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着,傾城連站都站不穩了,心中感嘆着:好狠毒的一招!
素芳,我們主僕一場,你怎麼這麼狠毒!我叫你心愛的九福姑姑去給韋主子做臥底,幾次將她置於生死關頭,你如今也想要用這招來報復我,讓我也親口嚐到那萬箭穿心一般的難過麼!
你好毒的心!
可即便傾城此時再恨,素芳也已經跳崖死了,如今她只好見招拆招,首先要保全的便是歆宜。
於是傾城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其他衆人也隨着她一起跪在地上,不住哀求。
李紹明嘆一口氣,將傾城扶起來,看她一眼,十分憂愁,“你叫我如何是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受這金針刺心之罪,我定然要與你分擔。可是我也知道,若我如此做了,那纔是將你跟孩子置於火堆上烘烤,傾城,我心裡的難處,你可知道?”
傾城含淚點點頭,抱着歆宜,依偎在他的懷中,哽咽道:“王爺對妾身的心昭然若揭,妾身早已感同身受,歆宜她是妾身與王爺第一個活下來的孩子,妾身珍視她如同珍視自己的生命。如今就算妾身爲此死了,且很也甘心情願,因爲她是王爺與妾身的骨肉啊!”
她這番話情真意切,是掏心窩子的話,李紹明自然感覺得到,李紹明不由得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亦淚如雨下,“我無能,是我無能。”
“王爺!”其他人見他如此自責,便又都立刻跪在地上磕頭,“是臣等無能,臣等無能啊!”
傾城從李紹明的懷中抽身,擦乾了她的眼淚,堅定道:“王爺,不要多說了,妾身心意已決,不如今日便開始抽取妾身的心之血,爲歆宜解毒吧。”
杜如晦聽聞,在一旁說:“段主子不可,您現在的身體太弱,總得將養一段時間,這抽取心之活血是一項極其耗費精力的事情,若您不提早固本歸元,恐怕到時候凶多吉少,小郡主的毒已經種下,只要在這半年內解毒,早解毒晚解毒其實並無差別。”
傾城卻是毫不猶豫地說道:“雖這樣說,可我還是希望早點爲小郡主解毒,你且說要養多久纔可以吧。”
杜如晦恭敬道:“不多不少,恰好也要十天。”
“十天。”傾城低頭忖度,有了這十天的時間作爲緩衝,或許她就可以再想出其他的什麼法子,化解了眼前的這個危機也說不定。
這樣想着,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神色也寬慰了許多,“十天便十天吧,杜大人,如此我便要麻煩你爲我熬製藥草,我可以儘早調理好身體,爲小郡主解毒。”
等着傾城送走了李紹明、杜如晦等人離開,她已經是疲累的不行了,她將歆宜抱在懷中,自在牀上歪着,吩咐人去將寇仲偷偷叫了來,然後便只留下墨玉與九福姑姑這兩人,現在她也只敢相信這兩個人了。
屋子裡裡和風習習,吹拂着紗簾,送來清荷的香味,讓人聞着昏昏欲睡,可是在座的幾個人全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陰孌叫墨玉檢查了,看四周確實無人這才叫她關了門,對大家說:“寇仲將軍,想必你也知道了剛纔杜大人所說的話,這件事難辦不在於取血,而在於,我並不是歆宜的親生母親。”
傾城的話一出口,九福姑姑瞬間錯愕了,“主子,那,那小郡主是誰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傾城現在累極了,疲憊道:“我的孩子早在出生的時候就被人害死了,寇仲將軍爲了保全我,不得不偷偷抱來了別人的孩子狸貓換太子,將我的那個死去的孩子抱了出去。”
“啊!”九福姑姑低呼了一聲,迅即便抓住了事情的重點,“那麼主子,若是要金針刺血的話,還得用親生母親的血,那麼這樣一來,您,您不就暴露了嗎?”
