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一十六 變故(下)
除了清娘,很快雲彩、水袖兩個婢女亦是被帶上來。這三個人原本亦不是宮裡的人,亦算是王府家奴,故此裕陽王妃亦是對她們多了些個信任之意了。且能被裕陽王妃信任的,必定亦是那等老實本分的人。既然如此,這般性情的女子,見到這般大陣仗,自然也是會嚇得破了膽。
姚雁兒留意到,水袖上來時候,走路的姿勢卻也是顯得非常的古怪,方纔有那麼一瞬,她走路卻也是一瘸一拐的,似乎很有些個不對勁兒。那種樣子,並不像個女子因爲見不得世面因此畏畏縮縮的,倒好似受了什麼痛楚,因此極爲難受,行動亦是有些個不自在。當然這些個舉動,別個留意的也是沒有。
而姚雁兒的目光,禁不住向着對面的男客瞧了去。那徐御醫既死得這般悽慘,並不怎麼像是女人的手筆。她細細想來,這種殺人的手法,很像男人的手筆。這皇宮之中,平日裡原本並無太多男人,便是宮中侍衛亦素來守在外城不得入內院之中,就是有些個太監,若是貿然擅離職守,亦是極好查出來。然而今日,正巧是胡太后的壽辰,亦是迎來許多男客。同時內院開放,亦是讓侍衛隨着德雲帝一併入內。那侍衛也還好查些個,那些個男客卻極難查出來。
姚雁兒懷疑,這些個男客之中,必定有一位就是她心心念念,尋尋覓覓的殺人兇手。她目光遊離,忽而竟與一道極爲陰冷的目光對上了。聶紫寒脣瓣含笑,一雙眸子亦是好似寒水流轉,脈脈的瞧着姚雁兒。姚雁兒並不是個膽小的女子,然而當她的目光觸及了聶紫寒的目光,卻也是迅速的別過了頭去,心裡亦是隱隱有些厭惡。這個男人的目光,好似一條毒蛇,十分陰冷,直讓人心底也是禁不住升起了幾分寒冷。
隨即她腦袋輕側,可巧就對上了李竟。李竟平素不動聲色的面容之上,此刻竟也是添了幾分關切。這些個關切的意思,別的人許也是瞧不出來,然而姚雁兒亦是一下就瞧在眼裡,心裡頭更也是禁不住微微一暖。
那廂裕陽王妃亦是盈盈下場,眸光流轉眼裡竟亦是禁不住透出了些個涼意。這三名婢女膽子亦是不大,在裕陽王妃目光逼視之下,她們亦是一陣心悸,更亦是生出了驚懼之意。裕陽王妃素來也知曉這幾個婢女的性兒,心忖這幾個婢女便是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兒,大約亦是遮掩不住自己面上神色。故此她倒是湊近了,且一個個的詢問。
及她問道了水袖,水袖面上卻也是不由得浮起了幾分驚恐,搖搖頭,卻一個字也是說不出來。忽而這水袖身子一軟,竟又輕輕的倒下去。
“好個賤婢,我好生待你,誰想你竟然做出這等事兒。”
裕陽王妃目光一冷,竟也是透出了幾分狠意。
清娘不由得摟住了水袖,心裡亦是替水袖着急。她們這幾個女子,素來亦是一起相處,感情再要好不過了。且裕陽王妃是什麼性兒,清娘如何不知曉?上次世子中毒,裕陽王妃嫌棄惠娘沒曾照顧得好了,硬生生的將惠娘打死。之後雖也查明白此事與惠娘沒什麼干係,然而區區一個婢子,打死也是打死,也是沒誰覺得如何的要緊。
清娘只顫聲說道:“王妃,水袖性子柔弱膽小,卻沒見過這般大陣仗,故此也是不經嚇,只這般生生暈了過去。她可絕不敢做什麼背主的事兒。我們服侍王妃多年,王妃也是知曉我們性情。”
而說到了此處,清娘嗓音也是禁不住略略低了下個:“而那一日,除了我們幾個,其實還有那麼一位,也,也是有機會遇到世子。”
裕陽王妃原本漫不經心,並不將這些個言語放心上,聽到了清娘這般言語,她方纔面色一變:“此等事兒,你又爲何不早說?”
