蕭氏兄弟咧開嘴:“舅舅,我們又不是孩子,我們怎麼會弄錯意思。”也附帶的加上一句,嘿嘿地道:“舅舅這比喻不通,跟張大學士對加壽不能相比。”

袁訓笑着移開眼光,禇大路和鍾南急着挺起胸膛:“問我問我,”袁訓道:“別急,都有。”問的是龍氏兄弟:“把你們送往京裡不在父母祖父面前,你們呢,又苦不苦?”

龍氏兄弟嘻嘻哈哈地笑了:“我們巴不得來京裡呢,上回返家,人人看我們都是羨慕的。”

龍大的兒子龍顯貴,龍五的兒子龍顯兆,更是提起袍角跪下,仰面動容:“父親早亡,要是沒有姑祖母九叔九嬸接來,侄兒們只怕如今還是那不懂事兒的人,還犯着傻呢。”

袁訓讓他們起來,也是不再回答。看向禇大路,侯爺格外和藹。方氏母女洗心革面,現在管着山西的草場不說,禇大路還是萬大同和紅花的女婿,袁訓才留他在這裡聽。

“大路,戰哥兒總不許你和加福玩,你喜不喜歡這事兒?”

蕭戰先嘟囔:“岳父的眼睛太尖了。”禇大路笑道:“何止是惡意,簡直是惡意滿滿。”

廳上哄地一聲又衝出笑聲,幾乎把屋頂子擡起來。

笑聲稍停,袁訓最後來問鍾南:“南哥兒,我問你的也是親事,你成親,你家裡有閒話出來,說你和你大哥共用喜慶上的東西,有人說你大哥應該委屈,以我來想,倒是你應該委屈。”

鍾南笑得朗朗:“是啊,沒給我置辦新東西,這事情我應該生氣。”龍書慧輕推他一把。

香姐兒挑眉頭:“咦,爹爹不問我?”袁訓對她笑:“二妹是好孩子,二妹坐着當參謀。”

二妹就乖乖坐着。

袁訓喝茶的功夫,廳上七嘴八舌出來。禇大路先和蕭戰吵:“聽到了吧聽到了吧,分明你以前虧待我?”

“我就愛虧待你。”蕭戰晃頭晃身子。

執瑜揪額頭上的肉,執璞揪面頰上的肉,兩兄弟尋思:“爹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蕭氏兄弟和龍氏兄弟熱烈的討論着忠勇王下下一代的高低:“董家祖父教,比張家強。”

龍書慧對鍾南輕言慢語:“回家去,不要帶出不滿,曾祖父疼我們,大哥跟你也有情意,有些話說出來,要傷到他們的心。”

鍾南漫不在乎:“我知道,不用你交待,我這不是回九叔的話。”鍾南嘴角噙笑,這就是曾祖父給我定的親事,書慧比大嫂強太多。

“叮”,一聲,是袁訓放下茶碗。

房間裡靜下來,目光也看過來。寶珠笑容加深,袁訓也面色輕鬆。好似張大學士很有惡意這事情,他能說出花來。

但事實上,他也就是能說出花來。

“好吧,你這樣說,他這樣說,都跟我不一樣。”袁訓說到這裡,孩子們一起樂:“要聽聽,”

“等着聽呢。”

蕭戰瞪眼:“快說!”

袁訓白他一眼,蕭戰老實坐回去。

“就當下來說,張大學士所做的事情,沒有一件能說他出格。黃家的事情,算不上與他有關。我拿出來說,不過是個藉口。而董大學士所做的事情,雖然我事先不知道,但確實可以牽制張大學士。孩子們,特地叫你們過來說這件事情,不是爲讓你們一起牽制,怕的,就是你們以爲牽制了誰誰誰。”袁訓語重心長。

“戰哥兒,你家祖父爲家業家聲,對你望子成龍。加福爲你,勤讀苦背。”

蕭戰心花怒放,他一得意就要掃中一個人,對禇大路瞄一眼,驕傲地道:“我願意讓加福牽制,也不願意把加福給他多看一眼。”

禇大路惱火:“你怎麼總是跟我過不去呢?”卻看到小王爺捂着嘴,蕭戰問自己,我剛纔說了什麼?我受加福牽制?

