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鎮北侯府的二姑娘派人送了帖子過來,與此同時,連侯府的馬車也一應停在了伯府門口。
褚純是沒有給若素一點回絕的餘地。
若素看不出來褚純的用意,從府門臨行之前,白虎尚未去衙門,他萬般叮囑了幾句:“素姐兒,你身上帶着防身的東西,我也好安心,雖說褚家....咳咳,到底他不在你身側,凡事還是要小心爲妙,今日是百花節,想必花穀人多擁雜,你要是覺得不便,舅舅領兵給你開道。”
“......”京城不比清風寨,白虎手下如今能調動的人馬雖只有他手下那幾人,但如若他有心,當初從清風寨出來的兄弟,必會一呼而應。
這可就麻煩了,天子腳下隨意調兵,等同於謀反。
若素全當白虎是開了玩笑話:“舅舅放心就是,旁人能去,我自然也能去得。”她努了努嘴,有些話又咽了下去,她想白虎心裡頭應該比她更清楚,更謹慎纔對,可這些日子處下來,總覺得舅舅有點‘缺心眼’。
若素攜着巧雲上了鎮北侯府派來的馬車,東來和東去陪同左右。
此時,也剛晨曦微露,要是趕得上,還能欣賞到百花霧中來的美景。
而沒多久後,承恩伯府便來了不速之客,此人正是武英殿大學士李大人,雖已無實權在身,卻是個桃李滿天下的主兒,其長子乃詹事府府丞,是支持太子一流的。
李大人與白虎在上回宮廷宴會上曾有一面之緣,他已六旬年紀,長的虎背鷹眸。
白虎很納悶,他自認與這位泰斗級別的老狐狸並不相熟,不過人家親自上門了,總得給老皇帝一點面子,不能駁了他的愛臣。
李大人落座,品了口伯府的茶水,面對土匪出身的新貴,還是放不下身段,可瞧着白虎的五官氣度,他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的音容笑貌,可到底是誰,他也記不清了。
白虎先開的口:“李大人光臨寒舍,是我白某人的榮幸,只是不知李大人此番有何要事?”一個文臣,一個武將,怎麼想都搭不上任何關係。
見白虎如此直接,李大人也不想繞圈子,他猜想萬一說的太‘矜持’,這些武將估摸着也聽不懂,於是乾脆利落道:“不瞞你說,犬子膝下有一子,名李泰,今年已有十六,有舉人的功名,聽聞伯爺在嶺南威懾四方,一舉殲滅叛賊,實在國之棟樑,乃小輩學習之楷模。算起來,泰兒與貴府白小姐年紀相差無幾。”
白虎一聽,敢情是來吹捧他的,難道是因爲老狐狸想給他孫子謀個衛所的官位?世家子弟中,要是有舉人的功名傍身,又立了軍功的話,很是得老皇帝青睞。
思及此,白虎對李大人前來的目的似乎瞭然於心,他道:“李大人過獎,我不過一介武夫,實在擔不得如此美譽,只是不知闔府小公子體制如何?”想想那些個白面書生,一個個挑桶水都難,真要進了衛所,指不定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到時候他可沒法賠一個李小公子出來。
李大人聞言,花白的鬍子動了動,當即臉色難看。心道:果然是匪氣難改,匪氣難改啊!我那孫兒品行優良,才貌學識皆是上佳,要不是看在白啓山被任命爲承宣布政使司一職,長子也不會在家中求着他來討這門親事。這白虎雖爲白家姑娘的孃舅,也不能這般替她擇婿!竟然一開口就要求體制!成何體統!
李大人覺得活了六十年,面子和裡子都用在了今天了。
承宣布政使司一職是一個非常有利的跳板,加之白啓山曾任禮部侍郎一職,在朝中可謂名譽廣源,李大人不久就會致仕,李家太需要一門有力的姻親給小輩的仕途添加助力。
李大人見白虎一雙虎眸生‘虎視眈眈’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他一把年紀也只能豁出去了:“泰兒喜涉獵蹴鞠,體制尚且。”世家老輩,總是喜歡用自謙來掩飾險些溢出的自傲。
白虎斟酌一番,他來京之前,褚辰已將京城百官下至六品,上至一品大員的花名冊給了他一份,就連那個官員家裡頭最寵的哪一房妾室,他都瞭如指掌。
至於李家,實在狡猾得很,雖是太子一黨,這些年卻是從不展露頭角,就連皇上問御花園的花開的如何,老狐狸也會思量一番,打死也不肯直言。
“既然如此,我自會安排一二,先讓李家小公子歷練,等適應了再說。”白虎態度很誠懇。
李大人差點杯茶水嗆着,這等事情,還需先歷練?適應?
