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老爺杜伯宏如今在福建當差,延平府也隸屬於福建,這次杜伯嫺要回汴京城也給她這個二哥捎了信的,所以這次帶回給杜家衆人的禮物裡,杜伯宏送來的也佔了一份。
滿滿當當地裝了幾十個箱籠,而後分送到了各人的院子裡,蕭懷素的自然也沒落下。
秋靈與代兒幫着一起清點那些禮物,該歸置的歸置,該放庫房的鎖到了庫房裡,蕭懷素只撿了兩匹銀紅色的閃緞並一匹寶藍色的緙絲出來,吩咐道:“回頭將這個送到二姐府上去!”
蕭懷暢他們到了汴京城沒多久蕭懷素便隨着杜老夫人一行到莊子上避暑去了,而今回來也有一段日子了,蕭家的人卻沒再登門,她心中有些納悶,也不知道蕭懷暢眼下過得如何,藉着送禮之機也能探個信。
“是,小姐。”
代兒捧着那幾匹緞子轉身放到另一旁擱置了起來。
如今秋靈與小菊都喚蕭懷素爲“小姐”,代兒與巧兒自然也隨主流地改了口,她們倆人雖然一個沒有小菊那般虔誠的忠心,一個也沒有秋靈一樣前後對比的心境變化,但在跟着蕭懷素之後自然也覺得這位小姐待下溫和,雖然人小也是個有主意的,只要踏實地跟着她,指不定自己將來也能有一份造化呢。
所以小跨院裡格局雖然小,但主僕卻能一衆齊心,對於這潛移默化的改變,蕭懷素自然是樂意見到的。
“小菊呢?”
蕭懷素隨手拿了本書盤腿坐在炕頭上翻閱着,秋靈在一旁記着歸置的帳本,擡頭回道:“只怕又在廚房裡忙活了,如今小姐的膳食哪一樣不經過她的手?”說着已是輕聲笑了起來。
“她倒真是有心了。”
蕭懷素笑了笑,自從那一次嘗過小菊親手熬的藥膳後,這丫頭就真的一門心思撲在了廚房上,蕭懷素的吃食再沒經過別人的手,起初也是磋磨了好一陣,小菊也算是有毅力,化激勵爲動力,這廚藝日漸看漲,就在蕭懷素去莊上避暑那陣,她更是刻苦鑽研,如今也算是小有所成了。
不過對於小跨院裡的這番變化,王氏卻是留心到了,還差了杜延雲專門來問過蕭懷素,“可是廚房裡的人有什麼做的不好的,若是表妹有不滿意的只管和我說。”
蕭懷素卻是擺了擺手,笑咪咪地拒絕了杜延雲,“難得小菊有這份毅力和心志,就由得她搗騰吧,也給二表姐省事了不是?”
杜延雲算是勉強應下,卻也是留了個心眼,回頭在廚房裡查了查,這才知道那日杜老夫人壽宴發生的事,嚴厲了懲治了幾個愛嚼舌根搬弄是非的下人,又將那專門負責蕭懷素藥膳的廚娘給調走了,這纔算是完事。
主子之間還沒怎麼樣,怎麼能由得這些下人迎高踩低,看碟下菜,再說蕭懷素還是杜老夫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又豈是這些人可以隨意輕看的?
杜延雲這番雷厲風行的作爲自然是起到了作用,回頭便被小菊傳到了蕭懷素耳裡,她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不過小事而已,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看來是杜延雲太過謹慎了。
不過這樣也好,殺雞儆猴,讓那些稍微有些小心思的人也立馬變得老實了,杜府的下人辦起事來也亦發嚴謹了。
大姑太太杜伯嫺剛回到杜府時也平靜了幾天,之後便開始向杜老夫人過問起了杜伯姝當年的事,“母親那信中寫得隱諱,一時之間我也沒明白,敢情小妹的去世還是另有隱情不成?”
杜老夫人沉默了許久,這才緩緩搖了搖頭,“有沒有隱情咱們也只是猜測,可高邑縣主一邊和伯姝做着朋友,一邊卻和蕭三珠胎暗結,他們倆人成親不到半年就生下了個女兒,你說這其中有沒有蹊蹺?”
王氏也在一旁作陪,順着杜老夫人的話接了下去,“依我看,伯姝的死就算不是被人動了手腳,也能被這倆人給活活氣死!”
