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主子依然淡定,平靜的面容一如悠遠的藍天,似乎並不認爲這件事情最終會損壞她的利益一般。
一時間,傾城只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具體哪裡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可能是韋主子的表情太過淡定,本來這件事情牽扯到了韋主子身邊的雨晴,對韋主子肯定是有莫大的影響的,可爲何韋主子卻能如此沉穩,好像,好像事情的發展完全在韋主子掌握之中一般。
心底疑惑陡生,傾城瞟了一眼徐貴妾,卻見她低着頭,只是不停的擺弄着手中的絲帕,好像那條小小的絲帕上鐫刻着什麼新奇的玩意,迫使她不得不看一樣。
沒說什麼,眼看着大家都一一落座,等待着宗人府人的到來,傾城便也隨身坐下,裝作喝茶,其實是在暗中觀察着在場諸位的反應。
那小太監仍然伏在地上不敢擡起頭來,雨晴也跪在地上,徑自沉默着。
本來歡聲笑語的一場壽宴,至此忽然變成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審問大會,不少膽小的主子們已經嚇得滿頭冷汗,卻不得不強撐着。
在寧王府之中,陰謀跟嫁禍從來都不問你到底是不是無辜,只在乎你到底站錯了隊伍沒有。
在這人人自危的時刻,宗人府的酷吏終於來了,那些酷吏手中捧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若仔細查看,似乎還能看到上面凝結着的暗紅色的血跡。
看到了這般,傾城心底浮上一層冷膩,像是吃了豬油一般的噁心,在她意識到之前,胃部的酸液已經翻涌了上來,她忍不住乾嘔了一聲,迅即便用絲絹捂住了嘴,強忍着胃部的不適,將那股酸液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主子,你沒事吧。”素芳關切地低聲問着。
傾城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幸虧大家都將目光投注在那些個酷吏身上,所以倒也沒有人注意她,爲首的酷吏行了禮之後,淡淡地問道:“王爺,您叫微臣來,所爲何事?”
李紹明冷聲說道:“叫你來,是想讓你們審一個案子,這裡有人說,從御藥房裡偷了寒石粉,是給了韋主子身邊的人,我想叫你問問,到底是不是這回事,還有,那寒石粉,到底是用來做什麼呢?”
爲首的酷吏輕輕笑了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太監與雨晴,淡淡道:“這倒也容易,微臣這裡正好剛剛發明了一樣新的東西,今天便拿來試練試練。”
那小太監本來就害怕,現在見着連宗人府的酷吏也來了,當下便哭喊着說:“王爺,王爺救命啊!王爺,奴才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楊主子冷笑一聲,咄咄逼人道:“那你說,這寒石粉是偷來做什麼的!”
“這,這雨晴姐姐說是韋主子要去做什麼丸藥,好像是叫什麼玉容丸,對!玉容丸的!”那小太監扯着嗓子大喊,唯恐別人聽不到一樣。
楊主子聽聞,神色都沒有改變,依舊逼問道:“玉容丸?這玉容丸是給誰吃的,你可知道?”
“這,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只知道這寒石粉是用來做這個什麼玉容丸的,其他的,奴才真的都不知道了啊!楊主子,您要想知道,可以問,問雨晴姐姐啊!”那小太監眼巴巴地瞅着楊主子,看這個樣子,倒是真的怕了。
楊主子看向李紹明,有些猶豫不決,輕聲道:“王爺,您看這——”
李紹明點點頭,一旁的人便將那小太監壓下去了,轉而便壓着雨晴上前來了。
雨晴擡頭看了看韋主子,韋主子依然端坐在那裡,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倒是楊主子先開口了:“韋主子,既然這小太監一口咬定您院子里正在配這服藥了,不如就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到底是不是像這小太監所說的一樣,是含有什麼寒石粉的東西,若不是,便可以證明這小太監在含血噴人,也可以還韋孺人你一個清白了。”
韋主子卻是淡淡掃了楊主子一眼,秀雅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笑容,微微揚聲說道:“楊主子你這樣說,到底是何意思?難道也懷疑我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東西製作藥丸,荼毒王爺的孩子不成?”
