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奕從車裡走出來的時候我故意讓了一步,裝作不認識。
羅奕也識趣,自顧自地領着三兩人徑直往裡走,路過我時特意大了嗓:“哪個男人不愛玩啊,最後都得成家。我怎麼聽說,小沈總就快要結婚了呢?”
我聞言條件反射般向他望去,正對上羅奕側視的目光。我知道,這句話他是說給我聽得。而他也知道,這句話我一定聽得進去。
他走後,我站在門口,不知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我今年二十八歲,沈曜靈大我四歲,早就是適婚的年紀了,這一點也不奇怪。我奇怪的是,爲什麼我覺得這個消息如此突兀,如此震驚,如此讓人難以接受。
我還發着呆的時候,曾楚倩叼着根菸從裡面優哉遊哉地晃了出來:“前兩天你和我招呼那事兒,妥了。”她吐出一輪輪好看的菸圈,“上面讓小尹走,以後別再回拾歡來。”
我點點頭:“謝謝你了。”
李思怡和我說完那些話後,我就找到了曾楚倩,希望她不要再爲難小尹,這件事到此爲止,我不想惹上麻煩,由其是不想背上人命。當然,我也詢問了她到底是誰要整小尹,她給出的答案模棱兩可:“男人,具體是誰你也別再問,我也不會說。”
曾楚倩又掏出煙,剛想往我這遞,就自說自話地又收回去:“哦對,我忘了,你不抽菸。”
“你也少抽點。”我印象中和她僅有的幾次會面,她嘴裡永遠叼着菸頭,她身邊永遠煙霧繚繞,“別年紀輕輕把肺抽壞了。”
“你真懂疼人,難怪那麼多人喜歡你。”她冷冷道,曾楚倩的每一句話都是冷冷的,也正是這種清冷的美,顯得她格外成熟而嬌豔。
“那麼多人喜歡我?”我笑道,“你見着誰喜歡我了?我現在覺得,這個世上沒人喜歡我。”
她把菸頭捏在手上,眯着眼看向馬路對面:“實話和你說,那天晚上你被小尹綁架,讓我去救你的人,和現在要弄死小尹的,不是同一個。”說完她側過臉打量着我,“這麼多人爲你出頭,還不是喜歡你?”
不是同一個?
我不禁困惑起來,除了沈曜靈我一個人都想不起來。偏偏沈曜靈怎麼看都不像摻和了這件事的人,那還能有誰呢?
“猜不出來啊?”曾楚倩看笑話似的勾起脣,“那你還真是處處留情,留完拍屁股走人,瀟灑得很啊。”
我還沒回擊過去,裡面匆匆跑出來個姑娘,差着我們還有十來米就大聲喊道:“倩姐,有人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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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知道了。”曾楚倩應上一聲,拍拍我的肩,“開玩笑的,就我見你這幾次,我就看得出你是什麼人。還好你不是這場子裡的人,要在這場子裡啊,你還真活不過一晚上。”
她說得對,我真活不過一晚上。
沈曜靈說得也對,本來就是假的東西,我太當真。
我和沈曜靈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種沒有真話的地方,我們第一次交換身體,第一次說要在一起,他的第一次英雄救美,第一次出賣背叛,都是在這種鬼地方。
我都不能說他渣,因爲他本來就沒有騙過我,也沒有故意要傷害我,他早說了我連他女朋友都不是,也早說了就是快活一時是一時。到底都是我想得太多,要得也太多。
面前的出租車按了按喇叭:“走不走啊姑娘?”
我走過去拉開後車門:“走走走。”
週一我去上班的時候,常媽和我打招呼,說原來我是宋總的妻子啊,她還一直以爲我單身什麼什麼的。我想起來家長會上我領着宋俊澤的場景,猜想她是誤會了,趕忙辯解道:“不是的,只是認識宋總,他抽不出身,找我替他開了個家長會。”
常媽點頭賠笑,剛準備走開,保安那邊來了個人,說有個老太太要找常媽,他們沒敢給放進來,讓常媽去看看。常媽立刻向門衛那邊跑,我拉着保安問,才知道可能是她母親,這上班的時候來找常媽,想必是出了什麼事兒。
我放心不下,跟着常媽一起去看。到門衛那兒的時候,那老太太正跪在地上哭天搶地,常媽一邊攙扶着她一邊哭。我趕快走過去,想先扶老太太一把。
老太太身體不好,站起來都困難,一邊大哭,一邊嚎啕着:“這還讓我怎麼做人啊?小芹年紀這麼小,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啊?”