“蕭家的人……還有那個高邑縣主!”
杜伯嫺咬了咬牙,面色沉了下來,手中的拳頭緩緩收緊,半晌才道:“蕭家的人本就沒什麼作爲,若是父親要整治他們,不就如捏死一隻螞蟻這般容易?!”
“從前倒是這樣,”王氏嘆了一聲,“可如今蕭家搭上了高邑縣主,連大明公主都捨下了面子爲他們兄弟倆求了個官位,這不如今蕭逸濤已經在光祿寺任職,皇上眼皮子底下,誰還敢輕易做些小動作……至於蕭逸海,許是高邑縣主捨不得將他放遠了,眼下被留在了蘭陵府任同知。”
杜老夫人也是面色凝重,“雖然蕭家兄弟的官職都不大,但畢竟有朝廷的授命,你父親也不會輕易去打壓他們,這事還得慢慢來……”
聽杜老夫人提起杜老太爺,杜伯嫺這才緩和了面色,沉吟道:“父親歷來是個有計較的人,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也確實不好輕易動手,以免打草驚蛇!”
杜老夫人點頭應了一聲,“是這個理。”
幾人正說着話,卻有丫環撩了簾子進來稟報,“老夫人,長興侯府的蕭夫人求見!”
“蕭夫人?”
杜伯嫺目光一閃,旋即看向王氏,“可是蕭逸濤的夫人?”
“那可不是她。”
王氏點了點頭,“幾個月前蕭逸濤赴任,一家老小都遷到了汴京城來,蕭夫人倒是往咱們這走了幾趟,”說着又轉向了杜老夫人,“只是那時候婆母帶着雲兒她們幾個去莊上避暑了,後面幾次人來了我就簡單應付了一下,不過蕭夫人可是好久沒來了。”話到這裡心中也是生了疑。
杜伯嫺冷笑一聲,“她倒是還有臉來?”
杜老夫人略微沉吟道:“既然人來了,就請進來吧!”又轉向杜伯嫺道:“你也壓壓脾氣,如今這蕭夫人倒是有意向咱們靠攏,你別一下就把人得罪到了底,回頭想轉圜都難了。”
杜伯嫺怔了怔,眼珠子一轉,“難道母親另有打算?”
王氏眼波婉轉,與杜老夫人對視一眼,不由翹脣一笑,“這也不算什麼打算,不過若是蕭家兩房自己從窩裡反了,咱們坐在一旁看戲豈不快哉?”
杜伯嫺這纔會過意來,脣角不由微勾,“還是大嫂有主意。”
幾人話音一落,已是隱約聽到廊外響起的腳步聲,緊接着簾子被人從外撩了開來,香桃在前面引路,蕭夫人踏着優雅的步子轉了進來,一身珠光寶器耀人眼球,未語先笑,對着正位的杜老夫人福身一禮,“今兒個來打擾老夫人了。”
“蕭夫人多禮了。”
杜老夫人的嗓音一如從前的平淡,既不熱絡,也沒有過分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蕭夫人目光一掃,見着了坐在杜老夫人下首的杜伯嫺,面上的驚惶一閃而逝,詫異道:“這是……”
不說蕭夫人會驚訝,若是從前認識杜伯嫺姐妹的人見了沒有不說她們長得像的,只是氣度不同罷了,一個柔弱,一個強勢,若細心看下去也很容易分辨得出。
王氏笑着站起了身來,“蕭夫人只怕還未見過,這是咱們府上的大姑太太,從延平回京省親來了。”
“原來是延平侯汪夫人。”
蕭夫人心下微定,暗自鬆了口氣,又笑着與杜伯嫺見禮。
杜伯嫺淡淡一笑,眸中精光乍現,“從前咱們家伯姝嫁到蕭府想必沒有少受蕭夫人照顧,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應該好好替她謝謝你纔是。”
蕭夫人面色微僵,有些心虛地垂了目光,“身爲長嫂照顧弟妹也是應該的,只是三弟妹福薄,沒能等到與汪夫人相聚的這一天……”說完後心下也有些惴惴,暗道這杜伯嫺目光好犀利,原本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給人的壓迫卻不只是一點點,她此刻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若是換作杜伯姝,怕是絕對不會給人這樣的感覺,杜家兩位姑太太果真是不一樣的。
杜老夫人微微瞪了杜伯嫺一眼,轉過頭時脣角卻是浮上了一絲笑意。
王氏便拉了蕭夫人落坐,頗有些親熱道:“怎麼着,你是好久不登門了,這次來是爲了什麼?怎麼沒將府上兩位小姐一同帶來?”