傾城點點頭,心事重重道:“我煩就在煩在這個地方,不過我想了,就算我把這一切的事情都跟王爺坦誠了,只要能換回歆宜的一條命來,我願意以死謝罪,只是我會要求王爺饒了你們大家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與人無尤。”
“主子,還有十天呢!相信這十天裡咱們一定能想出萬全之策來,墨玉,你看的醫書最多,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的解毒辦法了嗎?”九福姑姑現在已經緩過神來了,緊張地問着墨玉。
墨玉卻是搖搖頭,皺眉嘆氣,“其實,我連這個法子都不知道,若不是杜大人說起來,我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怪的毒,更加不知道該如何解的。”
“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主子死嗎?”聽聞這話,九福姑姑嚇得不行,在一旁焦急道:“寇仲將軍,您倒是快想想辦法呀。”
“辦法?”寇仲忽然親誰能一笑,擡頭看向傾城,一字一頓道:“事到如今,辦法只有一個,當初是用什麼法子找來的那個孩子,現在就用同樣的辦法取來歆宜母親的刺血,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只是這樣的辦法卻是太過於冒險了一些,傾城不敢冒險,便拒絕了。
傾城堅定了心意,便沒有什麼好猶豫跟遲疑的了,反正還有十天,在這十天裡,就當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十天的性命了,讓她好好地盡一個做額孃的本分,做妃子的職責吧。
於是那十天裡,傾城破天荒地地纏着李紹明,哪裡都不讓他去,只在風華居里就寢。
傾城自產下歆宜之後難得跟李紹明如此親近,李紹明歡喜的時候卻也有些疑問,在魚水歡好的空擋,便也問傾城到底怎麼了。
傾城只說不知道十日之後還有沒有命繼續活下來了,所以花開堪折直須折吧。
李紹明聽了便有些抑鬱,翻身從傾城身上下來,將她摟在懷中,親吻她汗溼的額頭道:“你不會有事的,我已然想了,若後面你挨不過的時候,我就叫杜如晦悄悄地取了我的心血去,這樣你也便好過一些了。”
“王爺。”傾城聽他這樣說,忙要勸解,他卻霸道道:“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說了,我這樣的疼歆宜,疼你,讓我也做一份事,出一份力吧。”
傾城越發感佩起來,便伏在他的胸膛上沉沉睡去了。
接下來的幾日,傾城便開始料理身後事,叫來墨玉與九福姑姑,將她以前得到的寶貝錢財悉數取出,並且告訴這一干人,一旦她離去,她會修書一封給李紹明,準九福姑姑等人離開寧王府。
傾城留下的錢財大約有萬兩之巨,足以讓她們姐妹兩人過上衣食無憂的好生活了,她們兩人哀慟不已,卻不敢忤逆傾城的意思,只得暫且收下那銀票跟珠寶在。
傾城與李紹明在一起這麼久了,想來自己也還沒有爲他親手縫製一件衣服,還有十天,使勁趕總還是來得及的。
於是傾城便跟九福姑姑與墨玉學習如何縫製衣服,她們兩個人極力掩飾自己的悲痛,強打起精神教傾城如何做衣服,只是墨玉時時出神,經常將銀針扎進手指中,九福姑姑略微好一些,只是說着說着鼻子就塞得難受,眼圈兒也紅了一大圈。
杜如晦每日都來送藥給傾城喝,那藥極苦,她卻甘之如飴。
每日調養下來,十天很快就到了。
傾城將那一件好不容易做成的長衫給李紹明穿上,他笑笑,“這衣服大約也只能在你這風華居穿穿了。”
傾城見狀,不解道:“爲何?”
李紹明含笑看着傾城,說道:“這針腳這樣的粗糙,若穿出去,誰都說我有個笨手笨腳的的女人,那豈不是我的面子都丟盡了呢?”
頓時,傾城只覺得心酸無比,彼時窗外有溫柔的暖風吹拂進來,風華居外的香樟樹隨風送進來陣陣香樟的清香味道,風華居正廳光潔明亮,只有絲絲瑞腦的蘇合香傳進來,讓人覺得時光也便都停留在這一刻了。
李紹明含笑佇立在傾城的眼前,眼底是無邊無際的笑意,而歆宜則乖乖地待在乳母的懷中,安心的吮吸着甘甜的乳汁。
墨玉正在院子中坐着繡花,九福姑姑在一旁看着她,一邊用硃筆描畫着紙樣子,身邊幾個小丫鬟跟在她的身邊,虛心地跟着姑姑學習着,有其他院子的小丫鬟進來叫人,跟墨玉說些什麼,墨玉進屋拿了些東西給她們,那小丫鬟們便歡天喜地地走了
窗下的景泰藍大缸裡還擺着幾尾獅子錦的金魚,幾個小太監拿着魚食在喂那小金魚,時不時的有小鳥從香樟樹上落下來,啄食墨玉種在院子裡的花草兒,看到人來了,便噗通飛起來,待會再落下來,見人不趕走它們,便也放心大膽地啄食起草藥籽兒來。
這麼安閒的時光,這樣的恬淡的生活,其實此生只要能過一天,傾城便也心滿意足了。
“偷得浮生半日閒嘛,這樣的時光,真是有一日少一日了。”傾城低頭淺笑,牽着李紹明的手來到風華居門外的香樟樹,仰頭看着頭上的香樟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