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心不是沒有到過北狄,可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從戎征戰,那時候北狄瘟疫正發,被人利用傳入了南慶,還讓南慶吃了不少苦頭。
輾轉一世,天定的軌跡發生了變化,北狄國破,其餘三國自顧不暇,即便北狄起了瘟疫,也不會讓人做手腳。
神醫谷之事,秦子清的身份之謎,這一切的背後似乎還有一些她沒有察覺出來的隱秘。
阮明心還是往駐軍的方向而去。北狄已經亡國,能在北狄草原上駐紮的軍隊,除了龍翼軒,阮明心不做他想,迦葉會選擇在這裡落腳,也絕對不是偶然,十有八九,也是爲了龍翼軒而來。
越靠近營帳堆,那陣呼喝聲就越清晰,成百上千道聲音齊齊呼喝讓人震耳欲聾,草原遼闊,一望無際,即便有人闖入也會很快落進視線之內,也是因爲這樣,這邊的人警覺性都不強,阮明心的有意靠近並沒有引來駐軍的關注。
這裡的確是在練兵,隊伍列得整齊,步伐統一,每一個姿勢動作如同有風一般,帶着強大的力量,氣勢如虹,讓人望而生畏,一目瞭然,這支隊伍強大到無懈可擊,近乎完美。
是的,很完美,臺上有一個人手上拿着兩面旗子打旗語,確切的說,更像是在給訓練的隊伍下命令。
一個口令跟着一個動作,揮旗的人動作再快再慢,被訓練的隊伍總能夠有條不紊的迅速跟上,準確整齊得讓人不可思議,但那羣士兵的動作稍微有幾分僵硬,這就是阮明心的疑問所在了。
這支隊伍很強,這是她所感受得到的,但是強得很不真實,一支軍隊該有的氣勢磅礴它完全具備,可是軍人該有的澎湃熱血與洶涌的殺氣呢?
更準確一點來說,這支軍隊總帶着幾分說不出來的死氣沉沉。
心中帶着疑惑,阮明心繼續往裡頭潛入,躲過了幾隊巡邏的士兵,阮明心往哭鬧聲的方向走。
那是孩子的哭鬧聲,軍營內如果有女人還可以解釋是軍妓,孩子呢?龍翼軒不可能沒有人性到趕着孩子上戰場打仗吧?
聲音來源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那是一個個方型的大囚籠,裡面囚着的是一羣稚嫩的孩童,籠子周圍看守的人手裡一人一條發黑的馬鞭,抽在籠子上,一邊朝哭吵的孩子喝道,“閉嘴,再吵把你們丟草原上喂狼!”
有的立馬乾癟着嘴,要哭不哭,眼淚鼻涕還是糊了一臉,也有的被這麼一吼哭得更兇,下場當然是引得看守的人把拿着馬鞭的手從籠子縫隙伸進去,髒黑的那邊就朝那羣孩子身上抽。
馬鞭抽在皮肉上響亮的聲音,聽得阮明心都覺得疼了,馬鞭的末端劃過籠子角落,一張黑瘦娃娃的臉,阮明心的腳步被定在原地。
他沒有哭,臉上被抽出一條血痕,但眼睛裡的恐懼也沒有減少,血紅的眸子噙滿晶瑩,看得讓人心疼,跟籠子裡的其他人成了強烈的對比,他卻不敢哭出來,興許是怕馬鞭更重的抽在自己身上。
那一刻,阮明心驚覺自己身上的力氣彷彿被抽走了一般,十指緊握,指甲戳進掌心扎出血跡也沒有反應。
他還那麼小,這麼重的苦頭怎麼吃得住!管不了心裡那麼多的顧忌,阮明心拔腿往囚籠衝,身後猛的伸出一隻手抓在她身上,阮明心慣性回頭,一掌向那人劈過去,就在看清來人的那一刻收回。
“你要做什麼?”來人眉頭皺成了麻花,臉上仍有幾分未消的餘驚,顯然阮明心方纔的舉動讓他心有餘悸。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吐了一口濁氣,這不像是她會做的事,太不明智了,這跟送死有什麼區別?這裡是龍翼軒的地盤,菩薩心腸也好,可在大白天就這樣明目張膽的劫囚籠,要是傳到龍翼軒那邊去,他們幾人都得折在這裡。
“于歸,那是我的兒子!”在那一刻,身爲一個母親的覺悟讓她沒有了理智,馬鞭抽在身上的痛哪怕一個大人都受不了,可那是她的兒子!她在他的生命裡缺席了兩年,籠子裡的模樣,他黑了,瘦成皮包骨似的火柴棍,明明人跟霍錚在一起,爲什麼孩子會出現在這裡?
“你兒子?”慕言書有些聽不明白,他跟秦子清分開還不到兩個月,秦子清哪裡蹦出來一個兒子?心裡倏爾閃過一個念頭,他卻無法將它抓住,臉上掛着一抹不自在的笑,好似他自己也無法相信。
他的表情,阮明心很快就理解了他的疑問,“你當初猜的不錯,我都想起來了。”聲音帶着嘶啞一般的顫抖,她讓慕言書拖走了,此刻離方纔的囚籠已經有一段距離了,耳邊那些驚恐的哭喊剩仍然沒有消散。
“在東聖皇都,我見到他們了。”
“他們”指的是誰,慕言書總算確定了,阮明心的手掌握得緊緊的,相處了一個月,那就是她的孩子,她不會認錯人。
“現在不宜輕舉妄動,再有幾個時辰天就黑了。”慕言書提醒道,對於阮明心如何失憶,又突然恢復記憶,她身上發生的事情讓人匪夷所思,可若是她兒子真在囚籠裡,天黑了會好辦事些。
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人就在囚籠內,再堅持也不過幾個時辰,她等。
慕言書帶着阮明心躲避開巡邏的守衛,往後山方向一處營帳走。
“龍翼軒以藥王爺爲餌,引我們前來,今日藥王爺與謝含蘊去爲龍翼軒醫治腿疾了。”他把他們的情況與阮明心說了一番。
龍翼軒給他們安排的住處,平日有小兵在外頭守着,出入都有人跟着,但因爲今日謝含蘊說服了藥王爺,去給龍翼軒醫治腿疾,唯恐醫治途中會出意外,大部分的侍衛都被調開,謝含蘊跟藥王爺都去龍翼軒營帳裡,自然而然,慕言書這邊就沒有什麼人關注了。
本來溜出去,慕言書是想要查探二長老等人如今在做什麼,豈料會在龍翼軒的地盤上遇見剛剛恢復記憶的阮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