蕭夫人平緩了情緒,這纔開口道:“兩個丫頭如今留在府裡學規矩呢,真是一入了汴京城才知道,不會的東西太多了,”說着臉色微紅,又掃了杜老夫人母女一眼,“老夫人可別笑話我。”
杜老夫人輕嗯了一聲算是應和。
一旁的杜伯嫺卻是目光一閃,輕聲笑道:“蕭夫人這話說得對,蘭陵府雖說不小,可離汴京城也有些遠了,蕭夫人長年窩居在那裡,只怕確實不清楚時下貴婦人間時興些什麼,就說我吧,雖然遠在延平,可每年春秋兩季也要差人去江南走上一圈,那裡時興的東西可與汴京城掛着鉤呢,橫豎差不離!”說着又捂脣笑倒在杜老夫人肩頭,一臉自嘲,“若非不然,我這一回京可不讓人笑話是土包子,只怕母親都不願意我進這個家門呢,讓人瞧見得多丟臉啊!”
“你這丫頭,都多大的人了還盡胡說!”
杜老夫人斥責了杜伯嫺一句,眸中卻盡是笑意,顯然是將她當孩子一般寵愛着,女兒再大那也是母親心中的寶。
蕭夫人聽了卻是面色一僵,那笑容再也掛不住了,“噌”得一下便站了起來,雙手在袖中都握成了拳頭。
杜伯嫺這明顯是指桑罵槐說她是土包子呢!
王氏趕忙站了起來打圓場,又拉蕭夫人的手安慰道:“我們家大姑太太就是這性子,口沒遮攔的,平日裡在家大家都讓着她,你別和她計較,”說罷轉身向着杜老夫人告罪,“婆母,讓伯嫺好好陪你,我這就帶蕭夫人去我屋裡說會話。”
“去吧!”
杜老夫人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
看到蕭夫人臉色變得鐵青,杜伯嫺心中暗自快意,遂也不再理會,只與杜老夫人說着話,任由蕭夫人被王氏拉着往外走去。
直到倆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杜老夫人這才無奈一笑,一手點在杜伯嫺額頭,“這下心裡舒坦了?”
“那可不是,”杜伯嫺翹了脣角,“蕭家人對伯姝母女就沒好過,我這不是討點利息嘛。”說着又坐直了起來,眸中聚着深芒,斟酌道:“今日這蕭夫人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般氣她她都耐着性子沒走,還硬被大嫂給勸下來了,只怕是有事要尋咱們家幫忙呢!”
杜老夫人神情微怔,片刻後想通了這個道理,只感慨道:“平日裡看你這丫頭盡沒大沒小,關鍵時候還是比我這個老太婆靈光。”
“大嫂可不會平白允了她吧?”
杜伯嫺有些擔憂,若是王氏對蕭家人有求必應,那可就太讓人失望了。
“你大嫂的性子你還不瞭解?”杜老夫人卻是一點也不着急,只拍了拍杜伯嫺的手安慰道:“你大嫂她凡事都有分寸,這點可比你好多了,你要是不信,待會就在這等着,蕭夫人若是一走,你大嫂必定還會回來的。”
“好,我就在這等着!”
杜伯嫺微微揚了眉,又一臉孺慕地靠在杜老夫人肩頭,輕聲道:“不管大嫂再怎麼厲害,還不是事事要向母親回稟,我就盼着有一天也做到像母親這般的老封君,那這一身擔子也就鬆下了。”話語中透出些許無奈與感慨。
杜老夫人心思一動,一手圈住杜伯嫺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嫺兒心裡可有什麼話想說?這裡是你的孃家,可沒婆家妯娌間的勾心鬥角,我老婆子雖然不濟事,那也是生你養你的母親,從我肚子裡蹦達出來的,你一翹尾巴我就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了……”
“母親……”
杜伯嫺紅了眼眶,倚進了杜老夫人的懷裡,只有真正地做了別人家的媳婦,才知道從前做姑娘時的光景有多麼珍貴。
杜老夫人與杜伯嫺敘着母女情,那一廂王氏也明白了蕭夫人這一次來杜府的因由。
“這不,咱們侯爺剛任光祿寺丞沒多少日子,就查出膳食帳目有些問題,可若是上報了就怕得罪人,可不上報萬一將來被查出來又得自己擔着,你說這事爲難不爲難?”
