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 赴宴
昌平侯府,姚雁兒坐在了窗前,這天氣漸漸涼了,她身上也是添了一件銀灰色的飛雲紋路水雲衫,那雅緻的綢緞面兒上,只落了幾朵攢心蕊梅。那長長的烏髮輕輕的挽起來,鬆鬆的墜落,插着一枚碧色攢心白玉蘭的髮釵,露出了一截雪白的後勁,竟然也是說不盡的光潤。
今日她得了帖子,原本也是要去飛雲園賞桂。那飛雲園是容家的園林,世家大族自然是根基雄厚,京裡添了些個產業也是尋常之事。自從秋獵之後,那容世蘭一時也是沒有了蹤影,如今方纔出來。聽說這個嬌滴滴的女子,那是受了些個驚嚇,所以方纔這個樣兒。只是,似乎也是並不是這樣子的。
姚雁兒輕輕的擡起頭,瞧着那窗戶外,那樹上的葉子漸漸黃了,一盆一盆的菊花開得又是那麼的燦爛。別人也許以爲容世蘭是受了驚嚇,方纔是這般模樣。可是姚雁兒知道內情,知道那秦淵逼迫之事。許多人知曉秦淵對德雲帝的不恭敬,可是沒有人知曉秦淵曾經那般張揚,在蘇塵面前說了那麼些個話兒。
一想到容世蘭,姚雁兒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蘇塵。那樣子的溫文爾雅,那般的清秀出塵,就如天上的月亮一般皎潔,竟然也是不帶一點兒塵埃。這樣子的男子,似乎原本就不該出自塵世間,姚雁兒垂下頭,手指有意無意的拂動自己腰間的香囊,把玩上頭點綴的珠子。
如今這張帖子送來,她又可以進入京中這個圈子。她既然已經是這位侯夫人,就自然應該參加這些應酬。
“夫人這樣子一打扮,可真是鮮潤好看,瞧着也是可人。”
嬌蕊咯咯笑着,順便說了些個俏皮話兒湊趣兒。然而她這些話,倒也是不假的。姚雁兒容色原本就好,也不需要什麼極鮮潤的衣衫,只這般隨意打扮了些個,已經是極好看的了。便是素色衣衫,卻也是掩不住姚雁兒的容色出挑。
紅綾抿脣兒一笑:“只是素了些,瞧着似乎也是有些不妥帖。”
綠綺想了想,又挑了一雙鎏金紅寶石的嵌石榴子耳環,輕輕的說道:“夫人衣衫雖然不必如何在意,也添一件鮮亮的首飾。不然別人都是花兒粉兒的,夫人這般靜靜的,也是不好。”
姚雁兒想了想,亦是輕輕的嗯了一聲,於是換了這雙耳環了。
那一點鮮豔欲滴的耳環輕輕的在姚雁兒耳邊輕輕晃動,彷彿雪地裡的一點嫣紅,亦是那麼樣子的鮮潤可人。仿若那一點火焰,越發襯得姚雁兒那臉頰十分的豔麗。
出了府,上了轎子,到了飛雲園。
姚雁兒下了馬車,入了側門,被個小丫鬟迎了進去。此處園子設計得極爲精巧,小橋流水,園林草地,似乎頗有江南園林的韻味。而那些個貴族女子,三個兩個,或散步,或說話兒,輕嗔嬌語,滿園皆春。而伴隨姚雁兒的到來,許多道目光,或有意,或無意,都是落在了姚雁兒身上。
前些日子,京裡頭鬧得滿城風雨,可不就是爲了這個女子。
聽聞她容貌極佳,顏色極好,就算三年無出,仍然是昌平侯的心尖兒。雖然外頭嫌棄李竟寵愛得太過了些,然而但凡是女子,又哪個不奢望能得到這般的愛寵?
這裡頭,自然也有早就認識姚雁兒的,可也有原本並不認識她的。如今姚雁兒去了面紗,就這般走進來,落在了衆人眼裡,讓她們心下也是禁不住生了絲絲感慨,果真就是個絕色的美人胚子。
姚雁兒一雙眸子眼波流轉,竟似有清光流竄。也許是因爲她風頭實在太過,也許是因爲她傳聞太多,所以一時之間,竟然也是沒有人向前和姚雁兒說話兒。只這個時候,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卻也是在姚雁兒的耳邊響起了:“夫人,夫人也是來了。”
那語調,有些侷促,可顯然也是有些好意的。
姚雁兒擡起頭,卻也是可巧將眼前這道身影盡收眼底,可不就是雲家那個麗辭。
這小姑娘年紀尚小,似乎很少跟人接觸,所以與人說話兒,亦是難免有些個羞澀靦腆的。姚雁兒卻記得她心腸也是不錯,當初自己被那文姨娘用女兒誣陷,可還不是麗辭替她作證了?