別的人沒有笑,袁訓正看向兒子們:“瑜哥璞哥,太后對你們望子成龍,卻又疼愛過甚。”

轉向外甥:“衍志衍忠,當父親的不能在兒子成親禮上,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蕭氏兄弟欠身:“是。”

“顯貴顯邦顯昌顯兆顯達顯山,祖父望你們成龍之心,我不必多說。”

龍氏兄弟笑道:“多謝九叔教導,這是祖父受愛孫子的心牽制,而我們受祖父的牽制。”

“就是這個意思,書慧,”袁訓溫和的叫一聲侄女兒,鍾南和妻子起身,聽袁訓和氣地道:“你們的親事是曾祖父和祖父所定,你們要時時記得他們的疼愛,要受這疼愛牽制,一生和和美美。”

龍書慧涌出淚水,嘴脣哆嗦幾下。在她心裡,九叔就是她的另一個父親,很多時候也不虛此言。

“二妹,”袁訓招手讓女兒到身前來,摟她在身前,殷殷關愛:“盼你長大,不要受你的聰明美麗牽制,謙虛誠懇纔好。”

“知道知道。”

香姐兒退下去,袁訓讓加壽過來。加壽沒到面前,就眉開眼笑:“爹爹,您是要說壽姐兒不受什麼牽制?”

望着心愛的長女,她的親事是袁訓夫妻最爲上心。袁訓細細叮嚀:“壽姐兒,你要體諒張大學士,他到這會兒,還是忠心的臣子。”

得到父親的每多一分兒關愛,加壽都樂得心花飛飛,點着腦袋:“壽姐兒見到他,依然敬重他。”

袁訓眸光放到蕭戰面上,蕭戰拍拍胸脯:“他是老臣,我見到他,稱呼他。”加福道:“加福對他笑。”

蕭氏兄弟動容:“幸好有舅舅這話,不然我們要在心裡恨他,也正得意董家祖父佔了上風……再見到他,我兄弟也依然尊長他。”

龍氏兄弟道:“九叔放心,我們在背地裡不再叫他壞老頭子。”

鍾南壞笑:“我呀,我願意一生一世受書慧牽制,跟表叔表嬸一樣。”

蕭戰跳出來舞拳頭:“這話本是我打算說的。”鍾南聳聳肩頭:“你說在我後面又有什麼關係?知道嗎?爲什麼我們不怕你這小王爺。就是因爲加福能牽制你啊。”

蕭戰頓時笑了:“算你說中!”把拳頭一收,回去繼續和加福說悄悄話。

這是滿廳笑語,尋思這牽制的新解釋時,袁訓把笑容一收,沉聲道:“但是!”

廳上一驚。

袁訓面沉如水:“人心能變好,也能變壞。我今天安撫你們,不見得別人就肯安撫家裡人。防,要防他。他由忠心盡責轉爲惡意時,那就對他不客氣了!”

“是,就對他不客氣!”孩子們說出話來,卻跟訓練過的齊聲。

袁訓欣慰:“這話咱們心裡知道就行了,在外面,還是剛纔說的那些話,夫妻父母親戚之間,也有牽制,不要恨他大學士入骨,也不要傲慢於他。”

孩子們敬佩的躬身說是,袁訓略覺得放心的神色。他心愛的長女還在跟前,陪着加壽說起來:“以後你在太子府上,所遇到的人,未必包藏禍心,也未必不藏禍心。用這樣的話對你說,就句句是禍心,跟盼着禍心來的似的。倒不如說,你遇到的人,未必不是好心,也未必不變成好心。但,你不要受他們的牽制纔好。”

“知道知道。”加壽又開始點腦袋。

“說完了沒有?有話應該對我們大家說。”蕭戰小臉兒更黑。

加壽鄙夷他:“爹爹這話只對我說呢,加福,快牽制他不要多嘴。”蕭戰把大嘴巴狠狠一張:“聽我說,我最明白,而且明白最早。岳母,牽制岳父。加福,牽制我。小古怪,你真可憐,不過我和加福都受你牽制,免得你哭……”

胡說聲中,寶珠支起手肘,彷彿回到當年的小城。五位表兄一起到來,這不也是表兄受舅父定親的牽制,餘下四位表兄受陪伴表兄的牽制。而寶珠爲他棄了京城繁華都市,往邊城裡去,不也算是受他的牽制?