清娘垂下頭,肩頭亦是輕輕顫抖:“奴婢膽小,也,也是不敢說這些個話兒。就在方纔,碧珠姑娘亦是來了這兒。她只說是昌平侯夫人亦是讓她來瞧瞧,也不知道世子如何了。她只略站了站,也沒碰世子,更沒給世子什麼吃食。我原本,原本也是沒放在心上。後來不知爲什麼,世子也是死了。可我膽子也小,實在也是不敢說出來了。”
然而姚雁兒卻猛然一驚,方纔升起的不安之感此刻亦是落到了實處,卻也是將那等涼意頓時也是散在了四肢百骸。碧珠是宮裡服侍她的宮人,也是李竟的人。然而自己卻根本沒讓那碧珠去瞧世子趙華!
諸多目光頓時落在了姚雁兒那嬌嫩的容顏之上,特別是那裕陽王妃,鋒銳如刀,卻亦好似要將姚雁兒那嬌嫩的面容生生洞穿。裕陽王妃心下卻也是迸發一連串的冷笑,是了這個昌平侯夫人確實也是那等工於心計的性兒。原本這姚雁兒就不喜自己華兒,只是上一次確實也並不是她親手算計的,故此這一次自己心下也是並無多少懷疑。只是這昌平侯夫人卻也是好狠的心腸,竟然趁着上一次事兒,別人不留意她時候,就使了那般狠辣心腸,害死自己愛兒!
是了,這個婦人便是曾救下華兒,可是還不是爲了自個兒,難道還真成了菩薩心腸不成?
“昌平侯夫人,你這般狠辣心思,我如何能想得到?華兒已經是中毒了個,你卻居然亦是不肯,不肯放過這麼一個可憐的孩子。”
裕陽王妃面色微冷,眼裡更是透出了幾分怨毒!
姚雁兒硃色的脣瓣微微一抿,只是柔柔說道:“絕無這般事情。”
然而裕陽王妃雖然冤枉了自個兒一次,此刻心裡卻十分確定,這樁事情與自己有些個干係。
而裕陽王妃那心裡面亦是不由得浮起了許多念頭,比如那昌平侯素來又是得聖上親近,且自己華兒近日似乎在蘇後面前也是沒了地位。華兒雖然乖巧,可是死了畢竟也是死了,那李竟還有大用,卻也是說不準陛下會有什麼些個心思,說不準就會饒了那李竟,畢竟李竟還是有些個用處。而自己最要緊的還是藉着這次飲宴,給李竟將那罪狀給定下來,也是免得讓李竟脫了身了。裕陽王妃心裡如此盤算,亦是緩緩說道:“臣婦請求,將那碧珠傳來。”
姚雁兒心尖兒亦是微微發緊,別的話兒也是不必提,這個碧珠服侍她也是極爲周到。然而那幕後之人既然是環環相扣,如此算計,又豈會留下什麼破綻,甚至指不定就將那碧珠害死。
一瞬間姚雁兒也是心思通透,隱約將對方的心思算計猜測出了幾分了。
正如那徐御醫被害死,指不定碧珠也是會被生生害死。而碧珠確實也是李竟的人,一旦證實了碧珠身份,卻也是與李竟扯上干係。不但昌平侯府脫不了干係,甚至亦是讓李竟犯下了宮中忌諱。這猛虎榻前,又豈容他人酣眠?德雲帝平時再是個柔和的性兒,也是定然不喜李竟在私底下安插什麼人手。之後不但自己犯下了謀算世子的罪過,再使了些個手段,讓李竟在聖前徹底失寵亦是有可能的。這般算計心思,端是出其不意,實則又是極爲狠辣,更也是將姚雁兒鬧得個措手不及。她瞧向了李竟,雖然兩個人沒有說話兒,可是兩人都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兒,亦是瞧出了對方的心思。
