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芳向來沒有什麼心眼,如今聽聞這話卻是依言去了,一時間,房間裡只有傾城與墨玉兩人了,墨玉隱隱覺得有什麼事兒要發生,果不其然,她聽到林鸞說道:“墨玉,我現在有件事兒需要你幫我去辦,不知道你願意嗎?”
如今的墨玉就是怕林鸞不看重她,現在一聽到這話自然是忙說道:“奴婢願意。”
“你都不問什麼事兒?難道就不怕我將你賣呢?”傾城打趣着說道,其實現在她內心也是歡喜的,語言和行動可以騙人,但是一個人的表情卻是不會騙人的,方纔她見着墨玉臉上堅定的神色,是不可能裝出來的。
墨玉似乎沒有想到傾城會這樣說,當即咧嘴一笑,鄭重其事地說道:“奴婢這條命可以說是主子救回來的,就算是主子現在將奴婢賣了,奴婢也是願意的,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這是奴婢從小就知道的。”
這下子倒是輪到傾城微微愣住了,素芳與墨玉皆是出身貧苦人家,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懂得的道理卻是一點都不比她少,如今她只覺得心中泛起一陣感動來,衝着墨玉招招手,示意她過來,“你放心,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一定會將你當成親妹妹的,不會欺你、害你,更是不會叫你做出那些子齷蹉之事兒。”
說着,傾城更是淡淡一笑,說道:“你比素芳反應靈敏一些,我想叫你去貓兒衚衕打聽一些香秀的情況,當時香秀家裡人不都是被蘇主子害了嗎?你打聽一下,後來香秀去哪兒了,又是被誰養着。”
墨玉的臉上沒有片刻的遲疑,當即想也不想,就答道:“是,奴婢這就出去。”
“你也太着急了些。”這下子,傾城倒是有些苦笑不得了,無奈說道:“你纔來到我身邊,就這樣匆匆忙忙出去,總會惹得旁人起疑心的,這樣吧,過個兩日你出去,說是想念家中爹孃,我准許你回去看一看,正好你也可以趁着這個機會真的回去看一看爹孃,想必你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他們了吧!”
“主子……”一時間墨玉倒是有些哽咽了,她雖不知道主子要查香秀有何意圖,但是見着主子連香秀都遣開了,想必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兒,更何況她還能趁着這個機會回家看一看,怎麼能叫她不敢動呢?
正當傾城打算再說什麼的時候,卻是見着九福姑姑走了進來,見狀,她卻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九福姑姑瞅着墨玉眼眶發紅,自然覺得有些怪異,但她卻像是沒有看見似的,徑直朝着林鸞說道:“主子,時候不早了,不如擺飯吧!”
“好。”傾城點點頭,這才察覺肚子隱隱有些餓意。
九福姑姑答應了,便和墨玉叫了外面的小丫鬟們進來了,只是一小會兒的時間,便有兩個小丫鬟有秩序地進來,但都是靜悄悄地做事,明明都是穿着千層底的鞋子,但是安靜空蕩的屋子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傾城知道,這就是皇家的規矩,安靜就是最好的規矩和禮數。
還有兩個小丫鬟在外面廊上守着,雖然天氣有些寒冷,卻也不能離開,人一生下便早已有了高低貴賤之分,一如李紹明,生下來自然是萬衆矚目,備受寵愛;卑賤的,一如門口的小丫鬟,小小年紀便要寄人籬下,看人臉色,不管外頭是颳風還是下雨,也得在外面守着。
想着他們悲慘的身世,傾城又想到了自己,神色不由得黯淡下來,如今雖然一尊一卑,但同樣都是一輩子困在寧王府中,她和那些小丫鬟又有什麼區別呢?
素芳在一旁伺候着,見傾城微微發愣,只當是她累了,忙上前說道:“今日天氣有些冷,小廚房剛纔送來了幾樣小菜,等着您用呢!”
傾城皺眉,有些不解,道:“我不過今日剛剛入住風華居,難不成小廚房已經開始用呢?”
“是韋主子剛派人送來的,奴婢就收下了。”素芳也有些害怕,自家主子雖然向來平和,但臉上甚少出現這樣的神色,難不成飯菜還能有什麼問題不成?想到這兒,她的聲音中就露着幾分忐忑,“而且,還是韋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鬟送來的,奴婢,奴婢不敢不接。”
這下,傾城心中就更加疑惑了,昨兒她就已經和韋主子將有些話說的明明白白了,旁人自然不會知道她昨兒和韋主子到底說了些什麼,但大家都知道她一冊封就去了韋主子那兒,自然會讓人多想。
更何況,現在韋主子又派身邊的丫鬟來給她送菜,不就是昭告了所有人她背後有韋主子撐腰了嗎?不錯,背靠大樹好乘涼,但若是有朝一日這棵大樹倒下了,那她也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更何況,韋主子根本就不是一棵值得依附的大樹,誰知道韋主子在打什麼主意呢?