在她的側邊,這會兒在袁訓面前的是龍書慧和鍾南。袁訓如對加壽一樣的笑容:“書慧,家裡可好?”

龍書慧陪笑:“好,過了年,曾祖父的身子想來又會好些。”

“那就好,你要孝敬長輩,和睦親戚們。”袁訓眸光可以洞察一切,但循循的並沒有多提到什麼。

龍書慧完全明白,鍾南也懂。袁訓能問出來你們的閒言這話,應該是聽到什麼。

鍾南保證的道:“表叔放心,有我在呢,沒有人會對書慧不好。”

“好,要什麼,往這裡來找舅母吧,在家裡和氣安分纔好,總是你的一家人,跑不到外面去。”

龍書慧和鍾南笑了:“九叔這是牽制我們呢,但我們願意。”

袁訓笑容加深:“好,好,很好。”

……

燭光下面,梁山老王倚在牀頭眉頭微鎖。說完的蕭戰,在祖母的手下面脫個光屁股,往牀裡面一鑽就準備睡。

老王妃也上牀,拍撫着孫子,對老王爺道:“侯爺心地好,把孩子們這一通的好交待。”

蕭戰咧咧嘴兒。

“這不是心地好的事情,他這已經是把孩子們全鼓動起來。”梁山老王爲孫子掖掖被子,對老妻道:“董家這事情一辦,難免的兩家劍拔弩張,但看看小袁這就把孩子們全壓下去。到時候只有張家跳腳,他是未雨綢繆。”

蕭戰又伸腦袋出來:“岳父要是不對我們說牽制有這很多的用意,本來我和加福決定對張大學士吹鬍子瞪眼。”

老王呵呵:“你們哪有鬍子吹?”

“吹祖父的唄。”

老王夫妻笑了笑,讓蕭戰快睡:“明天接你岳父來吃酒,你要早起去接他們呢。”蕭戰重新閉眼睛。

很快他就睡着,老王妃還是帶笑道:“在老王爺您的嘴裡,就有什麼獨張家要出洋相的話,以我來看,就是小袁心地好,看得又遠,孩子們這就不用恨這個恨那個的,”

“他還有句話兒,張大學士敢兇,就對他不客氣。”老王笑道:“你怎麼不說這句,這句足見他內心之……。”

“沉穩,”老王妃打斷他:“可見他內心沉穩不比你差,是不是這一句?”說的她自己先笑了:“哪有個你磨刀上來的,我不給你一巴掌的!”

又冷笑:“不過張家是文人話細碎,到時候又有什麼你不豁達大度的話出來,真真好意思!”

她橫起眉頭,像這場景就在眼前。

老王也眯起眼:“那就再給他一巴掌,保他老實閉嘴。”

“就是這個話,話讓人說得太多,眼睛就長到頭頂上!”老王妃憤憤着,想到另一件事情。

“皇上這是許異邦使臣的話太多了吧?荀川今天來對我說,這大過年的阮英明不歇着,陪着說話,他們要的還挺多?”梁山王府的戰功,就是殺敵來的,也讓別人殺。引動前仇和新恨,老王妃有了惱怒。

老王殺氣跟着出來幾分:“他們在贖人上出的錢着實大方,這是他們的忠心所在。但在年年納貢上面,這幾個人都身在這裡,還咬着牙不肯答應,還是眼裡沒有大倌兒。”

