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他的補償,他對不起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我。
甚至他也沒有對不起朱淼,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本來就沒有一樁是錯的。包括我,我早知道沈曜靈這幅鬼德行,沒有人拿刀抵着我,我卻偏偏不要名分不要臉地黏在他身邊。
事到如今,我又能怪誰?
去上班的路上我爸打電話給我,說朱淼怎麼回家了,是不是我沒照顧好她云云。我隨便應和兩句,問了二老平安,末了說了句:“爸,你想我回去照顧你們麼?”
那頭久久的沉默後,是我爸溫和而善意的嗓音:“朦朦,是不是你那邊工作不順利啊,我明白的,做生意嘛,有盈有虧,也很正常。”
“是不太順利。”這一次我沒有硬撐,“好多事情都挺難的,前幾年你們不是一直想我回去麼,我在想我闖蕩也闖蕩夠了,要不回去算了。”
我爸安慰我兩句,他可能設想最糟糕的事態也不過是我生意不如以前做得好,至於我早爲了還債賣掉房子花光積蓄的事情,他根本不曾料到。
我聽出他的意思,還是希望我不要輕易放棄工作,我便沒有多說,結束了對話。
沈曜靈說得晚上要帶我去個地方我根本毫無興趣,並且我一早打算好早點下班逃走,躲開和他的過多接觸。而這一整天,我渾渾噩噩得,跟個行屍走肉一般,幾近生無可戀。
我辦公效率並不高,中午下班之後硬着頭皮又在桌子前坐了半個多小時,才差不多完成了上午的工作量。走得時候沒什麼人,我按開電梯門,踏進空無一人的電梯,突然探進來一隻手,死死撐着一側的門,止住電梯的降落。
我擡起頭,電梯門復又緩緩打開,潘啓越擠進來,看了我一眼:“怎麼這麼晚?”
“你不也是。”我淡淡答道。
“最近特別忙,昨天走了之後又回來加班了兩個小時。”潘啓越聳聳肩,“對了,你昨天怎麼樣?”
我強行擠出一絲笑容:“挺好的,昨天晚上海景不錯。”
“許總監。”潘啓越和我肩並肩靠在電梯牆上,突然用這個甚少聽過的稱謂叫了我一聲。
我直覺他要說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怎麼了?”
潘啓越舔了舔嘴,一副糾結的欲言又止。
我笑着用肩膀推了推他:“幹嘛?要開除我啊?還不好意思說。”
“沒有。”他抿了抿脣,“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你如果想三十歲前結婚的話,其實……其實我挺有這個打算的。”不等我反應過來,他續道,“我不是乘人之危啊。我知道現在這個時候對你還挺難得,我也不是覺得你和小沈總有感情裂縫纔在這會兒說這樣的話。朦朦,我就是挺想照顧你的,而且,我應該可以做的比某些人好。”
潘啓越和沈曜靈一樣,坐擁着財富和地位,只是他卻沒有沈曜靈瘋狂的霸道和佔有慾。他對於愛情滿是尊重,甚至存留着一絲羞澀。可是,我很知道自己心裡想要的是什麼。
電梯落到一樓,門打開前,我正一臉懵逼地正對着潘啓越:“啓越,你身邊好女孩很多,如果你需要成家,或者是一個人生伴侶的話,你有非常多很好的選擇。你完全沒有必要找一個年紀比你大,過去也不輝煌的女人。”
“許朦,你爲什麼不懂呢!我不是需要成家,需要人生伴侶,我是需要你,纔想要成家,想要有人生伴侶。”他握住我的肩,動作卻依舊因爲怕弄痛我很是溫和,“我不會因爲想要你而傷害你,即便你拒絕我,我還是尊重你。”
“你不需要尊重別人的女人!”潘啓越話音剛落,電梯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詫異地循聲而望,這個時候,沈曜靈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潘啓越同樣驚異,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很快恢復了平靜的面部表情,接受這件事情:“小沈總,好久不見啊。”
“我們爲什麼要見?潘總,不要隨便覬覦別人家的女人,這和不要隨便搶人生意是一個道理。”沈曜靈掛着張人人欠他八百萬的臭臉,滿是不屑地說出這句話,並且試圖拉我的手,“走吧,我知道你晚上下班可能早就跑了,所以這個時候在這堵着你。潘總,勞煩您給許朦半天假,有問題麼?”
潘啓越看着我,意思是尊重我的意思。
不等我答話,沈曜靈已經握住我的手臂,繼而攬上我的肩:“乖一點,聽我點話。”
他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命令,事到如今,他知道我不會原諒他,乾脆不再奢望我的原諒。反正他想要什麼要就好啦,我人微言輕,在他面前有什麼說“不”的資格呢?