蕭夫人早將剛纔的不快拋在了腦後,一手頭痛地撫額,畢竟這一次登門她是求助來的,即使心中有些不快,那也要將姿態放低些,“爲了這事,侯爺與我這幾天都沒睡踏實,這纔來向你討個主意。”
王氏抿緊了脣,眸中神色沉若深潭,久久沉吟不語。
蕭夫人打的好算盤,只怕這兩口子也是來探路的,若是在杜家討到了人情,指不定將來就要得寸進尺,但若是討不到的話,又要轉去抱高邑縣主這顆大樹,本就是自家人,拉下臉面來也比外姓人強。
但這麼一來,她這段日子在蕭夫人耳邊磨叨的話不是都白說了?
好不容易蕭夫人才認清了現實,知道蕭家兩房不可能永遠走在一條路上,但若是又要走回頭路……王氏心思飛轉,很快地就有了計較。
不就是個宮中膳食帳目的問題,其實也不難辦,但若是太容易應下了,蕭夫人只怕就要樂上了天。
想到這裡,王氏便露出一臉爲難的表情,“蕭夫人,這事也不是我不願意幫忙,咱們家老太爺處在那個位置,多少雙眼睛盯着咱們杜家,就等着咱們出一絲半點的錯好揪着不放,這你也知道……”
蕭夫人連連點頭,又拉緊了王氏的手急聲道:“杜夫人,我也不是想要爲難你們家老太爺,咱們畢竟初入汴京,不知道這其中的水深,若是老太爺能給指條明路,回頭咱們就自己打點去,包準半點與杜家沾不上邊。”
王氏心思一動,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蕭夫人,這果然是個上道的,能屈能伸,又懂得隱忍,若不是嫁到了蕭家,只怕在哪個世家當個主母都不爲過。
在蕭夫人焦急期盼的目光中,王氏沉默了一陣,這才道:“這事我也做不了主,這樣吧,我回頭去與老夫人說說,看看她有沒有個主意,若是有準信了,再差人給你回話。”
“那……那就有勞杜夫人了。”
蕭夫人強笑着應了一聲,若真是有辦法,她也不會救到杜家來了。
聽說從前監管着膳食帳目的是太監總管洪公公,這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啊,蕭逸濤初來乍到自然不敢得罪,但若是要讓他們自己背這個黑鍋心裡又有些不甘,萬一查出點什麼,這個窟窿可有得添了。
在來杜府之前,蕭夫人也不是沒有寫信回陵蘭,原本想讓高邑縣主幫幫忙在朝中走動一下關係,或者求到大明公主那兒也行,再不濟蕭老夫人給他們添補些壓箱底的銀子也行啊。
可高邑縣主的回信差點沒把她給氣死,區區一百兩銀子夾在薄薄的信紙裡,這是當打發叫花子呢?
而那信裡也就一句話:大嫂,給你們找了差使還不夠,難不成還要管你們一輩子風生水起?
那一句話裡的冷嘲熱諷立時便壓得蕭夫人透不過氣來,唰唰兩下連同信紙和銀票都撕得粉碎!
如今他們長房不在蘭陵府上住了,蕭老夫人一定是被高邑縣主那母女倆給完全籠絡了去,只怕背地裡也沒少說她壞話,不然兒子有難,難道作爲母親的蕭老夫人能夠不聞不問?
蕭夫人想想都來氣,可在汴京城裡他們求助無門,這才厚着臉皮來了杜家,想起這段日子她和王氏的關係還不錯,也就拉下臉面來求了一聲。
就算杜老太爺不能主動出面幫他們,但只要能給他們指條明路,打着杜老太爺的旗號,說什麼也能讓別人賣幾分面子吧。
雖然蕭夫人嘴裡說着保證不與杜家牽扯上關係,但真到了那一步,杜老太爺的旗號卻是不得不亮的,不然別人憑什麼相信他們,又憑什麼給他們面子?