“這怪陳留郡王,搶功太多。”老王妃撇嘴。

忽的,又想了起來:“明兒請陳留郡王府,你可事先對侯爺說說,脾氣你是一定要發的,不然在軍中愈發的要跟大倌兒過不去。但陳留郡王府那個二公子,當客人可不許發脾氣。”

“什麼請陳留郡王?我是請小袁,把他們夾帶裡面。”老王爺哼哼兩聲,說到這一家,他的臉黑的似鍋底中的鍋底。

老王妃拿他沒有辦法,睡下來道:“這麼哄自己你喜歡嗎?分明就是爲了大倌兒,這二公子又在京裡,是個親戚,不讓他來吃年酒說不過去,讓他來吃年酒,依我看,你明天不會好性子。”

“有小袁在呢,愛和稀泥的傢伙,大倌兒這樣說他就沒有錯。董大學士在外面動刀子了,他先在自己家裡和一把。”老王說到最後忍俊不禁。

老王妃也重有笑容:“要我說,大倌兒這親家定的沒有錯,比你們父子倆主意好,咦,明天讓他幫我出個招兒,我看着使臣百般不順眼,再不臣服媳婦拎刀要去打他們了,真是的,打敗了還跟斗雞似的,這是要氣死我……”

“行了,睡吧。”梁山老王最後一個睡下來,爲老妻掖掖被角,對她道:“明兒,我教訓那第二的,你可別跟着來火。”

“知道了,剛纔還說侯爺和稀泥,你這不也和上了?”

“哈哈,”怕吵醒孫子,老王爺壓低嗓音笑了一聲。

……

驛站裡是熄燈的時候,這指在這裡當值的人,把各處不用的燈火熄滅,使臣的房裡燈火通明,他們視而不見。

幾天的談判下來,阮英明一開始就沒表示過他會客氣,談判中言詞犀利,偏偏馬浦全翻譯出來,使臣們氣的夠嗆的時候,另外安排幾位官員“好言好語”,把使臣們噎得夠嗆。

也讓接待官員們瞧不起的夠嗆。

這上來就動刀子,動刀子不行的時候,就只會說話無恥。無恥也不如人的時候,只有一招氣自己。

打更的賣力敲一記梆子:“三更了,”從窗下走過,房中正使窩兒貼還沒有氣完。

對他的副使暴躁不安:“漢人全不可靠!姓林的去了哪裡,那個林!允!文!”

副使擡手:“將軍太高聲,咱們打聽過,林允文還是欽犯,不能提他。”

“花了一批珠寶在他身上,指望他把漢人全毒死,他沒有!進京前給他有信,指望他在京裡當內應,他也沒有!”窩兒貼繼續大罵。

房中一角擺着棺材,這是說話難聽的阮正使讓人送來,這是漢人的安葬禮節,窩兒貼沒有拒絕。

阿赤在裡面,高南國的諸多奸細全在裡面。

面容抽搐着,窩兒貼咬牙切齒:“不能在京裡大亂一場,咱們白來了嗎?”

副使勸他:“咱們來的路上,見到的漢人比草原上的星星還要多,不是一下子就能毒死。”端一隻手捧下巴,他也有疑惑和不滿:“不過咱們進京這些日子,姓林的不出來像是不對?”

嘆道:“他有一把子好神算,比咱們的巫醫還要準,如果有他在,談判上面也能佔住上風…。”

“把他給我找出來!”窩兒貼額角的青筋都跟着話跳動:“用盡一切的法子找他,對他說,他再不出來,我就把他的底細全對阮正使說,也不讓他回我們的國家,讓他跟田鼠一樣,在荒野裡過打洞的日子!”

他的說話聲不敢高,但狂暴的身影在窗戶上晃來動去,把內心的掙扎全寫了出來。

隔着風雪,上夜的人會心一笑,這位氣不順兒呢。

……

屋頂,雪花飄落,很快把人掩蓋住。冷捕頭還能眼珠子烏溜的盯着魏家一動不動,跟他同出來的兩個捕快快受不了。

小聲地叫他:“大人,您看咱們這從臘月裡喝雪到今天,大年夜也在這過的,是不是,裡面沒動靜?”

