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提着三籠包子過來道:“姑娘,您要的包子都給您裝好了,您看是小的給您送到府上去,還是怎的?”
凌依讓織羽將包子拿着,卻問小二道:“剛纔聽到有孩童的聲音,問母親要包子吃,恐是母親手頭拮据,可憐了孩子,你再去做一籠,給上面的孩子送去。”
小二哈腰:“姑娘心地善良,小的這就給她們送上去,只是若是問起,小的該如何回?。”
“無需回答---你們的菜何時纔上來?”
小二忙道:“姑娘稍等,馬上就來,小的先將包子給那娘倆送上去,其實也怪可憐的,一日不曾下來一次,下來一次也只要一碗稀飯,娘倆該是要感謝姑娘的。”
凌依擺了擺手示意他可要退下了。
小二再哈腰,恭敬的退下,不一會兒,麻利的上樓腳步聲,應該是送了包子去給那娘倆。
也就幾句話的功夫,樓梯上又傳來腳步聲,只是這一次聽上去多了些。
小二再一次叩門,歉意道:“姑娘,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將包子給娘倆送上去,可他們死活不接受,若是要親自當面謝了姑娘的恩情才肯受。”
凌依示意織羽開門。
門外站着一對母子,婦人看上去三十多歲,孩子看上去也就十歲不到。兩人雖然穿着粗布麻衣,卻很乾淨整潔。
孩童似乎從未見過凌依那般美貌又高貴的人,侷促的握着手垂頭。
婦人拉着孩子的手就要跪下去。
凌依忙阻止道:“男兒膝下有黃金,我不過是個陌路人,一籠包子,實在無需這樣。”
婦人感動的紅了眼眶,“姑娘菩薩心腸,請受小人一拜。”
不讓兒子跪,婦人自己也要跪下磕頭。
凌依無奈搖頭,對小二道:“這裡再添兩副碗筷。”
小二怔了怔,莫非這是要與母子兩同桌而坐?想歸想。他還是立即去拿碗筷。
婦人惶恐推辭:“姑娘送我們包子,我們已經感激不盡,怎敢再與姑娘同桌而坐,恐打擾了姑娘吃飯的雅興。我們回自己屋裡去吃就行了。”
這時候桌上已經上了幾盤菜,孩子盯着桌上的菜不住的咽口水。
凌依笑的親切:“別在意這些,這兩個也是我的丫鬟,飯一起吃才熱鬧,大娘趕緊坐下吧。否則就是看不起我了。”
婦人急忙擺手:“姑娘折煞小的了。”
凌依眼神示意她坐下,親自將孩童拉着坐在自己旁邊。
孩子終究是孩子,何況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好吃的東西,頓時饞的忘了侷促,屁股穩穩的坐在凳子上,只怕去拉也拉不走了。
婦人沒辦法,只能小心翼翼的坐下。
菜已經上的差不多了,凌依讓小二出去,並且吩咐沒有同意,不能讓誰人進來打擾她們用飯
給錢的都是大爺。何況是凌依這樣身份不凡的女子呢,小二自道不敢打擾,恭敬退下。
凌依給娘倆各夾了個雞腿,笑道:“你們別拘禮,隨意吃,反正這麼多我也吃不完,不能浪費。”
孩童眼睛放光,抵不住美食的誘惑,抓起雞腿就啃起來。
婦人一面提醒他注意些形象,一面自己也拿起筷子吃。
“我看大娘。似乎是從遠地方過來的吧,京中沒有親戚?”吃飯的時候,凌依閒問道。
婦人放下筷子,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睛瞬間紅潤起來。
孩童也放下手中雞腿,一桌子突然沉默下來。
凌依頓了頓,歉意道:“看來我是問了不該問的,大娘你們吃,當我沒問。”
“我們是來告官的。”孩童大聲道。
婦人急的臉色一白。瞪了孩童一眼,示意他不要說話,又對凌依道:“我們是從松陽村過來的。”
“松陽村?可是吳縣的松陽村?”凌依問道。
婦人有些驚訝,“姑娘看上去是深閨女子,竟然還知道我們那種偏僻的小村子。”
凌依笑道:“平日喜歡看些雜書,所以瞭解一二,大娘進京,恐怕費了不少力吧。”
正說着,忽聞外面一陣吵鬧聲。
“你不能進去----”小二攔在門口。
“你讓開,再不讓開,我可掀桌子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婦人面上一急,孩童則直接跳下桌道:“是黃叔,黃叔回來了。”
凌依讓織羽去開門。
小二用瘦小的身子攔在門口,後面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
“可以了,是認識的人,壯漢進來吧。”織羽讓小二讓開。
小二呵呵一笑,忙讓開了道。
壯漢急忙走進屋,看到婦人和孩童無恙,才放下心,旋即又疑惑的看着凌依。
婦人忙解釋道:“這是----”她尷尬的看着凌依,才發現自己的都沒問人姓名。
“我姓凌。”凌依善意的告訴她,又對壯漢解釋:“我看大娘還沒吃飯,這孩子正長身體,也不能餓着,就擅自做主,將兩人叫過來吃頓飯。”
壯漢看凌依的模樣,就知道是位貴族小姐,拱手道:“淩小姐,失禮了,只是我已經買了飯,小吳,大姐,我們走吧,別打擾別人小姐吃飯。”
婦人不好意思的對凌依福禮,小吳望着碗中還剩下的半個雞腿,一副捨不得的樣子。
“剛纔小吳說你們是來京中告狀的,不瞞幾位,我凌府在京中也有些地位,你們無權無勢,若是沒有外人幫忙,恐怕難以成事。
若是不嫌棄,壯漢不妨和大娘坐下來,讓小吳好好吃飯,我們也可以好好聊聊,興許我能幫你們也說不定。”
壯漢明顯很警惕,狐疑道:“淩小姐與我們素未謀面,又不知我們所辦何事,爲何要幫我們?”