想到這兒,傾城心中不免有些煩躁,揮揮手,道:“罷了,你們都下去吧!將這些飯菜也端下去,我現在沒胃口。”
“是誰這麼大膽,惹了我們段主子生氣?”倏地,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外面傳來,接着,便看見昭夢探頭走了進來,見了傾城,更是妝模作樣地福了福身子,“奴婢參見段主子,在這兒向段主子請安了。”
“旁人都這樣,莫不是你也與我見外起來呢?”傾城臉上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說着她也是好些日子沒有見到過昭夢了,現在見面,自然是欣喜得很。
昭夢一點也不怯,聽聞這話更是樂得哈哈大笑起來,四處瞅了瞅,說道:“既然段主子叫我不要拘禮,那我就不拘禮好了,只是不知道來段主子這兒,可有沒有什麼好茶招待呢?”
“你倒是嘴饞得很,只是這大中午的,你不伺候你們家主子,跑到我這兒來幹什麼?就不怕楊主子生氣?”傾城親自泡了一壺上好的雨前龍井,隔着好遠都能聞見茶的嫋嫋香氣,她揮揮手,在青玉茶壺上細細擡風,頓時,香氣蔓延了整個房間。
昭夢不是個雅人,自然是無暇顧及,聽聞傾城這話,面上的欣喜倒是褪去了幾分,無奈道:“自從主子那日被王爺訓斥了一頓之後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將自己鎖在屋子裡,這會兒子我也是見到她睡了,所以這纔來看看你的,說起來咱們也是好些日子沒見了,今日又是你搬新居的日子,我怎麼能不來瞧瞧呢?”
說着,她見着傾城臉上也浮現的擔憂的神色,忙嚷嚷道:“我方纔可是聽說韋主子賞了你許多小菜,見着我了,還藏着掖着,你一個人吃的完嗎?”
傾城聽到這話,忍俊不禁,笑道:“既然你這麼喜歡,那等一會兒你就全帶回去吧,免得你還說我小氣。”
頓時,在場的人都笑出聲來,一時間屋子裡已經是笑意連連了,卻只有傾城一個人,怎麼笑也笑不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有心事?”笑着笑着,連昭夢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有些擔心地問道:“還是,你受了什麼委屈,說出來與我聽聽,興許我還能爲你出出主意了。”
傾城卻是緩緩搖頭,面帶愁容,踟躕了許久,才道:“沒什麼,只是心裡有些憋悶罷了。”
“你心裡有什麼可憋悶的?才入了王府一年多的時間,就被封爲了主子,王爺疼惜,王妃娘娘寵愛,寧王府中的人不知道有多麼羨慕你呢!”昭夢見着這兒沒了外人,倒是露出了她直言的性子來,連臉上那一抹羨慕的神色也不知道收起來,“不像我,進了王府這麼久了,卻是連主子都伺候不好,說起來真是可悲啊!”
“其實我倒是羨慕你的,整日在若惜居中呆着,伺候伺候主子,調教調教一些小丫鬟們,日子就這樣過去了,我知道,我現在這樣,王府中自然有很多人眼紅,看似是寵愛,實際是把我推到風口浪尖處兒罷了。”說起這些,傾城嘴角扯出了一絲苦笑,無奈說道:“你可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昭夢見着她臉帶愁容,知道她是無心與旁人爭奪一切的,若是傾城想的話,那傾城早就是段主子了,也不會等到今日,只是木已成舟,有些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安慰道:“你早該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一步,其實說實話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和我們這些普通的丫鬟不一樣。”
“我知道你對自己的以後擔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在寧王府中的日子已經算是很好過的了,王妃娘娘疼惜你,王爺疼惜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只是王爺與王妃娘娘疼惜你,王府中自然有人對你眼紅,別的不說,單單就是王爺賜給你風華居這件事兒,已經是王府中頂上成的榮耀來,看起來雖是轟轟烈烈的,但你要小心啊!”
頓了頓,昭夢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自嘲一笑,訕訕道:“我忘了,我都懂的道理,你這麼聰明,又怎麼會不明白呢?倒是我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