“那你走吧,我自己在這裡。”冷捕頭沒好氣。

捕快老實的閉嘴。

……

魏家房裡,林允文帶着急得要瘋,一把一把的擲着銅錢。

“不能出門,又是這樣。無天老母從不騙我,我只能呆在房裡。”林允文苦惱的自語着,眼前是阿赤那一怒之下隨時要拔刀的神情。

阿赤是死了的,但他們這些人全是一樣的脾氣,林允文覺得腦袋後面發涼,但銅錢纔是他唯一的主宰,讓林教主繼續龜縮着不敢露頭。

……

兩個心滿意足依偎在一起的人,鍾南把龍書慧的髮絲在手指上繞着。癢癢的關愛感覺傳來,龍書慧走了神。

她不再爲加壽擔心,更不再爲長嫂不痛快。想到九叔知道她在家裡遇到了什麼,龍書慧就心裡滿滿的裝不下任何不悅的事情。

喃喃地道:“哪有功夫餘個空兒給你呢,”

“什麼?”鍾南沒聽清楚。

“我說,明天往梁山王府去。”龍書慧的嘴裡也不想再裝不悅,換了句話告訴丈夫。

鍾南撲哧一笑。

龍書慧嗔他:“這是怎麼了?”

“明天動起手來,你別攔着我,難得的機會,和老王爺試上一回。都說他戰場上怎麼厲害,我沒見過。想來當主帥的哪有次次衝鋒陷陣。但他身上氣勢重,這是殺氣不是,我想比劃比劃。”

“怎麼會打起來?明天不是王府請姑母府上吃年酒,把九叔一併請了,戰哥兒和加福請我們也一併的去?”龍書慧支起身子。

鍾南壞笑:“我猜的,不一定就對。不過你想啊,你的姑丈落一個搶功郡王的名聲,老王爺他能答應?別的人你不要看,就看戰哥兒他是不霸道的人嗎?這是家傳。嘿嘿,明天可熱鬧了……”

……

緋紅色團花錦袍,雕螭金環白玉帶,烏黑寶劍……蕭瞻峻正在系,閔氏見到嗔怪:“二爺,咱們是去吃年酒,你帶把劍幹什麼?”

“不能帶嗎?”蕭瞻峻斜眼兩個兒子。比執瑜執璞大上幾個月,但跨一個年關,就成大一歲的蕭衍勇也好,年紀小些的蕭衍厚也好,他們是兩把劍在身上。

一長一短,佩得整整齊齊。

見父親問,這一對蕭氏兄弟響亮地回答:“是去理論的,不是吃年酒。”

蕭衍勇道:“梁山王總欺負大伯。”

蕭衍厚道:“小王爺總欺負我們。”

兄弟兩個再次響亮地道:“欺負回來!”

蕭瞻峻好笑:“你們兩個沒出息的,不跟我,就不敢欺負回來?”

蕭衍勇難爲情,蕭衍厚吭吭半天,道:“我和哥哥打不過他。”

說得蕭瞻峻泄了氣,把劍往桌子上一拋:“好吧,我也打不過老王,帶這東西也沒有用。”對銅鏡重理衣着,語氣無奈:“咱們還是隻動嘴皮子吧,不過可能也吵不過他,總是在他家。”

閔氏爲他急成一樂:“頭一回見年酒是這樣的吃法。”

“你不懂,到時候你別說話就行了,獨我,不跟他吵一回我白進京了。”蕭瞻峻重又憤然。

閔氏勸不好他,不再勸。對兒子們道:“你們先去侯府裡,陪着袁家舅爺一起出門,免得跟上你們父親,老的是殺氣騰騰,小的是寶劍在手,這算哪門子客人,去到了,不怕人家不打出你們來嗎?”

