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地上,整個人都因爲過度的抽泣而顫抖着,身下的冰再寒,寒不過良心。
她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兩條腿似乎已經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搖搖欲墜。
前方是懸崖,斑斑血跡一直延伸到了懸崖,清歌走了過去。
深不見底的懸崖,一層濃霧完全擋住了下面的情景,清歌看的一陣惡寒。人要是從這裡摔下去,必定是個粉身碎骨。
不能想,不會的!一遍一遍的警告自己。
崖下幾寸處的一株順着崖生長的樹,刺痛了清歌的眼。樹枝上結着冰溝,是紅色的冰溝,是血!
那不足以讓她的世界坍塌,樹枝上掛着的明黃的腰帶,隨着崖間的風擺動,要帶上的盤龍纔是一記霹靂。
“不!”她嘶喊,“這不是真的,不是!”她俯下身去,想要拾起那腰帶,手夠不着。
趴在懸崖邊,勉強能夠碰到腰帶,在一點,再上前一點點就能拿到了,還差一點點。
冰很滑,很冷。半個身前都伸出了懸崖,就差一點,堅持一下就好了。
“啊!”整個人順着山崖滑了下去,頭向前,飄帶掉了,清歌伸手也抓不住了,正好,她終於可以下去找他了。
她認命的閉上了眼睛,企圖張開雙臂,這樣是不是落地的時候纔不會那麼疼?
白旋璃,你在下面等我!我來了!
清歌就在快要認命的時候,整個人懸在半空中。
猛的真開眼,不會是掛在了樹枝上,這麼狗血?
清歌擡頭回望,一雙棕色的眸子蕩入心中,那人帶着銀灰色的半片面具,但仍能看出未遮擋的坐半張臉頰,可算是生的俊俏,眉毛黝黑卻帶着幾分柔氣,右側的臉頰輪廓分明,線條流暢。
那人一手緊緊地抓着她的腳踝強勁有力,站裡的姿勢卻是十分的輕鬆,想必武功極高。
輕輕一扯,清歌就順利的死裡逃生,只是這人雖是生的俊俏柔美,力道反而不小。清歌坐在不遠處的地上,輕揉着摔疼的部分。
心裡小聲嘀咕着,難道不知道憐香惜玉?回過來一想,也對自己現在髒兮兮的穿着男子的服飾,就算是女的,也會嫌棄。
男子長身玉立,一身潔白的衣衫,墨發被白玉一絲不苟的綰在頭頂,腰間卻是掛了兩顆彩色的鈴鐺,順着風衣角飄揚,鈴聲清脆。
男子打量着狼狽的坐在地上的人,雖穿着男子服飾,髒兮兮的樣子,還是掩蓋不住她傾城的美貌。
“你就是沐清歌?”男子婉轉的問道。
清歌擡頭防備的看着她,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男子似乎對她的問題不感興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清歌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面前的人是敵是友,雖說剛剛救了她一命,保不準下一刻就會殺了他。更何況是在斜煞門的地盤。
那人不動聲色,向前走了兩步來到清歌的面前蹲下。一手擱放在半蹲的膝蓋上,一手緊緊地攫住她的下巴。用力之大,大的她防抗不了,被迫擡起頭。
她透過銀灰色的面具看到了狼狽不堪的自己,那人嘴角的一絲笑,讓她恐懼。
她第六感靈敏的感受到了,深深地敵意。
“果然是個標緻的美人兒,怪不得對你奮不顧身!”看着這張嬌美的臉,倔強的眼神,言語間是充滿敵意的嘲諷。
清歌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這人到底什麼來頭。
“你到底是什麼人?”即知道她的的名字,又知道她是女的,一定來頭不小。
那人倒是鬆開了手,輕輕地摩挲着她的臉頰,“美人不要問我是誰?凡是知道我是誰的,只有一個下場!”他笑的雲淡風輕,邪魅狂狷。
他的手很白,甚至比她的還要白,羊脂白玉不足爲過。
“死!”清歌噤了一下,笑容溫潤,眼底泛着寒光,話語冷厲。
看着她被嚇到的表情,他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了什麼笑話,站起身來。
“不過我不介意你知道我是誰!”笑聲盪漾,清歌的手裡多了一把精緻小巧的玉簫。
不容清歌再問,那人已經腳底生風,凌波微步般的離開,那人輕功了得!
“我等着你找我!”那人的聲音還在耳邊迴盪。
什麼意思?什麼等着她找她?爲什麼會找他?