這當着一面,揹着一面,蕭夫人會,王氏自然也不差,這話本就沒有說滿,最後該怎麼轉圜怎麼掂量還要杜老太爺首肯才行。
王氏再次回到杜老夫人屋裡,杜伯嫺果然還沒走,她便將蕭夫人所說的話又重複了一次,末了才道:“婆母,您看這個忙幫還是不幫?”
“大嫂可是應下了?”
杜伯嫺看向王氏,脣角的笑容似笑非笑。
王氏立馬就是一驚,趕忙擺手道:“這事沒過問婆母,我怎麼敢隨意答應?不過就是稍稍應付了一下,回頭再給她消息罷了。”說着還輕嗔了杜伯嫺一眼,她這個小姑看着沉穩,有時候心性卻難以捉摸,連她都不得不小心應付着。
杜老夫人面色沉吟,“這事看着是小,但若真是發作了,那可就牽連得廣了,蕭逸濤如今剛上任沒多久,只怕這些也是別人故意刁難一下,就看他會不會做人……”
“那依婆母的意思……”
王氏試探着問了一聲,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杜伯嫺,卻見自己這小姑子一臉興奮的模樣,甚至有些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番的意味,便聽得她道:“幫,怎麼不幫?!”
杜伯嫺說着又轉向了杜老夫人,一雙眸子都泛着晶亮,“母親,這可是送上門的機會,咱們可得好好逮住,送個套子讓蕭逸濤往裡鑽,保準他最後還要感激咱們,卻不知道自己的小尾巴已經握在了咱們手中,今後讓他向東,他還敢往西麼?”
王氏一聽嘴角就抽了,敢情這位姑太太想得更長遠,尤其是那坑人時神采奕奕的模樣,簡直和自家相公一模一樣,果然不虧是杜家人啊。
若是蕭夫人此刻在這裡,只怕就不只是意憤了,吐血都有可能。
“你說的容易,可真要辦起來,還得好好琢磨。”
杜老夫人微微眯了眸子,顯然也在思量杜伯嫺這話裡的可行性,片刻後才道:“先擱着,回頭我與老太爺再商量,”又轉向王氏道:“等得了準信你再給她回個話吧!”
“嗯,”王氏應了一聲,恭敬地對杜老夫人頷首,“媳婦一切都聽婆母的。”
蕭夫人離開杜府後,蕭懷素才知道她來過,到了杜老夫人跟前時,還有些惋惜道:“這麼長日子沒見着二姐了,怪想她的,就是不知道大伯母這次來怎麼沒帶上她呢?”
說着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着,杜老夫人看了不由輕笑,只捏了蕭懷素的小臉道:“怎麼了?心裡就那麼想你二姐?”
“二姐他們畢竟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能交到幾個朋友?”
蕭懷素實話實說,兩隻小手一攤,“也就是能往咱們府裡跑得勤些,不過又恰巧遇到我要陪外祖母去莊上避暑,這都好幾個月了,回來也沒見她再來躥門子,我心裡正納悶呢!”
杜老夫人笑着攬了蕭懷素在懷中,“聽蕭夫人說蕭家兩位小姐如今正關起門學規矩呢,只怕也是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勤能補拙嘛!”
“喔?原來是這樣。”
蕭懷素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依蕭懷暢的性子怎麼在家裡呆得住,原來又被逼着學規矩了。
如今蕭家剛剛在汴京城裡立足,自然什麼都要往好的地方打算,恐怕蕭夫人是想兩個女兒將來結親最好也能落定在這裡,不然緊着學規矩幹什麼,這不也是想在其他夫人小姐面前拿得出手不是?
蕭懷素轉頭看向杜老夫人,見老夫人面露沉吟之色,盯着自己的眸光裡有着一抹深思,她心裡不禁顫了顫,強笑道:“外祖母,您怎麼了?”