聽說去袁家,兒子們一溜煙兒的走了。

他們喜歡執瑜執璞,先去找到胖世子和胖兄弟。執瑜執璞對着他們的劍也大笑一通,讓他們解下來,帶他們往書房走:“母親是不去的,曾祖母和祖母在家陪母親,我們跟父親在書房裡會合,一同過去。”

書房裡此時有一個人捷足先登,蕭戰穿一件紫色大花袍子,這顏色讓他的臉兒更黑,他又沉着個臉,進去對袁訓行個禮,就扁着嘴兒不放下來。

袁訓沒放心上:“你接的早?等我換衣裳。”

一句話突兀的出來,讓袁訓詫異的認真去看蕭戰。

“岳父,咱們有些話先算一回吧。”蕭戰小臉兒更沉。

------題外話------

準時,表示從容吃早飯,表示有早飯吃,表示晚上可以早睡,表示可以過大年。仔要給自己洗腦洗……

準時,幸福。

麼麼噠,求票

第61章 ,方姨媽失蹤第48章 ,老太太的富貴第746章 ,小十送錢第426章 ,謠言是這麼來的第223章 ,產女第308章 ,可愛加壽第352章 ,對簿公堂第164章 ,原來是姑母?第569章 ,給王爺立軍令狀、祿二爺第366章 ,加壽是姐姐第652章 ,齊王解心病第744章 ,慈悲的太子妃第640章 ,張大學士認錯第124章 ,當初,沒看出來?第77章 ,三六九等的家世第792章 ,紙上拳腳第72章 ,遠客第115章 ,想通第526章 ,瘟神第822章 ,京中搶功勞第667章 ,相見前一刻第348章 ,福王識破舊二爺第296章 ,迷香第542章 ,一代賢后歸自己第477章 ,袁訓和柳至的情意第674章 ,爲人臣子的心結第725章 ,太子露崢嶸第151章 ,傾家而出去相看第349章 ,這個纔是真二爺第459章 ,長公主產子第103章 ,驚聞第624章 ,隱瞞太后第633章 ,不耽誤你們母女第87章 ,掩飾第184章 ,誰敢傷舅爺?第198章 ,國公府舌戰表兄第126章 ,壞表兇第186章 ,袁訓在此!第675章 ,二殿下省悟第362章 ,兒媳婦好第838章 ,第616章 ,夫子們的矛盾第794章 ,運道差的歐陽容第509章 ,二爺這廂有禮第603章 ,回鄉祭祖第六百九十八章第686章 ,一個桃子引出的事情第137章 ,賀喜第394章 ,親戚幫忙心頭暖第374章 ,喬遷新府第第562章 ,祿二爺接雞毛第481章 ,針對太子的爭風第134章 ,動心第639章 ,元皓都懂的道理第47章 ,母子對話第288章 ,袁將軍官復原職第182章 ,理解第189章 ,寶珠祠堂拜祭第581章 ,死的後遺症第141章 ,分錢第145章 ,我們家不納妾!第474章 ,當年的錯和錯第144章 ,籌劃第75章 ,家世(二)第104章 ,吐露第33章 ,梅花有情,人有情?第484章 ,不納妾第751章 ,給長女的後路第279章 ,壞壞的袁將軍第42章 ,眼熱第153章 ,我是來吃年酒的第664章 ,誰是誰的局第598章 ,皇帝回敬二近臣第671章 ,加喜抓週第70章 ,人窮不是錯第660章 ,二殿下相見第452章 ,太上皇發威第763章 ,父子談心第68章 ,辦完事兒理當開心第788章 ,賞花第214章 ,風波平息第77章 ,三六九等的家世第673章 ,齊王和太子的商議第535章 ,羣轟蕭戰第635章 ,人生何處不相逢第795章 ,保全皇后本有功第700章 ,梁山老王說故事第52章 ,靜謐的寶姑娘第196章 ,有心解嫌隙第六百九十八章第103章 ,驚聞第821章 ,龍家箭法依然囂張第337章 ,逼死龍懷文第796章 ,戰哥最討人喜歡第709章 ,九千九的馬屁精第244章 ,說親事第120章 ,發落第327章 ,找到袁訓第827章 ,大花定親第189章 ,寶珠祠堂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