只是這一次偏偏例外,我輕輕地撣開他毫無防備的手臂,後退一步撤開和他之間的距離:“昨天晚上我們就結束了,現在我不是任何人的女人。啓越很優秀,對我也很好,至少不會傷害我,也不會傷害我周圍的人。”
沈曜靈蹙起眉微眯着眼:“你什麼意思?”
“我願意和他在一起。”說這話的時候,我刻意避開了在場兩個男人的目光,“而且就算不是他,也不會是你。”
說完這句話,我聽見潘啓越微微向我的方向湊近一步,還有沈曜靈倒吸一口氣的鼻息。
“我說完了,你走吧。”我主動拉住潘啓越的手,從沈曜靈肩邊擦過。
捱上的那一秒,他抓住我的手腕,低聲問:“你說真的?”
“真的。”我自以爲有力地吐出兩個字。
手腕上的力道一下子蕩然無存。
沈曜靈先我一步走開,給我留下背影:“真可惜,我想帶你去的地方去不了了。”
我心中反而在這時冒出了莫名的好奇:“哪裡?”
他沒說話,揮了揮手,我這時才發現他另一隻手中握着一本棕色的本子……
坐在公司外的餐館裡,我不停把菜往嘴裡塞,並示意潘啓越:“你吃啊。”
“我看你吃就挺開心的。”他雙臂疊在桌子上,盯着我並不雅觀的吃相。
我旁若無人:“那我繼續了。”
我嘴塞得滿滿,眼睛也漸漸滿起來,它滾燙,並隨時準備傾瀉而下。終於,在我把一塊甜到發苦的叉燒塞進嘴裡時,我再也繃不住,眼淚瞬間奔騰而出。
我丟掉筷子,將臉邁進自己的臂彎,口齒不清地一遍遍問道:“爲什麼呢?爲什麼就要是朱淼呢,爲什麼兩個人不能好好的,爲什麼他不能稍微對自己有點約束呢?”
潘啓越的手搭在我頭上,我知道他想給我撫慰,他卻不知道全然徒勞。
“你也看到了吧……”我一直哭一直哭,驀然竄出這麼句話。
“我看到了。”潘啓越點點頭,明顯他一下子會意,“他手上拿的,是戶口本。”
吃完飯回去的時候,潘啓越說:“我知道你剛纔說的話是爲了擺脫他的糾纏,我不會當真的。”
“不當真什麼?”
他想了想:“說你願意那一句。”
“爲什麼不當真?”我反問道,“你不是說你也願意照顧我麼,既然我們都願意,嘗試一下不是挺好的?”
潘啓越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他似乎不大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可以嘗試一下。”
當晚,我把我以前住的那間房,也就是沈曜靈重新買給我的那間又掛回了網上的交易中心。我原本想直接把鑰匙還給沈曜靈,表達我不會要他東西的意思。但我明白他的性格,這樣他還是會留着這間房,甚至說一些如果你想隨時可以回來住的話。
如此我不如再把變現還給他。
除此之外,我還做出了一份辭呈,如果我真的和潘啓越在一起,無論是不是以結婚爲目的,我都沒有再在適家幹下去的理由。我雖然公司裡工作經驗不足,但我怎麼也知道辦公室戀情是要不得的。
等弄完這邊的事情我還想回趟家,看看我父母,也看看朱淼。
第二天我把辭呈交上去的時候,潘啓越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問道:“你後面什麼打算?”
“沒想好。”我如實相告。
潘啓越看了看附近沒有人,道:“朦朦,如果你昨天的話是認真的,那我希望以後的路我們一起走,我希望你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討論。”
我點點頭:“我會的。”
“那你現在希望我批這份辭呈麼?”潘啓越盯着我的雙眸,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你到底是來給我看一份骨氣一個立場,還是真的因爲避嫌才決定離開。
我不是說着玩的,我真的決定接受他,雖然昨天在電梯裡的時候我還沒有這個決定,但是當沈曜靈出現的那一剎我就知道,我需要潘啓越。不只是爲了躲避沈曜靈的糾纏,更是爲了反抗自己對自己的糾纏。也許這樣對潘啓越不公平,但是男女之事原本如此,你願意我也願意,就誰都不欠誰。
我點點頭:“其他的事情,我們私下的時間裡再說。”
潘啓越眼裡透出一絲喜出望外。
這句話,代表我們真的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