趙青妖妖嬈嬈的坐在了一旁,手指兒輕輕拂過自己那緋色的裙兒,寶石指套兒更也是折射出了諸般光彩。那緋色的裙兒,好似天邊的雲彩,冉冉生光,竟然也是說不盡的豔麗。她的面容之上,亦是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慵懶。胡太后是生氣的,可是與自個兒又有什麼干係呢?她忽而想到,若是李竟還是喜愛自個兒的,自己倒也是能替李竟添幾句話。自己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比李竟那個空有美貌的夫人有用些個。
然而過了一陣,那碧珠卻也是隨着前來,身子娉婷,輕輕柔柔的。
姚雁兒倒也是微微一愕,她原本以爲有人算計,故此指不定碧珠便是被人滅了口。只是卻也是想不到,碧珠竟然也是好好兒的,這反而讓姚雁兒一陣心驚。而碧珠也是柔柔說道:“碧珠見過太后娘娘。”
碧珠也只是這般跪着,卻也是沒瞧李竟一眼,更是不曾瞧姚雁兒。
裕陽王妃卻也是禁不住尖聲說道:“好個賤婢,世子那等尊貴的人兒,你竟然能狠下心腸,下這般毒手。”
碧珠卻也是垂着頭,沒有言語。
趙青手指兒輕輕比過了脣瓣,眼睛裡亦是添了一股淡淡的涼意,可莫要怪自己添些個話兒。
“不若,在這個宮女身上搜一搜,或者在她住處搜一搜,指不定還能尋到害死世子的花粉。”
她冷冷的瞧了李竟一眼,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一定要這般心狠,可是自個兒得不到的,別個也是一定不能得了去。
碧珠身子輕輕一顫,旋即面上亦是透出了幾分惶恐之色。
她雖然沒什麼言語,可是這般神態,只瞧一瞧,亦是能瞧出來,這個女子是一定是有些個心虛的。
果然在碧珠身上搜一搜,卻也是搜出了些個花粉出來了。
那高大人原本亦是不曾走,亦是驗證了那麼些個花粉,隨即卻也是感慨說道:“這些個花粉,就是害死世子之物。”
裕陽王妃薄薄的脣瓣亦是吐出了冷冰冰的言語:“賤婢!”
若她眼神可以殺人,可早將眼前碧珠千刀萬剮,只如今裕陽王妃卻也是禁不住忍耐住心中的火氣兒,冷冷說道:“你背後指使的,可到底是誰?”
這小小一個宮婢,又算什麼要緊的人物?又不是豬油蒙了心了,卻也是非得要害世子。必定是背後有人指使,故此方纔鬧出了這麼些個事兒出來。而這賤婢原本也是在姚雁兒身邊服侍的,當初又極爲盡心,如今想想,說不定早便是昌平侯府的人了。
而碧珠卻亦是容色變幻,亦是一副心事不屬的樣兒。忽而她卻也好似下了什麼決心也似,擡起頭瞧着姚雁兒,緩緩說道:“夫人,你讓我做的事兒,亦是藏不住了,只盼望夫人還是招認了那事兒纔是。”
而姚雁兒聽到碧珠言語,心下一緊,方纔發現早就有人編織了一場大網,將自個兒死死的網絡住。而別人算計的,卻也是比自己所設想的更爲狠辣!
碧珠卻也是垂下頭,露出了些許怯態:“夫人不必如此瞧着奴婢,奴婢說着那些個話兒,卻也是句句屬實。我原本也是沒想出賣夫人,可惜事已至此,人證物證俱全,也是不容奴婢說什麼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