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聽說嶺南一代是鮮少有會冬天的,故而只帶了幾件春秋的衣裙和灰鼠皮的披風。
此時,天已大黑,驛站外一整排的紅燈籠在寒風中搖曳,遠遠的望去,整個驛站坐落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
若素下了馬車,暫時還未適應外頭的冰寒,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噴嚏。
褚辰回頭看了她一眼,解開身上的披風裹在她身上,卻被若素一個側身讓過,她道:“我自己來。”
是生他的氣了?
褚辰看着她靈巧的繫上了披風,挑眉道:“飯吃得少,衣服也不知道多穿!”夜色掩去了他眸中的溺寵。
他憑什麼指責她!
王璞隱在了白啓山身邊,褚辰只帶了幾個看似隨行的僕人,這幾人都是從鎮北侯府百裡挑一的高手,以一敵十也不在話下。
若素留意了這些人的舉止動作,腳步穩健卻也輕盈,寬大的手上還有刀疤,根本不是平常人家的護院或是奴僕。
倘若褚辰只是單純來京城接她,大可用不着如此謹慎顧忌,她不過是一個嶺南地方官的女兒罷了,實在沒有讓旁人動‘念頭’的價值。
一行人進了驛站,很輕易便引起了旁人的注意,褚辰風姿卓絕,一看就是人中之龍,而若素的臉雖掩在披風的絨毛裡,可從周身的淡雅也不難看出她是個千金大小姐。
小二迎了上來:“二位是要住店,還是吃飯?”
這個時辰,當然既要吃飯,也要住店。
褚辰深凝的眸以最快的速度掃視了一遭:“開兩間上等房,飯菜送上去。”二樓纔是住宿的地方。
小二笑道:“好嘞,幾位客官請。”他虛手一指,眼風瞄了一眼若素露出的細白的額頭和墨玉一樣的眼,心道真是個美人胚子。
褚辰一個側身站在了若素身後,讓她先上樓,他跟在她後面,那小二被他一個眼神嚇消了神。
出門在外,巧雲和巧燕都是隨身不離的伺候着,二人自然要守夜的,若素進了屋,褚辰隨即也踏門而入,他身後的僕人裝扮的影衛將這兩間上等房圍了水泄不通。
“你怎麼進來了?”若素剛解開的披風又繫了上去。
她這個細微的動作被褚辰撲捉到了,那深入古潭的眸在昏黃的燭火下眯了眯,壓低了聲音道:“白大人千般叮囑,要我定將你完完整整帶過去,我總不能失言。”
他就住在隔壁,就算要護她安危,也用不着寸步不離的跟着吧!
這時,門已經合上了,巧雲和巧燕將牀上的被褥換了新的,小姐出門都要是自己帶被褥的。
二人立在屏風外頭,不敢朝裡面看。
若素看了眼門扇的方向,回憶了一下剛上樓時的情景,樓下正堂中吃飯的人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她問:“太傅是說....今晚不安全?”
剛剛還喚‘你’,這會又變成‘太傅’了。
褚辰不喜歡這個稱呼。
“客官,飯菜好了。”小二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有影衛接過托盤敲門進來。
若素和褚辰走出了屏風,屋裡擺着一張四方桌,這裡的佈置還是京城一般小戶的格調,靠牆的長案上還擺放着三足銅製的香爐。
巧雲接過托盤開始佈菜,絲毫不敢注意褚辰的那張像從寒冬臘月走出的臉。
若素夾着菜放在鼻尖聞了聞,又從腰間荷包裡取出了她隨身攜帶的銀針試了試,銀針在燭火下泛着寒光,沒有任何變化。
“喏,可以吃了。”若素拿着銀針在褚辰面前晃了晃:“太傅可別忘了,我已入甄氏醫門。”
褚辰俊臉葳蕤之餘,像有某種即將爆發的隱忍,她的意思是自己多管閒事了!?
二人相繼無言的用了晚膳,巧燕和巧雲也是要吃飯的,更別提外頭的影衛,其間空出的間隙都是褚辰守在若素的屋裡。
氣氛再度僵持。
“我屋裡點了香料,你要不要跟我換一間?”褚辰猶是坐在圓椅上,修長有力的手端着一杯粗瓷茶盞,目光盯視着幾片漂浮的茶葉,漫不經心的說道。
若素同樣坐在圓椅上,手裡頭捧着書,身上的披風裹得更緊了,她連眼都懶得擡起,也是漫不經心的回了句:“我不講究,就這樣睡挺好。”上輩子睡在喬家墓地都無礙,何況是客棧。
硬的不行,軟的也不行,褚辰腮幫鼓動,還是跟她說些她可能會感興趣的事吧。
“白大人迎娶你繼母之後,必會得到白虎的全力支持,到時候除去叛賊指日可待,官復原職的可能極大。”他感覺到若素有反應了,側過臉與她對視:“喬家大老爺,也就是你大舅,怕是會不高興,恐怕喬白兩家的恩怨就此反倒會更深。”
他這是在試探什麼?
若素放下醫書,對褚辰的話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異常反應,她記得當初褚辰就說過,白啓山遲早會再度返京,莫不是早就知道了。
“太傅到底想說什麼?”若素忽閃着大眼,火光下那股子靈動狡黠和上輩子一個模樣,年紀尚小,可那隱約的風情已然可見。
褚辰嚥了咽喉,嗓音突然變得低沉了些:“你就不擔心和喬家人的關係會惡化。”
果然是在試探!
他是指喬魏遠吧!
若素好似嬌嗔了一聲:“哦?父親是父親,我是我,這麼會惡化?”本來關係就不怎麼融洽,還能惡化到哪裡去?就算父親和喬大爺爭那個位置,也不是她需要考慮的事。
若素的櫻脣,因爲燭火昏黃的緣故,上面的色澤溫潤的不像話。
褚辰驀然喝光了杯中茶水,繼而又續了一杯:“你能這麼想最好不過。”他還是一派沉靜如水。
二人始終沒有提及那日褚辰說會向白啓山提親一事。
半個時辰後,褚辰在去了隔壁的房間。
有影衛進來彙報道:“主公,人已經處理乾淨了,您所料無誤,是喬大爺派來的人,屬下留了一個活口,逼供到半死不活才吐出了真話,說是要挾持白姑娘以挾持白大人。”
屋裡只點了一根蠟燭,褚辰的表情在昏暗中無法看清。
那影衛又道:“這已經是第三撥殺手了,上回以匪徒之名刺殺白大人,幸得被白家大當家白靈給識破,否則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朝廷命官被匪徒所殺,這命官不是別人,還是皇上的心腹,那麼朝廷自然不會放過白虎,還有他身後的上萬兵馬!
加上嶺南地勢多變,輸贏難料啊。
“主公,這喬大爺爲了閣老的位子,也未免太大動干戈了。”影衛多了句嘴。
黑暗中,褚辰手裡握着方纔從若素身上取下的一根銀針,她應該沒發現吧,反正這種東西,她現在也多的是。
“繼續查,不會就這麼簡單。”無巧不成拙,喬大爺這幾年這未免太順風順水了些,旁人不知,褚辰卻查的很清楚,喬大爺在外頭都做了些什麼事!可完全用不着走這步棋,一切未免太過於表面了!
“是!”影衛領命,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褚辰端坐着假寐,她現在就在隔壁,離他是那樣的近,他算了算抵達嶺南的時日,這是他與她朝夕相處的最佳時期.......(未完待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