楊主子卻是輕笑一聲,豔麗的眼眸掃了一眼韋主子,揚聲道:“我怎麼敢懷疑韋主子呢?我只是爲韋主子你的聲譽着想,所以便想着你能及時採取措施,打消衆人疑慮,那韋主子你的清譽也就不會被這起子小人所詆譭,雨晴,也就不必遭這個罪了。”
“我倒是很謝謝楊主子爲我着想,只是你既然說是那起子小人生事,小人又如何能夠污衊得了我呢?”韋主子卻是不鹹不淡地說着,似乎根本不想將那玉容丸交出來一樣。
她如此袒護的態度當然引得衆人懷疑,就連李紹明也轉頭看向她,微微有些不悅地說道:“你若真的沒做,又何須堅持?將那玉容丸拿來給我看看便知。”
韋主子看了李紹明一會兒,忽然垂下頭,有些難過道:“王爺,難道連您也不相信妾身了嗎?”
李紹明看她一眼,繼而將眼神放在傾城的身上,語氣有些無奈道:“事關皇嗣,恐怕不是空穴來風,韋主子,你就不要推辭了。”
韋主子點點頭,起身,吩咐永順道:“永順,你隨着雨晴去吧,將我屋子裡的玉容丸取來,當庭驗明白了,王爺也就放心了。”
永順看了李紹明一眼,見李紹明朝他點點頭,便帶着一衆侍衛,浩浩蕩蕩地朝韋主子院子那邊去了了,只是這架勢,哪裡是去取藥,分明是去抄檢。
大家心中全都明白,只是礙於韋主子的面子,所以無一人肯說罷了。
傾城坐在那裡,心裡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待會究竟能不能查抄到那玉容丸,若是沒有查抄到,那麼之前所做的種種努力,不就白費了嗎?正當她沉吟的時候,卻見李紹明正轉頭看向給她,許是見到她眼中的愁色,李紹明朝她輕輕一笑,似是安慰她一般,眼中帶着些許的暖意。
只是這樣的暖意,傾城知道,她卻是承受不起的。
傾城倉促的別開眼去,只等待着最後的結果,而不一會兒,永順便帶着人回來了,手中捧着的,赫然是剛剛製作出來的玉容丸。
因着這件事兒事關重大,所以孫大夫也早已被叫了來守在一旁,李紹明應許了,孫大夫便上前檢查起來。
檢查完畢,李紹明看着孫大夫,有些緊張地問道:“孫大夫,你說,這玉容丸裡是不是含有寒石粉?”
孫大夫瞄了韋主子一眼,面色有些難看,頓了頓,還是說道:“據我所查驗,是的,這玉容丸裡,確實含有分量不少的寒石粉。”
他這樣一說,韋主子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了,傾城在一旁冷眼看着,安靜地等待着最後一刻的到來。
她知道,既然楊主子既然拿住了韋主子的命脈,這次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謀害皇嗣,這已經是很嚴重的罪名了,而且對方還是暫管寧王府大小事務的韋孺人,現在居然以身犯法,更是罪上加罪。
說不定這些年以來,李紹明子嗣一而再再而三的夭折,也都是這位韋主子乾的好事!
傾城幾乎能看見楊主子眼底綻放的笑靨,但是此刻韋主子臉上依然是一派冷峻,長長的蔻丹指甲輕輕敲打着椅子,揚聲道:“孫大夫可是看清楚呢?
孫大夫再看了看韋主子,似乎有些不敢說話,李紹明將他的小動作看在眼底,亦冷聲質問:“孫大夫,問你話呢,你連這句都答不上來嗎?”
孫大夫卻是點點頭,堅決說道:“微臣,微臣看清楚了,這裡面,確實是有分量不少的寒石粉的。”
李紹明冷笑一聲,忽然將手裡的茶杯整個摔在地上,厲聲呵斥道:“韋珪!你看看乾的好事!”
見着李紹明發怒,所有人都忙跪了下來,齊聲道:“王爺息怒。”
韋主子卻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着那玉容丸,顫聲道:“王爺,這是誣陷!妾身,妾身是做了玉容丸,可是妾身,妾身從未在裡面加入什麼寒石粉啊!王爺!”
楊主子見狀,唯恐天下不亂的說道:“韋主子,我知道你做事一向小心謹慎,何況這是賞賜給其他姐妹吃的貴重東西,你一向都是親歷親爲,不肯假手他人。如此在這玉容丸中發現了寒石粉,除了你之外,又有誰有這個權力碰你的東西呢?”
聽聞這話,韋主子卻是恨恨地剜了楊主子一眼,厲聲道:“我和王爺說話,何時輪到你來插嘴了!”
楊主子卻是淡淡笑笑,從容轉身道:“我當然不想插嘴了,只是怕王爺日理萬機,不知道你的某些不爲人知的小癖好罷了。”
李紹明看看韋主子,有些痛心疾首地說道:“韋珪,我只問你一句,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