凌依反問:“這一路,難道你們就沒受過其他人的幫助?我看大娘手頭拮据,從吳縣過來,恐怕路資都不夠,可三位既然能順利到達這裡,還能住上客棧,想必沒少受人幫助吧。”
壯漢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乾咳兩聲,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拉了凳子坐下。
婦人和孩童這才重新坐下。
凌依讓小二再添一副碗筷,順便又加了兩個菜。
“還不知壯漢如何稱呼。”凌依問道。
壯漢拱手道:“小人黃偉,與羅大姐同鄉,此次來京,也是身有要事。”
“幾位要告的人,只怕身份不低吧,否則你們也不會千里迢迢來到京城,可見過京兆尹了?”
黃偉面露黯然:“今日小人出去,就是爲了去見京兆尹,只是沒見到人,那些人,根本不看小人的訴狀---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凌依點頭:“京中本就是這樣,若是無人引薦,你的訴狀,根本到不了那人的眼前。”
黃偉驚了驚,看着羅氏與小吳。
羅氏搖搖頭。
凌依等他們眼神傳遞完,才道:“想問我爲何知道你們要告御狀吧。
這其實不難猜出,吳縣有州府,你們沒有去州府,反而來了京城,又或許你們先去了州府,但最終肯定是沒什麼用。
所以,你們不辭辛苦,千山萬水來到京中,是有人告訴你們,可以來京中告御狀是吧。”
黃偉錯愕的看着凌依,良久,才驚道:“淩小姐冰雪聰明,猜的一點沒錯。”
“我還知道,讓你們來京中告狀的人,應該是一位姓宮的人。”凌依笑吟吟的道。
黃偉像是活見鬼似的,驚愕的直接從凳子上蹦起來,“姑娘如何知道的,姑娘莫非是恩人的朋友?”
“算是吧,反正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對你們不利就是了。”
黃偉和羅氏面上欣喜,羅氏作勢又要跪下去,被凌依攔住。
羅氏感動的抹淚,“沒想到還會在這裡遇到恩人的朋友,在吳縣,若非是恩人搭救,我和小吳,可都去黃泉見他爹去了。”
一提到自己的爹,小吳眼眶一紅,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哭的無聲。
凌依安慰道:“事情既然發生了,那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替松陽村討個公道。”
黃偉見她提到松陽村,以爲後者已經全部知曉,便再也沒有顧慮,痛恨道:“那些草菅人命的狗東西,不是人。
死了那麼多人,竟然還想堵住我們的嘴,我若是不站出來,松陽村一村的人,可就白死了,我也對不起鄉親們。”
凌依同樣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跟着他罵:“確實不是人,怎能如此不把人命放在眼裡,這世上,無論貴賤,皆是女媧娘娘造的---
幾位放心,這件事我能幫忙的,一定不會推辭,還請將事情原委告知與我。”
黃偉握着拳,這纔將事情緩緩道來。
原來是吳縣三個月前被發現了一批錫礦,北秦礦產資源本就不豐富,所有的礦產皆是劃分到戶部的戶部司管理,換言之,一切礦產,皆是皇家財產。
“吳縣本是個窮地方,土地不好種,大家都過的很艱難,後來來了一羣官府的人,說是我們私自佔有礦產,奪了我們的地,還讓村裡但凡六十歲以下的人做苦工。”
織扇聽的悲憤,拍着桌子道:“你們難道就沒有報官。”
“哪裡沒有了,可是父母官不聽我們,甚至去做工的人,還不準離開。
三個月了,我們在裡面,吃喝都不夠,兄弟們一個個陸續倒下,我也是最近才逃出來。
可是沒想到----沒想到那竟是最後的分別。一個月前,礦洞坍塌,裡面的人,無一倖免。”
凌依眼神深沉,靜靜的聽着他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