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實在是毋庸多言了,傾城起身,走到杜如晦的面前,輕輕扶起他來,柔聲道:“其實我還要多謝杜大人呢。”
“哦,段主子要多謝微臣什麼?”杜如晦看着傾城,大惑不解。
傾城頰邊漾起一絲淺笑,輕聲道:“我要多謝杜大人,替我下了一個決心。”
“什麼決心?”杜如晦鍥而不捨地追問。
“君子不言。”傾城微微搖頭,輕聲道:“墨玉,我累了,送杜大人出去吧。”
待杜如晦走後,傾城這纔回身在貴妃椅上坐下來,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
一會兒墨玉便回來了,悄聲道:“主子,奴婢看這個杜如晦實在是太可惡了!此人留着也是個大患,不如——”
傾城知道墨玉話中的深意,便搖了搖頭,沉聲道:“殺了他,誰來幫歆宜解毒?這個人嘴巴雖然壞,腦袋又聰明的可怕,但是卻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醫學聖手,宮中的太醫關係盤根錯節,無一人可用,唯獨他,不是太醫,自然不必受制於人,他對王爺是一直忠心耿耿的,那麼對小郡主定然也會忠心耿耿,只是他太聰明瞭,我必須要抓住他的致命缺點,才能將他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任我所用,只是他到底有何致命缺點呢?”
墨玉聽聞這話,低聲道:“這娘娘不必擔心,他只要是個人,就定然會有缺點,娘娘可以讓寇仲將軍幫忙打聽着,一旦得知他的缺點,便可以加以控制了。”
傾城點點頭,道:“我亦是這樣打算的,只是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這個,而是今天杜如晦逼得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什麼決定?”墨玉看向傾城,很是不解。
傾城長嘆了口氣,這才沉聲吩咐道:“我決定採取你們大家之前說的那個計劃,現在杜如晦已經開始懷疑了,以後懷疑我只會更多,我若是示弱,自動棄權,那麼之前我辛辛苦苦所營造的一切也全都會被人輕易得手,到時候王爺可能會一時心軟留下歆宜,但是誰又能保住歆宜的安危呢?而韋主子定然會將我連根剷除,到時候寧王府中更無一人可以與她相抗衡,她再掉轉頭來對付歆宜,不過就是碾死一隻螞蟻的力氣罷了,若我此時便偃旗息鼓,那麼就等於是將自己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這樣不是保護歆宜,而是在害她!當務之急不是個人鬧情緒的時候,眼下已經到了非常兇險的時刻,一步錯,滿盤皆輸,已經過去八天了,還有二天,我需要周密部署纔是。墨玉,你即刻去通知寇仲將軍,讓他來風華居,將九福姑姑也都叫進來,我們要立刻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墨玉見傾城終於回心轉意,激動的眼中帶淚,卻只是說:“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
等着墨玉去了,傾城便來到寢殿之中,從奶孃的懷抱中抱過了歆宜,摟在懷中疼愛的看着她,她又睡了,這麼大的小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整日只是吃了睡,睡了吃,快活極了。
傾城看着歆宜那粉嘟嘟的小臉,只覺得一股莫大的力量瞬間充盈她的全身。
“歆宜。”傾城凝視着懷中的寶寶,輕聲道:“娘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兒的痛苦,不會讓你的生命有絲毫的不如意,孃的命全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
一會兒大家果然便都趕到了,傾城將自己的意思跟他們說了,包括方纔發生的事情,果然大家立刻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時大家討論完畢,便還按照之前所說的計劃行事,寇仲去安排一切,墨玉也立刻趕到了杜如晦那裡,正好藉着方纔的理由名真言順的“監視”杜如晦。
杜如晦果然無可奈何,爲了表示自己是清白的,便只得叫墨玉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九福姑姑看似是按兵不動,其實是盯住風華居的一舉一動,嚴防忽然出什麼紕漏。
傾城一切照舊,只是擔心寇仲,晚上寇仲來了一趟,雖然滿臉的疲憊之色,但是卻說已經解決了一切。