這唐國的佳麗,無不以膚白爲美,然而麗辭卻也是並非如此。她似乎因爲練武的關係,身子比尋常的女兒家多了一些個颯爽之氣,且有着蜜色的肌膚。雖然如此,她身上卻也是散發一股生機勃勃的美麗。
如今又是麗辭主動示好,而她和第一次的靦腆比起來,卻顯然大方了許多。
姚雁兒不動聲色,和麗辭說了些個話兒。今日她的到來,是主人的邀請,而客人之中也是有不少想與她結交的。畢竟如今,她已經證明了自己在李竟心目中的地位,而李竟這個昌平侯,可還是聖上跟前的大紅人。既然麗辭起了頭,不一會兒,姚雁兒身邊就添了幾個有意結交的女子。姚雁兒對於這些場面,自然也是遊刃有餘,她長袖善舞,淺淺含笑,風姿嫣然。如今圍繞在姚雁兒身邊的人雖然不少,可是姚雁兒善於經營,竟然誰也是都沒有冷落的。
只這時節,卻也是見個粉衣的丫鬟前來,嬌聲細語:“奴婢柔藍,我家小姐請昌平侯夫人前去聚聚。”
衆多豔慕的目光頓時落在了姚雁兒身上,縱然皇族與世家似乎並不怎麼和諧,然而世家的雍容和尊貴總是禁不住吸引了衆女的嚮往。這容家,更是五姓子中的一個了。
姚雁兒自然也隨那丫鬟一併前去了。
那亭子裡,前頭掛了珠簾,只隱約能瞧見幾個人影子而已。而就在裡面,卻坐着這次宴會裡頭最尊貴的幾個人兒。她們亦是有特權,可以自顧自的說話兒,不必去理會別人怎麼樣子去想。
而現在,姚雁兒就有機會,成爲她們之中的一員,與她們一道兒說話。
姚雁兒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設計,然而如今她的心中卻也是確實升起了些個受寵若驚的情愫。
亭子裡有三個女子,年長者一系萬字壽紋的松鶴袍子,下撒暗紋摺裙兒,頭髮梳理着圓盤髮髻,插着濃綠色翡翠髮釵。一旁服侍的婦人,約莫三十多歲年紀,蜜合色錦緞蘭芳短衫兒,束腰桃紅色長裙兒,髮髻上插着雙翅鳳凰紫玉釵,斜斜的垂落,自有一股子成熟婦人的韻味與豔麗。
這兩個女子,姚雁兒自也是認得的,可不就是老誠王妃唐氏與誠王妃容氏。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見面,對方態度就十分可親,就賞賜了她一枚翡翠鐲子,還羨慕得納蘭羽不知道多泛酸。
可是這些事兒,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如今姚雁兒見着這兩個女子,她的內心之中很有些不自在。
她想起了趙宛,趙宛是誠王府的嫡出女兒,更是誠王府的驕傲。趙宛不但是容氏的親女兒,更是唐氏心肝兒肉。可惜趙宛,卻是被姚雁兒親手給弄死了。只是如今,這兩個人瞧來,似乎也並不知道這件事,這容色也是十分平緩。
雖然如此,姚雁兒的心裡,仍然是好生不自在。然而姚雁兒心裡面,卻也是一點兒也不後悔弄死趙宛。
隨即姚雁兒就將目光落在了亭子裡第三個女人身上。
那女子年紀尚輕,一身衣衫似雪,髮絲輕輕順着臉頰邊垂落,再輕輕的挽起,越發襯托得下巴尖尖的。她雪白的手指,輕輕的撩撥琴絃,指尖掠出了一片悅耳的琴音,亦是更加顯得清逸出塵。
她好似天空之中輕輕飄落的雪花,雪白而高貴,可是又有些冷冰冰的。
姚雁兒初看時候,以爲她是容世蘭,因爲這女子衣服打扮,甚至那股子氣質,都很像是容世蘭。然而等姚雁兒瞧得清楚了,方纔發現她根本不是容世蘭,卻也是另外一個姿色和容世蘭不相上下的美貌女子。
她眼睛裡,卻也是禁不住些許奇怪。
只就在這個時候,那少女卻也是停止了撫琴,緩緩說道:“妾身容世雪,見過夫人。”
她容貌極爲姣好,身上更似天生一段兒的世家風流。
唐氏也似回過神來,緩緩說道:“夫人也許還不認得,這位也是容家的嫡出女兒。”
姚雁兒輕輕的嗯了一聲,可是心裡面還是漸漸覺得有些古怪了。
自從那日秋獵之會後,容世蘭似乎當真就不見了。這一次邀約的容家小姐,她原本以爲指的是容世蘭,可是卻也是不是,也是因爲如此,姚雁兒的內心之中,也是禁不住升起了些許狐疑之意。
容氏是極會說話的一個人,她甚至提起了前些日子京城裡關於姚雁兒的那些個事兒,隱隱亦是爲姚雁兒不平的意思。唐氏神色溫和,一派慈和風範,就連那容世雪雖然性子顯得清冷一些,可是卻也是容色柔和。然而明明這般春風般何和煦的氛圍,姚雁兒可也始終覺得有些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