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一切恢復正常,高煒在龍牀上熟睡,絲毫沒有警覺,在馮佑憐眼中,他已經與天子這個身份不符,她的眼裡滿是溺愛,於是忍不住俯身親吻他的鼻尖,他有着高挺的鼻尖,跟四爺一樣,她沒有忘記,他們是兄弟。
馮佑憐迅速穿好衣服,走到龍袍身邊蹲下來拾起地上的令牌,她將令牌握在手心然後頭也不回地奔出殿外。
一直躺在牀上的高煒緩慢地睜開雙眼,他心知這個女人所做的事情,也是他不願看到的事情,其實他從頭到尾就沒有睡過,他多麼希望自己真的能安穩地睡下去,可是他依然想看一看,她究竟是爲了誰。
事實擺在眼前,她做的一切根本就是爲了他,而傷害自己。
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似乎真的不能容忍對方的存在了,順勢,高煒立馬坐起來大喝一聲:“韓欒。”
“奴才在。”
“馬上派人盯着淑妃娘娘。”高煒的語氣中不夾帶任何感情。
“遵旨。”
“照計劃進行。”
“是,皇上,已經準備妥當。”韓欒恭恭敬敬地說道。
“去吧。”
“是。”韓欒隱去之後,高煒抓起衣裳穿好,然後又坐在龍椅上,盯着窗外的一舉一動,今晚月光暗淡,她以爲他不會看到一切,須不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好不容易拿到令牌的馮佑憐並沒有立刻返回興和宮,她早已放了話,讓德喜帶着喬裝後的鄭歡喜與她在宮門口匯合。德喜拗不過蟬兒,於是也將她帶上,雖然馮佑憐有些擔憂,可是現在這個時候已經沒了退路,多個幫手也好過於身邊什麼人都沒有。
他們駕着馬車趕着出了宮,直奔宮外不遠的廷尉獄,就是關押蘭陵王的地方。馮佑憐坐在馬車上,不敢回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斷了念頭,聰慧的鄭歡喜看出馮佑憐的躊躇不定,於是挨着她身邊坐下來,說道:“我們這麼做無非是想救一個可敬可愛之人。”說着,鄭歡喜握住馮佑憐顫抖的雙手,又說:“謝謝你,憐兒,我真的很感謝你。”
馮佑憐擡起頭,凝望着鄭歡喜勉強笑道:“我欠四爺太多太多,總以爲要下輩子才能償還,沒想到今生也能爲四爺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我不後悔,真的不後悔。”
只是她總感到背脊發涼,這種異樣的害怕她沒有告訴歡喜,不想多一個人跟着自己擔憂。
“籲——”德喜駕着馬車停下來,然後回頭小聲說道:“主子,到了。”
蟬兒扶着張歡喜和馮佑憐下了馬車,德喜趕緊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後彎着腰攙扶着馮佑憐走了兩步。鄭歡喜和蟬兒紛紛站在馮佑憐身後,平靜地跟隨。
“淑妃娘娘駕到——”德喜一聲令下,廷尉府的人全都跪下來請安,雖然大家都十分不理解這個時候淑妃娘娘會突然駕到,但是也沒人敢直接上去詢問。
廷尉府裡面就是天牢,可沒有廷尉的鑰匙和獄長的旨意,一樣也進不去。這樣一來,他們首先要過的就是廷尉大人這一關,當通傳的人帶着剛從睡夢中踉踉蹌蹌趕過來的廷尉大人時,全場人都驚呆了,當然最驚訝的莫過於廷尉大人和馮佑憐。
“叔叔?”馮佑憐驚呼一聲,馮史宗嚇得撲通又跪在地上叩首三下,惹得其他人暗自發笑。
鄭歡喜警覺地瞅了一眼馮佑憐,馮佑憐投以安心的笑意給她,示意她不要暴露身份。
“淑妃娘娘,您…您怎麼來了?”馮史宗有些後怕,以爲馮佑憐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馮佑憐沒有心思與他糾纏,於是假意笑道:“原來廷尉大人就是叔叔啊。”
“是是。”馮史宗戰戰兢兢地低着頭,立在馮佑憐身邊。
“看來,皇上倒是給叔叔安插了一個好差事。”馮佑憐有意無意地說。
“那都是皇上看在淑妃娘娘的面子,微臣纔得到皇上隆恩啊。”馮史宗諂媚地笑道。
“哦。”馮佑憐思索着說道:“聽說你們府上關了一個重要的人物?”
馮史宗想了想,問道:“廷尉的天牢一直都是關押重要囚犯,不知道娘娘所指哪一個啊?”
馮佑憐瞪了馮史宗一眼,嚇得馮史宗又縮回了脖子,馮佑憐強忍着怒氣,說道:“本宮指的是蘭陵王。”
“蘭陵王?”馮史宗大惑不解地問道:“蘭陵王的確關在天牢,可是這跟娘娘今晚過來有何關聯?”
“本宮現在就要去探望,你給本宮開路。”馮佑憐不驚不慌地說。
“啊?”馮史宗膽小怕事地說道:“娘娘,皇上下了旨,任何人都不得探望蘭陵王,除非…除非有他的聖旨或者令牌。”
馮佑憐迫不及待地亮出手中的令牌,對着馮史宗咬牙切齒地啐道:“你給本宮看仔細了,這是什麼?”
