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就像是一場重感冒,它不似SARS那般來勢洶洶,也沒有禽流感那樣氾濫的傳播力,它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即使不吃藥、不打針,只要多喝水,蓋條被子捂一晚上,第二天能起牀就沒事了。
黎諾一直都是這樣想的,所以分手的第二天睜開眼睛她選擇了遺忘,斷絕一切與之有關的人或事,她忙碌於工作之中,下班便去醫院陪黎教授,手術的時間越來越近了,聽林一刀說那個人就快不行了,黎爸有救了,黎諾卻高興不起來,她幾次表示想要看看那個捐獻者都不能如願,也就絕了那份念想,
有人選擇遺忘痛苦,然而有的人卻選擇將痛苦刻入骨髓……
“爲什麼要挑這個時候離開?”
“什麼叫這個時候?我只是有些累想休息一下而已,郝先生不會是連這點請求也不答應吧?當初我籤合同可沒說把命賣給你阿!”佘顏麗挑着眉頭看着面前滿臉怒意的男人,不禁莞爾,“郝先生若不是以爲你偌大一個郝氏沒了我一個黃毛丫頭就運轉不起來了吧?更何況你的寶貝女兒接二連三的觸我眉頭,我又不敢得罪她,暫時躲躲還不行嗎?”
自從那日荒唐以後,郝曼斯果真沒敢在她面前出現,不過她那一奶同胞的姐姐卻不停地來騷擾她,對那個瘋女人如今她是唯恐躲之不及。
“你會怕她?”這個理由顯然不能使郝愛國信服,“你說到底是爲什麼或者是什麼讓你不滿意了,我能滿足你的儘量滿足……”
“我失戀了,想出去走走,至多一個月,我又不是不會回來……”佘顏麗半真半假地笑道,臉上確有一絲孤寂,郝先生一時分不清真假,皺着眉頭嘀咕道,“失戀?你跟喬偉那小子不是早分手了嗎?還是……”
“對,我愛上了別人,不過現在已經結束,所以我想休息一陣,不論你答不答應!我只是通知你一聲!”說完也不管郝愛國的反應,自顧離開。
佘顏麗沒去什麼地方,隔日便住進了醫院,美其名曰療養。聽林大夫說黎教授進來狀態不錯,隨時可以手術,這才放下手上的活兒,一心準備手術。
若說不害怕那是假的,打心底裡升起的恐懼是如何也不能控制的。尤其是夜深人靜,無人陪伴的時候。
如果那人不是黎諾的父親,她絕不會做這捨己爲人的蠢事,可正因爲是黎諾的親父她纔不得不這麼做,她愛她,所以即使分手也希望她能開心一點,起碼親人的健康也算是一種安慰。
“可是她看上去不太好呢!”佘顏麗皺着眉頭看着斜靠在門框邊的男人,那莫名的燥意再次涌上心頭,“你怎麼總是陰魂不散,當醫生的都那麼悠閒的嗎?”
“呵,女人都是過河拆橋的動物,我們家那兩丫頭是這樣,沒想到你也是這樣,好歹人家幫過你的,現在我看到諾諾整日鬱鬱寡歡的樣子都好有負罪感,真後悔當初答應你!”
“會好起來的”,也許她會難過一陣子,但是一年,兩年以後當她投入到另一段感情,另一個懷抱時,她就會知道曾經許下的天長地久是多麼的可笑,畢竟這個世界誰離了誰不行!
“你看過一個人笑着比哭還讓人覺得心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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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夜凡,別忘了你的職業守則”,佘顏麗不耐的擡眸瞪了眼已經走近牀沿的男人,轉而看向自己手中的手機,就這一小會兒功夫,外形醜陋,張牙舞爪的殭屍已通過了最後一道防線,“殭屍已經吃掉了你的腦子!”屏幕上赫然出現了這幾個血淋淋的紅字,隨後便是一陣陰森可怖的怪笑,佘顏麗懊惱地將手機扔在牀頭。
站在一旁的男人瞥了一眼屏幕,看到的就是這“慘不忍睹”的一幕,不由得感嘆,“你的心是不是也讓殭屍吃掉了?你那麼愛她竟然捨得放開她,我真的不明白你們這羣女人是怎麼想的!”