難道一切跟白旋璃有關?
緊緊地攥起手裡的玉簫,現在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一旦走漏風聲,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驚喜悲傷恐懼,無奈着各種情緒的變換,清歌都覺得倦極了,累極了。
遠處飄渺的雲霧下面,是不是藏着他?
“白旋璃,你出來啊!”她明知道不可能。
“你快出來啊!我來救你了!別嚇我好不好?”她朝着山崖間大聲的呼喊,迴音寥寥,也只能自己聽見罷了。
“你要是現在現在出來,我答應你立馬回宮!”
“我不要你給我找什麼藥,我只要你好好的回來我身邊!”清歌頹廢的說着。
“白旋璃,我愛你!”如果他真的在下面,她希望他能聽見。你聽見了嗎?我愛你,甚至超過愛自己!
頹然失望就像是澆不息的火苗,快要燃燒了自己,真的很糟糕!
“沐清歌!”正在清歌低着頭沉浸在自己悲傷地世界裡無法自拔的時候。
那聲音如天籟一般,劃破長空,劃過黑夜,帶着絕望與驚喜的雙重情感,直衝心肺,直衝耳脈。
清歌猛的轉過身,衣袂飄飄卻不及那人彎彎的眉角。
激動,血脈噴涌都不足以形容現在的心情。
“白旋璃!”清歌抑制不住自己突突的心跳,原以爲心就此會跟着她死去,還好沒有!
所有的埋怨都煙消雲散了!只要活着就好!
她嘴角揚起了笑,眼角卻掛着晶瑩的淚珠。他就站在遠處,看着她。
她要朝他跑過去,只要能在他的懷裡,被他緊緊擁抱,心就不會害怕!
不好,清歌覺得身子不自覺的歪了,好像是什麼力量在劇烈的晃動,擡眼白旋璃的臉上出現了慌亂。
她搖搖晃晃,好像整座山都在晃動,踉蹌了好幾步。
“站着別動!”慌亂的他朝他奔了過來。
清歌的瞳孔驟然緊鎖,那是什麼?身後的大片白色,像是騰起的霧氣。白色的是雪團,像是長着獠牙的怪物,風風火火的朝他們鋪了過來,他們都像是被瞄準的獵物,下一刻就會被拆吃入腹。
越來越近,白色的雪團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怎麼辦?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眼前晃過,帶着似曾相識的香味,還有那微微可見的銀光。
她被他狠狠地摁在懷裡,臉頰在他硬實的胸膛上磕的很疼,被他按着頭窩在他的懷中,看不清楚眼前的情景。
“別怕,有我在!”她能感覺到抱着她的她身體明顯的僵硬了起來,似乎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的身體間迸發了出來,然後身體一震。
“不要!”清歌掙扎乞求着。她知道他要救他,纔會着自己擋在她的前面,將她虎仔懷中,爲什麼不逃跑?
“乖,聽話!”命令的口吻滿滿柔情。只有這樣才能安全。
她睜大了雙眼,看着雪團越來越近,越滾越大,伴隨着雪粉末,鋪天蓋地。
只是,再一次被什麼晃到了眼睛,是雪嗎?
砰地一聲,雪團像是遇到了導火線,炸裂開來,雪沫子四周飛濺,迷了她的眼。
沒有預期的疼痛,甚至是被壓扁了的感覺。清歌掙脫開了她的懷抱,他看着她驚慌失措,低聲乞求的樣子,微微一笑。
她覺得肩上一沉,還沒來得及反應,懷抱自己的人嘭的一下軟倒在地上。
清歌跟着他猛然跪了下去,還是沒能接住他的身體,除了頭直直的栽在了雪地裡。
“璃,不要嚇我!”她抱着他,不知所措。
他的嘴角雪白,臉色也極其的蒼白。他的身體很沉,她想要將她摟起來,卻怎麼也只能擡起一小部分。
怎麼感覺背後溫熱溼糯,不像是冰雪在手心裡的感覺,她的心咯噔一下!
入眼是滿手的鮮紅,清歌急了,怎麼會那麼多的血,想要把他翻個身,卻沒力氣。
一定是剛剛的雪球爆炸上到了他,不行,先要止血,否則這樣下去在這樣冰冷的天氣,失血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清歌抱着他的頭緊緊地捂在自己的壞中,握着,用力揉搓着着他的漸漸冰涼的雙手。
怎麼辦?這樣下去會凍僵的,而且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變暗,寒氣越來越重!