傾城雖然擔心這二人會不會又因此而再生事端,但是她瞧着寇仲的樣子十分難看,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這種關頭,少說一句少生枝節,她還是懂得。
十天的時間轉眼便過去了,按照之前的約定,早晨傾城只喝了一點點清水,便等待着寇仲的到來。
中午時分杜如晦便來了,傾城瞧着他從一個工具盒子裡取出一根長長的金針,不由得心裡還是發慌。
李紹明也忍不住皺眉,緊緊握住傾城的手,看向杜如晦道:“若是傾城有任何差池,你也不必活了。”
杜如晦卻是淡淡笑笑,成竹在胸,正色道:“您就放一萬個心吧!微臣就算是爲了自己的命,不也要打起一百萬分的精神來。”
儘管他這樣說着,但是李紹明卻也知道這穿心的痛苦不是那麼容易承受的,想了想便說:“有沒有麻沸散,用上麻沸散吧。”
“用倒是可以,不過用了血液中就存有麻沸散了,恐怕效力會大打折扣。”杜如晦如實回答着。
“王爺。”傾城趕緊握住了李紹明的手,柔聲道:“妾身知道王爺是爲了妾身着想,妾身也知道王爺您心疼妾身,只是王爺,您心疼妾身,妾身也心疼歆宜,何況天下哪有母親不愛孩子的?今日別說是要妾身的心頭之血,就算要妾身的命來救歆宜,妾身也不會眨眼的,王爺不要多說了,讓杜大人取血吧!王爺,您也不要在這裡看着妾身受苦,妾身怕您忍不住喊停止。”
李紹明緊緊握住陰孌的手,目光堅定,行動也很堅定,“不!我絕不離開!我就在這裡守着你,一直守着你!我答應你,絕對不會吭半個字的。”
傾城知道再多說無益,再加上她心裡實在也是很害怕,所以便只得點頭應許了。
一會兒要下針了,因爲是在胸口取血,所以必須要露出心口那一塊的肌膚來,女子肌膚是不可以給別人看的,更何況傾城還是李紹明的女人吧!只是如今爲了救歆宜的命,在場的人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墨玉用剪刀將傾城胸前的錦緞剪開一個小圓洞,露出左心上的一尺見方的肌膚。
杜如晦神色平靜,甚至帶着一點冷定的色彩,所以傾城倒是安心了許多。
杜如晦走到傾城的身前來,低聲道:“段主子,得罪了。”
然後他便輕輕地撫上了傾城左胸上的肌膚,儘管傾城極力忽略那種感覺,可是也不得不承認,被一個陌生男人這樣觸摸的感覺並不是那麼好受的。何況那心臟的位置本就靠近左邊的胸部,所以雖然傾城極力忽視那種感覺,但是當他微涼的指尖摸上來的時候,傾城還是忍不住輕輕蹙緊了眉頭。
此時,李紹明目光已經要殺人了,傾城只得放鬆神情,輕輕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
李紹明這才稍稍平緩了一下神情,而杜如晦則全神貫注的盯着傾城的左心房的位置,右手拈起長長的金針,慢慢地刺破她的肌膚,然後緩緩地推了進去。
傾城從未感受到那樣的痛楚,也幾乎就在那一剎那知道了什麼叫做“剜心之痛”,金針一寸一寸地刺進她的體內,那種尖銳的痛楚讓她頃刻間渾身冷汗,她只得用全部的注意力去抵抗這種痛楚,但是卻無法擺脫。
縱然是這般疼痛,但是傾城知道她不能動,因爲她稍微一動便會命喪金針之下,於是她只得僵立在那裡,活生生地忍受着金針刺心的痛楚。
越到裡面,傾城越覺得難過,當那痛楚集中到一個點上的時候,她幾乎無法再繼續忍受下去了!
“啊!”傾城低聲哀叫着,感覺那金針推進了她的心臟之中。
在那一瞬間,因着極其大的痛楚,傾城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呼吸都要停滯了,可是耳邊卻傳來杜如晦鎮定的聲音,“段主子,您必須保持清醒,不然這血無法抽出來,而且您必須要放鬆,放鬆。”
傾城已經痛到無法呼吸了,卻還是要頂住一切壓力,努力放鬆她已經疼僵掉的身體,可是就在她試圖放鬆的時候,心上立刻又傳來一陣足以讓她死掉的痛楚。
傾城蹙眉,無視李紹明等人在她耳邊的焦急呼喚,努力跟身體裡的這根金針做着妥協,冷汗涔涔而下,她的衣衫全數溼透,大家都不敢吭聲,唯恐吵到了她。
杜如晦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是不忍還是其他的,傾城已經無從得知了,現在她所有的精力都被用來對付這樣的痛楚,直到最後一刻,當杜如晦緩緩抽出金針,低聲道“好了”的時候,傾城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一下子往後倒了去。
李紹明手疾眼快扶住她,將她虛弱的身子輕輕地抱在懷中,朗目中滿是焦急的神情:“傾城,你有沒有怎麼樣,你說句話呀,你這樣急死我了,傾城,快說句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