馮史宗撲通又跪下了,抖瑟着身子說道:“是皇上的令牌,微臣不敢抗旨。”
馮佑憐怒吼道:“不敢抗旨,那還不快帶本宮前去?”
“是是。”馮史宗朝着身後叱喝,吩咐着獄長和守衛爲馮佑憐幾人開路。鄭歡喜和蟬兒點了點頭,然後緊跟在馮佑憐身邊前往天牢。
“娘娘,天牢裡不堪入目,您還是不要進去了吧。”馮史宗在馮佑憐身邊囉囉嗦嗦地叨唸,馮佑憐不耐煩地回道:“你們出去,本宮自己進去就好了。”其實她看出來,馮史宗根本就不想進天牢,像他這種怕天怕地的人,根本不堪一擊,也根本擔任不了這等大事。
馮佑憐讓馮史宗和獄長在牢外等候,然後自己則帶着鄭歡喜幾人走了進去。獄卒將他們帶到最後面的牢房,撲鼻而來的是更加腐臭的味道,蟬兒蹙眉捂着鼻子,看了一眼身邊的馮佑憐,只見馮佑憐淚盈於睫,面色愁苦,不但沒有感到嫌惡,反而是一臉哀傷。
鄭歡喜氣得全身發抖,緊握住藏匿在自己衣袖之中的短刀,恨不得將這裡所有的人全都殺掉,以泄心頭之恨。
“娘娘,這裡就是了。”獄卒迅速打開了牢門,裡面陰暗潮溼,好在獄卒及時將身邊的燭光點亮,這時候蘭陵王幽幽地轉過身,看到走進來的幾人,不禁大驚失色。
“四爺…”鄭歡喜忍不住撲上去,靠在蘭陵王胸前痛哭不已。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蘭陵王目不轉睛地盯着門口的馮佑憐。
馮佑憐噙著淚咬着嘴脣,傷心地呢喃:“四爺,你…”她再一次打量,站在臭氣沖天的天牢裡的男子依然神采飛揚,不減半分英雄氣概。
蟬兒和德喜自發地站在牢門外守着,馮佑憐走近高恭允,抽抽搭搭地說道:“四爺,我們都很擔心你。”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高恭允疑惑地問,他可不認爲皇兄這麼好說話。
鄭歡喜裝不住心思,一邊擦拭眼淚一邊哽咽地說:“是娘娘從皇上身邊偷了令牌,我們才能進來探望你的。”
“什麼?”高恭允慍怒地責問:“是誰出的主意?你們也太魯莽了,如若被皇上知道,會連累憐兒的。”
“四爺,憐兒不擔心自己,只是憐兒也想看到四爺才放心啊。”馮佑憐拉着高恭允說:“現在你被關在這裡,恐怕很難出去了,我們就是想進來問你該如何是好?”
“嗯嗯。”鄭歡喜收住眼淚,堅強地點了點頭。
高恭允仔細斟酌後,說道:“歡喜,你想辦法去城外與劉將軍見個面,將我留在書桌上的信件交給他,他就知道該如何做了。”
“四爺,難不成你早就知道會被皇上囚禁?”馮佑憐驚問。
高恭允看着馮佑憐,莞爾笑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不,憐兒不要四爺死。”馮佑憐投進高恭允的懷抱,哭泣着說:“皇上不會要你死的,你立下那麼多戰馬功勞,他不會這麼狠心的。”
“憐兒,難道到現在,你都還袒護着這個狗皇帝嗎?”鄭歡喜忿忿地罵道:“他根本就是要殺了四爺,他妒忌四爺在外的好名聲,他根本就是爛皇帝。”
“歡喜。”高恭允叱喝住鄭歡喜說的話。
馮佑憐沉吟一聲,離開了高恭允的懷抱,走到另一邊說道:“可是,他終究就是皇上啊。”
“沒錯。”高恭允嚴厲地說:“皇上就是皇上,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歡喜,你以後不要再這樣說了,知道嗎?”
鄭歡喜嘟着嘴,不搭理他們。
站在外面的馮史宗越想越不對勁,但是他可不敢再招惹馮佑憐,他不敢招惹,卻想到一個人,反正這個人也不是好招惹的傢伙。於是他叫來身邊的小廝,低着頭在小廝耳邊嘀咕:“….你就這麼跟南陽王說,記住了,不要告訴任何人。”
“是的,大人。”小廝領了話,就消失在黑夜之中了。與此同時,馮史宗還在爲自己的聰明而得意洋洋的時候,卻引來了另一批人馬。
“大人…大人…”手下慌慌張張地奔過來直呼着。
“叫什麼叫,你要是惹怒了淑妃娘娘,我讓你好看。”馮史宗啐罵道。
“大人,宮裡來了聖旨,說是讓您快點出去接旨啊。”
“什麼?聖旨?”馮史宗嚇得屁股尿流,來來回回跑了幾次,然而韓欒提着聖旨,領着侍衛已經直接走過來。
“韓公公?”馮史宗跪下來,俯身說道:“韓公公,我出去領旨就是了,還勞煩您過來真是…”
“不用了,這裡離天牢也近,本公公不麻煩走這一趟。”韓公公意味深長地瞅了一眼天牢大門,然後詭笑地喝道:“馮大人,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頓時,所有天牢附近的守衛都紛紛跪下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