“我是在想,要不要也讓你和玉姐兒開始學規矩了,”杜老夫人一手撫着蕭懷素的肩膀,緩緩說道:“雲姐兒早在幾年前就跟着教導嬤嬤學過,眼下各種禮儀、待人接物上面也不差,就你們倆個年紀稍小,我也沒往那方面考慮,橫豎跟在我身邊也沒出過什麼大錯,可姑娘家年紀一天天看長,也要開始打算了。”
原來是這樣,蕭懷素頓時鬆了口氣,笑咪咪地說道:“外祖母安排就是,我可沒意見。”
“那好,”杜老夫人點了點頭,一錘定音,“回頭我就和你大舅母說去,找個嚴厲些的嬤嬤,好好管束你們這兩個皮猴。”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蕭懷素突然冒出這文縐縐的一句話來,讓杜老夫人微微一怔,旋即祖孫倆相視一眼,均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夫人,宮裡傳旨來了!”
香桃撩了簾子拐進了屋來,對着杜老夫人與蕭懷素矮身一禮。
“喔,可知是什麼事?”
杜老夫人問了一聲,眸中有一絲詫異,“誰去接旨了?”
“大夫人已經去了,只怕很快便要回轉。”
香桃恭敬地稟報道,脣角含笑,“聽說是皇后娘娘的壽宴,想來是邀請府中女眷前去赴宴的。”
“邀請府中女眷赴宴?”
杜老夫人有些不解,喃喃道:“往年也沒見皇后娘娘給哪家特意下過旨啊,這倒是讓人有些摸不透了。”
“外祖母也別猜了,回頭大舅母一來您不就知道了?”
蕭懷素笑着搖了搖杜老夫人的手,對這事她倒不在意,橫豎與她搭不上邊,不過想到皇后娘娘就是葉觀瀾的姑姑,她心裡也不免有一絲意動,就是不知道這姑侄倆長得相像不相像?
王氏果真一會便來了,身後還跟着杜延雲。
進到屋裡,母女倆先向杜老夫人行了禮,杜延雲這才笑咪咪地轉向了蕭懷素,“給表妹道喜了。”
“我?我有什麼可喜的?”
蕭懷素不解地看向杜延雲,又看了看王氏,最後定格在了杜老夫人身上,眸中一片茫然。
“你們母女倆就別賣關子了,皇后娘娘的旨意究竟說了些什麼,快些告訴我老婆子,”說罷杜老夫人又嗔怪地看了一眼王氏,“也不知道我就是個急性子?!”
王氏目光一閃,旋即才道:“這本就要告訴婆母的,偏雲姐兒嘴快,”說着嗔了一眼杜延雲,又接着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快到了,邀了家中一衆女眷前去赴宴,還提到了伯嫺……”
“原來是這事……”
杜老夫人以爲自己聽明白了,或許就是因爲杜伯嫺回京省親,皇后娘娘得到了消息所以才特意下了旨意,“不對!”老夫人神情一凜,杜延雲剛纔可是對着蕭懷素道喜來着,“還有什麼沒說完的?”
王氏點了點頭,飽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蕭懷素,“娘娘還特意提及了懷素,讓她到時候隨咱們一塊進宮!”
“讓我一同進宮?”
蕭懷素驚訝地張大了嘴,小小的手指指向了自己,“皇后娘娘怎麼會知道有我呢?”
她這麼一個小人兒,只怕還入不了皇后娘娘的眼吧,即使她的外祖父是當朝首輔,可她的本家蕭氏如今卻那般沒落,不要說皇后娘娘了,只怕哪個世家貴族都不會對她這般青睞。
杜延雲眼波婉轉,脣角噘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來,“只怕是與廣恩伯世子有關。”
這一說大家頓時就明白了。
杜老夫人看了蕭懷素一眼,點頭道:“是有這個可能,皇后娘娘一向看重廣恩伯世子,若是他對你有所提及,那娘娘上心也就不奇怪了。”
王氏想了想,凝眉道:“既然皇后娘娘都下了懿旨,只怕這幾天懷素要好好學學宮裡的規矩了,這進宮的衣裳也要另做,時間上有點緊,不過趕趕也能行。”
“嗯,”杜老夫人對王氏點頭道:“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便確定了蕭懷素接下來的動向和安排,可憐她這個當事人還沒發表意見呢,不過皇后娘娘親自下了旨,她也不敢不從,一國之母的面子可不是誰都敢抹了的。
再說進宮可不是那麼好玩的,規矩大過天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了葉觀瀾的緣故,但接下來的日子她可有得忙了,蕭懷素嘆了一聲,面上不由浮現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