“不放開又能怎樣?”對,不放開她們就能快樂的在一起嗎?她們的生活永遠會因得不到父母的理解而埋下隱患,經年累月終會有引爆的一天,與其那時候……還不如趁早。
“你要給人家一個腎呢!”陳夜凡含義未明地掃了一眼美人的肚子,“你知道嗎,若是現在有個女人挺着肚子跑到我家說懷了我的種,我爸媽會不顧一切地叫我娶她的,無論那個人的出生背景或是相貌職業,儘管之前他們認爲只有英女王的孫女才能配得上我!”
同理,若是佘顏麗拿自己的腎大作文章,畢竟現在她可是老黎的救命稻草,。
“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若是黎諾知道我是那個捐獻者,她絕對不會答應,她爸也一樣,那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何時才能找到下一個合適的人,如果最後都沒有等到的話,我將因爲這個沒有捐出的腎,而成爲黎家的千古罪人,那麼我們的愛情也將隨之走向滅亡”,與其那樣,不若在此打住,她不會告訴黎諾,同樣不會以此做爲得到黎家人認同的籌碼。
“傻女人,你知道黎諾她媽媽如今把我當成準女婿來看呢!”
“是嗎?那不是便宜你了嗎!”說這話時,佘顏麗有些無奈,脣邊帶着一抹苦澀的笑意,在黎父黎母眼裡的女婿怕是隻有像陳大少這樣的男人。
“呵,你那是什麼語氣,快把我的牙齒都酸倒了,哎別這麼看着我,我對你那個諾諾一點點歪念頭都沒有,只是覺得你倆有趣纔來插上一手的,不過我現在真有點後悔那天把吃飯的事告訴你,你說若是將來黎諾知道我倆串通一氣她還不把我恨死啊?”
那日黎諾撞上佘顏麗同JOE交易,卻是一起精心安排的意外,佘美人自導自演了這齣戲,最後還把自己編排成了利慾薰心的蛇蠍婦人,狠,實在是狠,能對自己如此這般狠的,佘顏麗當真不是個尋常的女人。
陳夜凡嘴上說着怕怕,心裡對這個女人卻極其佩服,佩服之中又略帶一些好感,而這種感覺卻有別與男女之情,更似紅顏知己一般,所以才由得自己幫她一把,只是毀人姻緣的事,損人又不利已,看倆當事人折磨受罪,便愈發覺得自己是惡貫滿盈的劊子手,一面又迫於佘美人的淫威不得不從,真是好生糾結啊!
又過了兩日,動手術的日子終於到了,前一夜,黎諾和黎媽兩人都陪在黎教授身旁替他加油打氣。大抵是因爲太過緊張的緣故,等黎爸睡下了,黎家老太太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嘴裡還不停地念叨着手術的事,萬一有什麼差池,萬一你爸要是醒不過來……
黎諾聽了無數個“萬一”,怕老佛爺等不到明日就魔症了,遂只能拉着老太太出去遛彎,自打捉“奸”在車之後,這兩母女見面就跟仇人似的機槍大炮掃射不停,好好的一對母女再也沒說過體己的話,這會兒因着黎父的病關係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華燈初上,黎諾挽着黎媽的胳膊,聽老太太從二十五年前開始講起,說到黎老爺子是怎麼追得她,說到生黎諾時有多不易,說閨女小時候是如何乖巧聽話,黎媽臉上滿滿的都是幸福的笑,可是一提及丫頭幹得那些混賬事,老太太的火氣又蹭蹭地冒上心口。
“你說你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呢?小時候我讓你拿主意,你總細聲細氣地說我聽媽媽的,如今你倒是一句都聽不進去了!我不要你光耀門楣,只要你能找個好人家嫁了便好,你卻……”
說到激動處,黎媽微咳了幾聲,黎諾連忙弓身替她撫背,遠遠瞅着她們還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母女,母慈女孝,令人羨慕只是看着母親花白的雙鬢,黎諾心裡終究還是有愧的,“媽媽,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
“前不久!”黎諾低垂下眼瞼,挽着母親的手也不自覺地鬆了,時間彷彿又倒退回了那個叫她心碎的午後。
“道不同不相爲謀”……
“從此以後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老死不相往來!”……
一字一句雖都是黎諾自己說得,卻如一把把利刃直刺她的心窩,想一次便痛一次,痛一次便又想一次,如此循環往復,那個人在記憶裡反倒越發深刻了!