“本官也知此事來的倉促,怎奈白大人不在京上,還需伯爺這個孃舅給了回話纔是,但凡有要求,李家自當盡力。”李大人只覺胃裡難受的緊,想他堂堂李氏一族,從前朝起,就已是勳貴顯赫,沒想到要與這等粗俗之輩結成姻親,還要讓孫兒先來適應?這到底怎麼個適應法?
只聽聞公主出嫁,會事先找個婢女來‘試試’駙馬‘底子’如何,哪有普通閨中女子也如此的?
堪稱奇恥大辱,真是可憐了家中的孫兒。
李大人越想越覺得憋屈,甚至後悔此番前來的目的。
白虎嚼了一片茶葉在嘴裡,舌尖有些苦澀,他皺眉道:“李大人此言何意?”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白虎整個人瞬間變得不太友善了。
未及李大人開口,白虎站起身又道:“看來李大人是誤會了,我伯府的千金大小姐不是什麼人都能娶的,素姐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師承名醫,相貌出衆,性子溫和,品性純良,豈是爾等之輩能覬覦的!李大人請回,下官不送。”
這才幾天.....又來一個上門搶‘外甥女’的,他這個孃舅才當了幾天?當真沒上癮!
與此同時,白虎又覺得自己簡直操碎了心,養個女孩兒實在不讓人省心,一邊擔心着她才外頭遊玩會不會遭人欺負,另一邊還得替褚辰擋了諸多‘頗有心思’的人。
操心....行軍打仗都沒這麼讓人操心的。
李大人一把年紀,雖在朝堂積威多年,還是被白虎的‘出爾反爾’給噎住了。
一張老臉頓時沒地方擱:“你....”氣的老手發顫!
李大人很快就灰頭土臉的出了伯府,直到上了轎子,嘴裡對白虎的咬牙切齒還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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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到了花谷,見鎮北侯府的女眷皆到場,侯夫人,喬若雲,褚純,另外魏茗香也在列。
侯夫人自不必說,眼裡壓根沒見若素當回事,要不是爲了身子骨康健,她纔不會‘巴結’若素,至於喬若雲,怕是這輩子都沒法歡心歡喜的‘接納’若素。
魏茗香站在一旁,梳着夫人髻,穿的很得體,卻也處處用心,絕不會越過喬若雲這個正妻。她對若素莞爾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褚純上前做和事老,她笑道:“白姑娘來的正巧,這會子谷中的玉蘭開的最豔,咱們往裡走走吧。”
若素欣然點頭:“多謝褚二小姐盛情相邀,我且隨你們就是。”花圃中央還帶着水霧,弄得裙襬溼漉漉的,若素不太喜歡,面上卻保持着淺笑。
侯夫人注意到了若素身後的東來和東去,兩個青年俊朗高大,各持長劍,一看就是護院或影衛之類的人物,身手定是不凡。養一個護院比養十個僕從還要費銀子,白家到底哪來的錢財?侯夫人皺眉略顯厭煩,轉念一想,哪有千金小姐出門帶着兩個大男人的!
“母親,我扶您去那頭看看去,您不是說要採些花瓣回去做花蜜麼。”喬若雲乖巧賢惠的跟在侯夫人身側,她能讓褚紀聽話的發賣了侍妾,多半都是侯夫人的維護。
一行華服錦衣的女子往花海深處慢慢走去,若素穿的素雅,此刻倒更顯清麗脫俗。
褚純與她肩並肩,她似無意道:“我大哥已多時未回京,也不知眼下近況如何,他以往種的名花異草可比這些還要好,只是可惜了,大哥不在家,家中花圃都荒廢了。”
若素默了默,心道那人就在京城,當然了,她只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