事情和小芹有關?一股不好的預感躥了上來,莫不是她們知道了小芹的事兒?
我不想她們再在門衛這邊,一是給人看笑話,二來對公司形象也不好。我勸了好久,又讓保安幫忙攙扶着,終於將這對苦命母女挪進了常媽工作的保潔間。
“怎麼了常媽?出什麼事兒了?”狹小的空間裡只有我們三個人,我這纔開口問。
常媽囁嚅着不願意說。
倒是老太太,扯着嘶啞的嗓子喊道:“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啊?你教的好女兒都能幹得出來這種事!還不敢告訴別人了!我說,我說!”
常媽撕心裂肺叫了一聲:“媽……”
老太太哭着,終於也沒說出來。
我知道,肯定不會是好事了,我沒打算再在這浪費時間。我打電話給宋文驊,讓他找宋俊澤要吳芹的電話,然後直接給吳芹撥了過去。
“我姥姥給我洗衣服的時候,發現我內褲上有血,口袋裡還有個用過的套。”她絲毫不隱藏,說起來很是淡然,“也不知道哪個乾的,居然給塞進我口袋裡。”
難怪呢,老人家一看到這些東西立刻就繃不住,雖然她還不知道吳芹到底做了什麼,但按他們的思想,女孩子婚前,由其是成年前就和男人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十惡不赦。
吳芹語氣依舊十分平和:“怎麼?我姥姥去你們公司找我媽了?”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小芹,如果你真的愛沈曜靈,那我勸你省省力氣吧,他比你大十幾歲。你可能不瞭解他是什麼樣的人,他有很多很多的女人,而且根本不把這些女人當人看,他不可能給你愛情。”
“我比你瞭解。”她淡淡地反擊,“你信麼?這個場子裡的所有人,我都比你瞭解。不是他給不了我愛情,是這裡根本就不是談愛情的地方。我沒有奢望過什麼,而且……”
她吸了一口氣:“他不是我金主,也不是我之前說得那個人。”
不是沈曜靈?
我愈發困惑,從一開始的羅奕,到後來的沈曜靈,難道她說得她留在場子的理由,根本不是他們?或者,她說自己愛上了這裡的一個人,也是在騙我?
“那是誰?到底是誰包了你?”
“別問了,有意義麼?”我有的時候覺得現在的吳芹要比我理智比我成熟,畢竟,無情的人總是高貴,她冷着嗓,“我告訴你又怎麼樣?你問他願不願意對我負責,願不願意娶我?而且我不能說,說了我會死的。”
我越來越不懂了。
然而吳芹並沒有讓我懂的意思:“行了許阿姨,我謝謝你之前爲我做的一切,我媽和我姥姥回來之後我會和她們解釋的。那天在皇家8號的事情,我都當沒看見。”
電話掛斷,我正盯着手機發呆的時候,宋文驊又給我撥了回來:“沒事吧你?找俊澤同學有事?”
果然是個好父親,和他兒子有關的一切他都如此關切。
“沒事,她媽媽是我們公司的,家裡的事。”
“沒事就好。”宋文驊想了想,又添了句,“你那天晚上,去找曜靈了麼?”
“去了,不過可能沒達到預計的效果。”我故意說得輕鬆,“對了,問你個事兒,他……是要結婚了麼?”
宋文驊那頭久久沒說話,我知道我可能猜中了,我倒吸一口氣:“沒關係啊,好事。反正我倆早晚要走到頭,現在也不失個好時機。謝謝你啊宋總。”
“許朦……”
“我沒事,先掛了。”我狠狠按下掛機鍵,擤了擤鼻子,感覺它酸酸的,如同灌了醋一樣。
我從來都不知道,關於沈曜靈的這些事情,他自己從來就沒有和我分享的打算。
我站在樓梯口,微微仰着頭,直到付傳志走過來,叫上我:“許朦,你在這呢。我找你好久了,你去趟潘總那吧。”他面色凝重,“出事了。”
潘啓越反倒沒有付傳志那麼憂心忡忡,不過看樣子也好不到哪去。
“你記得和沈家做得那筆單子麼。”他把文件推到我面前,“是這樣的,你知道做裝修做挺大的那個古木,全稱叫什麼古木建材有限公司什麼的。他們現在也在做智能家居這塊,當初那個單子沈老爺子本來是看上了他們,我也沒指望你們真能談回來,結果你們莫名其妙也就談回來了。”
和沈曜靈有關!我直覺沒好事:“有什麼問題麼?”
“現在古木要告我們惡性競爭。”潘啓越倒吸一口氣,“他們說有你們行賄的證據,而且,好像是有力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