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安靜靜謐。
慈寧宮中從來沒有過這段日子這般的靜謐,整個宮中的奴才僕婢們誰都不敢大聲出氣,隨時隨刻戰戰兢兢生怕稍微弄出一點點差錯惹得太后盛怒。
太后也從來沒有過這般衰弱,這般容易惱怒,這般嗜睡。
此時便是陷入沉睡之中,一張漂亮的容顏上那描繪精細的眉緊緊蹙着,似乎在忍耐着什麼難以忍耐之事,脣齒間呼吸加重,頭來回轉動,募得,那一雙緊閉的眼睛猛然睜開,這使得在一旁準備侍候太后服藥的靈英雙手一個哆嗦,灑出的湯汁潑在手上險些讓她將手中的碗扔出去。
“太后,太后娘娘,您醒了。”靈英急忙退後一步行了個禮,跪下將手中要碗高高擡着。
看見靈英,太后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冷聲道:“如今什麼時候了。”
說罷看到窗子透出的黑色知曉已經入暮,太后揮揮手道:“罷了,康超羣呢?他沒說哀家這病何時會好?”
靈英急忙回道:“回稟太后娘娘,康太醫一直看着太后娘娘睡着後才離開的,並且安頓奴婢待太后醒了一定要將這湯藥服下,並說如果太后娘娘好好吃藥再過兩日這病便會好過來。”
“哦?”太后眉頭挑起,她這段日子以來已經隱隱有些猜測,聽到這話眉頭再次擰起:“康超羣讓我醒來便服這藥?”
“是的,太后娘娘。”靈英小心回道,不知曉太后爲何突然這樣問,
“可是哀家怎麼覺得哀家越吃這藥身子越發不行了呢?”太后臉色發沉,張仲永走後他那些證據也被那些人搜了出來,若說那東西是張仲永供出的她是絕對不信,這麼多年月來,張仲永是如何人她早已清楚,他根本不會出賣自己,只是那些東西流出再加上有心之人刻意而爲之的誤導,故而如今許多人在自己身邊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隨意便會將她們打殺,豈知自己根本就沒有那般心思!
太后想的是好,的確當初若太后一直那般信任張仲永,張仲永自然不會出賣太后,只是有人刻意讓張仲永誤會太后已經將他放棄,想要讓他以死來消滅當初那些事情的證據,故而張仲永傷心不已,心中恨太后還來不及,如何還會爲她考量!
而康超羣,這個張仲永的得意徒弟,在知曉自己師傅那樣爲太后鞠躬盡瘁下卻被那般滅口,自然不會對她這個太后太過用心。之前太后只想着康超強一直未得升遷,此時他師父去了,他正好頂替了他師父成了慈寧宮專用太醫定會感恩戴德爲自己盡心盡力,但這些日子的藥吃下來她明白過來那個康超羣很可能已經被旁人收買。
“將那藥給哀家潑了!”太后想到這裡恨恨道,若她身子好起來,定會尋個機會將這個康超羣好生收拾一番。
“太,太后娘娘,這不太好吧!”靈英想到太后這段時日的症狀,生怕太后停了藥更加嚴重,若太后有個萬一,她們都得跟着陪葬!
“混賬,哀家的話你也不聽,要你有何用!”太后怒斥一聲,待奴婢將那湯藥端走,才道:“明日便是皇上大選,郭家那邊可有消息?”
郭家那些彎彎繞繞都是前朝的,而且現在還沒有人挑明直接對付郭家,靈英一個神功婦女又知曉多少,她只是因爲郭家如今都沒有人入宮來探望太后所以不敢與太后多說,只是硬着頭皮道:“郭家那幾個小姐如今都已經準備好,這次納選定不會給太后娘娘丟人。”
聽到這話太后點點頭,這還差不多,眼神一挑,太后又道:“韓啓璐那個小雜種呢?”
這段時間太后喚皇上小雜種已經不止一次了,但每一次還都讓靈英聽得戰戰兢兢,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磕巴着道:“回太后娘娘,皇,皇上還和以前,以前一樣。”
“哦?”冷哼一聲,太后道:“哀家倒看看他還能高興多久,哀家會讓他笑不出來的!”
想過,太后又感覺頭腦有些昏沉,隨意用了些膳,轉身又上了牀榻。
慈寧宮中,瑞獸含煙籠籠而升,九鳳銜珠踏虎的精細宮燈擺在牀榻兩側不遠處,屋中還有兩盞仕女宮燈與仙鶴迎鬆鎏金冠綠彩的宮燈熠熠閃耀,屋中雖然靜謐,卻不失溫暖。
太后再這溫暖安逸中進入夢鄉,忽然,卻感覺心頭一悸,猛地坐起。
可是這個時候入眼卻是一片黑暗,她明明記得入睡時宮中的宮燈全部都亮着,宮中雖然靜謐,但是卻不像現在這般,靜得有些陰森。屋外一陣長風喝嘯,如魑魅魍魎一般鬼哭狼嚎,更是讓太后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靈英!靈英!來人!”強壓着心頭不安,太后高聲喝道,只是她的身子經過這段時間病痛折磨沒有底氣,那叫喝聲嘶啞無比,暴露了她內心的恐懼,而這一聲叫喝,此時在安靜中被無限放大。
沒有聲音,自己這一聲叫喚,卻沒有任何回覆。
太后心中更是緊張,聲音再次變大,甚至是歇斯底里,毫無平日貴婦人一般典雅形象:“來人!快來人!”
還是沒有聲音,太后從來沒有將自己心跳聲音聽得如此清楚,黑暗中,似乎那溫熱的香爐也沒有再燃燒,炭盆的炭火早已熄滅,彷彿是外面的冷風吹得太過囂張,連着屋中,都被吹得冰冷了。
“來人!”尖叫,高聲地尖叫,太后瘋狂叫喊起來,只是還是沒有動靜。太后一把扯掉身上的錦被,腳踩到地上找不到哪裡是鞋子,也顧不得穿鞋,慌慌張張向記憶中門的方向跑去,只是跑到門口才驚懼的發覺門被外面鎖起鎖得很緊,拉扯間根本沒有絲毫反應。
“來人!來人!開門!”不停的叫喚使得太后嗓子更加嘶啞,直到感覺再也發不出聲音,喉嚨生疼,太后纔有緩緩從門邊滑落。
此時,她的心才稍微冷靜下來。
這個世上沒有鬼怪,這裡是慈寧宮大祁後宮,這會兒定然是有什麼事情她們才突然離開,一定是那個雜種!那個小賤種讓人乾的!竟然敢將自己鎖起來!她以後定要讓他好看!他們不會不管自己,所以總會回來的,一定會的,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好好躺在牀榻上,等待她們回來。
對,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