“當真?”老太太一看黎諾的黯然的神色便知這事假不了,微微嘆了口氣道,“媽媽並不是非逼得你嫁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只是希望你能把眼界放開一些,等再過幾年,你就會懂得那些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誓言不過是雲煙浮塵,你死我活的愛能維繫多久,生活不過是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經歷過轟轟烈烈的愛情又怎麼會甘於平淡如水的生活,媽媽,我想短期之內我還不能做回您希望的那個樣子……”那個人就像一顆釘子一寸一寸地釘入心扉,如今想拔又豈是那般簡單的,心裡念着一個人,卻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黎諾自認無法做到,好看的小說:。
對此黎媽雖是着急卻也無奈,總不至於真綁着自個兒女兒上花轎吧,唯有提醒她多多留意身邊人,自然而然地便提到了陳大少爺。
念及陳夜凡黎媽的嘴都快咧開了,人帥、嘴甜、家世又好,她搞不明白自己女兒怎麼放着這般好男兒不喜歡,卻喜歡一個和她一樣的女孩。
說到這嘴蜜腹劍的陳公子,黎諾也很是頭疼,她不清楚那小子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跟黎媽看對了眼,只是礙於陳大夫幫自己穿針引線的情面不能做得太過罷了。
母女二人這番暢談倒是將彼此的心結算是解開了,只要黎諾不再跟女人胡作非爲,便是不結婚又如何,況且現下剩女這般多,再過幾年也許閨女自己就想明白嫁人生子了,思及此黎媽也便放寬了心,不再計較。
翌日一早,佘顏麗先被推進了手術室,閉眼的前一刻,她彷彿又見到了黎諾天真爛漫的笑臉,閉上眼耳邊只留一句:
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
再睜眼彷彿已過了千年,累,從身體至靈魂的疲乏,全身的力氣被瞬間抽乾一般,稍稍一動,渾身上下便泛起了痠疼。意識尚未完全清醒,身體卻先發出了抗議。
“別亂動,小心你的傷口……”
眼前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移動,連着聲音也是飄忽空靈,待看清楚來人心口沒來由的一陣失落。
“怎麼,不是你想見的人,失望了?虧我冒着風險來看你,真是讓人傷心呢!”說是傷心,然那人的語氣裡卻聽不出半分傷心難過來,反是多了幾分戲謔。
“我睡了多久?手術怎麼樣?”
“你睡了五個小時了,手術估計還要再等兩個小時才能結束,你放心一有消息我馬上告訴你,好好再休息下,一會麻藥過了,怕是想睡也睡不着了……”那人一邊說着,一邊用沾了水的棉籤溼潤乾澀的雙脣。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病牀上的佘顏麗突然睜大了眼睛瞪着牀前的女人,而後再微眯起眼,“你來了?那麼你們家那口子呢?”
“你說小易,我派她去美國了,大概要一個禮拜後才能回來!”
“呵,江若塵就是江若塵,做什麼都滴水不漏,不過若是讓旁人看到你進我的病房,恐怕之前咱們做得戲都要功虧一簣了!”
“別忘了,現在‘佘小姐’正在拉斯維加斯度假,不過你還有心計較這些,想來傷口並不是太疼!”說着一手緩緩移至牀上那人的腰腹之處,還未用力,那人已疼得齜牙咧嘴,見她不像是在作戲,江若塵趕緊縮了手,“怎麼,很疼嗎?”
“你來挨一刀試試,嘶~”佘顏麗倒吸了口涼氣,頸間不覺已流下了一串汗珠。
“可能是麻藥過了!”江若塵斜睨了眼那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我可不是你,甘願自討苦吃!”
到底是心疼了,見佘顏麗的兩條好看的眉毛都打成了結,江若塵不禁伸手想要揉散那處糾結,“你這又是何苦呢?”爲難自己,爲難別人……
捐了,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