明顯懷中的人也已經感受到了冷氣,整個人開始顫抖,清歌也跟着顫抖。
她輕輕地將他放在下上,脫下自己的外套鋪在他的腦袋下面,不至於太冰。
她在樹林也忙竄了一會兒,天氣越來越暗,時間在爭分奪秒。一旦進入永夜,整個森林都會被冰封。
她在雪堆裡刨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幾根彎彎曲曲的樹棍,然後又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樹上劃了幾下,剝下了幾條樹皮。
這才費力的拉着樹棍回到他身邊,癱坐在他的身邊,拿着樹皮捆着木棍,手沒力就用牙齒去咬,時不時擔憂的看看他。
清歌將自己的那件溼了的外套鋪子木棍子上,然後一點一點的把他挪到木架子上,一個人在寒夜裡累的滿頭大汗。
沒有堅固的繩子,樹皮只是緩兵之計,只能夠跪在地上,推着他慢慢的下山。
一點一點緩慢的前進,緊緊地抓着木棍子做的架子。整雙腿早已經在雪地裡浸溼,冰冷刺骨已經深入骨髓,就算是麻木也已經顧不得了。
“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清歌抓着她一步一步的跪着下山,眼神堅定。
“啊”清歌沒想到他整個人順着木排滑了下去,沒來得及抓緊,整個人就溜了下去。
清歌撲了上去,緊緊拽着他的衣角,才停住了。木排也跟着滑了下來,清歌猛然側過身護住他,緊緊地抱着他。
清歌悶哼一聲,木排狠狠刮過了她的腰側,很疼,像是火燒火燎的疼。
她強忍着疼,緊緊地抱着他,看着劃傷自己的木排一路滑下去,撞到了樹上,然後四分五裂。
清歌想着,木排是沒法子在拼合了,只能在想辦法將他弄到一個暖和的地方。
他背上的血,溼了又幹,幹了又溼。
她開始埋怨清溪,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總是在眼前晃。
她只能艱難的將他挪起來靠在樹上,然後讓他伏在自己的肩上,拖着他龐大的身子一步一步艱難的挪動着。
整個人兩天沒吃東西,情緒大起大悲整個人都快虛脫了,但是隻要想到他,咬着牙提醒自己不要倒下。
清歌將他輕輕的放好在一堆幹樹葉上的時候,整個人虛脫的倒在地上,她都不知道,嘴角被咬破了幾次,才挺了過來。
看着他發抖的身體,整個人也因爲折騰溼透了。
她撐着雙手,使了好大的勁,才勉強支撐自己的身子站了起來,整個腿的關節都是因爲冰冷的雪水,麻木失去知覺。
男子伏在雕花大牀上,整個牀都因爲男子的咳嗽晃動着,紗幔上的流蘇跟着擺動。
男子一身雪白的裡衣,只是那雙臉比身上的衣服更加蒼白幾分,墨發散亂在肩頭,病態的樣子更加柔美。
“咳咳咳....”男子咳嗽不停,整個人都掛在牀邊,咳得氣沒順過來,一口鮮血溢出了嘴角。
“你這又是何必呢?”坐在榻前的另外一個眉頭緊皺的男子,神色緊張的看着牀上的人,掏出白手帕遞了過去。
然後順手端起青玉茶壺到了一杯水,遞到了過去,無奈的搖了搖頭。
白衣男子斜倚着身子在牀頭拿着白娟擦了擦嘴角,僅僅捏着白娟。順手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漱了漱口。
男子的嘴角才慘然的扯出一抹笑,“是啊?何必了,明知道不會愛我,我還是願意以命相抵。”男子笑了起來,扯了的五臟六腑都疼。
全身經脈的痛,比不上心裡疼的千分之一。不愛,就可以不管不住,不會心疼。
坐着的男子沒有開口,看着他緊蹙的眉頭,臉色卡白,卻及不上他渾身散發出的悲慼。
他現在的全身沒有一處完好,整個筋脈都被震到,不能動彈。他不懂他爲什麼那麼執着,明知道得不到,就算是那人一絲一毫的憐憫,還是不顧性命的拿命換命!
還好他及時趕到,撿回他的一條命!
“別再想了,好好休息吧!”男子起身扶着他躺了下去,替他掖了掖被子,才輕輕地關上了門離開。
白衣男子躺在枕上,看着頭疼緋紅的牀頂,睜着雙眼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潤溼了枕頭。
那些過往,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