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喝兩杯?
哈,沈曜靈真有閒情逸致。
潘明業以爲我是礙於矜持並不願意,便輕車熟路地給我心理上的壓迫:“我沒時間和你廢話,我先進去。你要是覺得可以,你就進來,不行就走,沒人攔你。再說了,也就是喝個酒,我那朋友是個講道理的人,你不願意的事情沒人強迫得了你。”
包廂門“砰”一聲關上了。
五分鐘後,我自己敲開了這扇門。
我自斟上半杯酒,端到沈曜靈面前,學着潘明業稱呼道:“小沈總,承蒙您厚愛,我先乾爲敬。”
“客氣。”他不多話,只不含糊地跟着一杯下肚。
我接着又是一杯,喝酒是解決尷尬的最好方式:“我再敬您。”
沈曜靈笑着作陪。
如此幾個回合下來,我端杯子的動作已經有些恍惚。
“你酒量不錯。”這一次他沒有跟着喝,改爲一手撐着沙發的姿勢,側過身,與我四目相視間緩緩道,“酒可以來日方長,良宵不可以。今晚,跟不跟我走?”
他第一次用商量的語氣和我說話,我竟是渾身發麻地不舒服。
“跟你走,然後呢?”我明知故問,“是像上次一樣,還是上上次一樣?”
沈曜靈笑笑,摟着我向懷裡湊了湊,在我耳邊說:“不走的話,我就把你留這了。你看清楚,”他舉着杯子的手晃了一圈,我順着他指尖的方向掃視過去,盡是一羣紙醉金迷的男男女女,“這裡,可沒有一個不吃肉的。”
後面的事情我記不真切,腦海中的最後一幕是我扶着一顆粗壯的香樟樹,吐得稀里嘩啦。
沈曜靈在我旁邊屢屢發出感慨:“喝的時候裝逼,現在傻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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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被朱淼的電話吵醒。
她那頭聲音冷冷:“你昨晚幹嘛去了?”
“嗯……”我半醒,“沒事,沒幹嘛。”
“沒事就好,我們導員說有事找我談,我先回學校了。”
我聽這話心裡暖暖的,朱淼嘴上罵我,到底還是對我存着些關心:“別,你等等我,我馬上回來了,我送你回去。”
言罷,我支起上半身,剛準備坐起來又被一把撲倒,昨晚的男嗓覆在我耳邊響起:“沒想到啊,喝成那傻逼樣,上了牀倒挺牛逼的。”
電話未斷,聽了這番話的朱淼一下子又炸開:“許朦你他媽永遠能那麼不要臉!”
“不是,淼淼!淼淼?”這回電話倒是斷了。
我一把推開面前的沈曜靈:“你幹嘛?!你沒聽我打電話麼?有病!”
“所以呢?這句話,罵我有病這句。是在引起我的注意?讓我覺得你居然敢罵我?”
“沒有。”我隨口敷衍,“起牀氣。”
沈曜靈笑了笑從我身上挪開,陽光灑在他的身體上,並不難看。他貼心地先將我撒了一地的衣物撿起來,扔到我面前,當他拾外套時,裡面稀里嘩啦散開一堆東西。
沈曜靈不疾不徐地從鑰匙和零錢中挑出駕駛證,對着上面的字念道:“許朦,1987年6月15日。哎,你會背楚辭麼?”
毫無關聯的問題讓我一愣,我一邊套着衣服一邊搖頭:“《離騷》算麼,我會一句雖九死其猶未悔。”
沈曜靈嫌棄地看了我一眼,一件白色襯衣已然上了他的身:“我還沒和你說過吧,我叫沈曜靈,楚辭《天問》裡面,‘角宿未旦,曜靈安藏’的曜靈。”
“好名字。”
“的確如此。”他淡然接收了我的誇獎,“你回去把這篇給我背下來。兩天夠麼?不夠三天?”
我動作停住,拉開準備講道理的架勢:“不是我爲什麼要……”
沈曜靈說起話卻依舊不給人插嘴的餘地:“背完之後,你跟我吧。”
我愣了住。
“沒聽懂麼?”沈曜靈一聳肩,西服外套和貼地勾勒出略消瘦的線條,“我說,你跟我吧許朦。”
“你……你沒有家庭?”
“沒有,女朋友都沒有。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當我女朋友。不過我有錢,我可以在事業上幫助你,如果有一天你想結束我們就好聚好散,我絕不死纏爛打。你要答應我的話,我可以再收你一張兩萬塊的欠條,把你要的尊嚴還給你。”沈曜靈彎了彎脣,“說實話,你牀上功夫不錯,還能喝,我需要一個這樣的女人。我拿之前說的這些,換你跟我,你幹麼?”
“我想你誤會了一些東西,如果你說的跟你是包養的話,”我離開牀鋪,一手勾着高跟鞋往腳上塞,與沈曜靈面對面道,“那,我拒絕。”
我日後每每想到我說拒絕的這一幕,都覺得自己豪情萬丈,身高兩米八。
可是我缺錢的事實改不了,朱淼捅出這麼大的事,少不了又是我花錢去打點。
說實話我表妹這人還挺有意思的,她媽是我二姨,她爸在我們那開了個廠子,算一個成功的生意人。朱淼從小處境優渥,吃喝不愁,人長得好看,成績也優秀,簡直是一個捧在手心裡的小天使。長大後更出息,考上了一個藝術類院校編導系的研究生,初試分數第二,一點沒讓家裡操心。
就是這樣一人,好好日子不過,非要出來當小三!潘明業我之前也說了,快四十的大叔,離禿頂不遠了,長相就普通人,和朱淼一般高,據說事業上還行。不過也是,這年頭,一老男人再沒錢,拿什麼搭小姑娘。兩人怎麼認識的我倒是不知道,就瞅着朱淼愛他愛得死去活來,說他有成熟男人魅力,既霸道又溫柔。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反正我滿眼只有市井大叔的猥瑣。
朱淼這事,處理好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處理不好哪怕勸退也很正常,說到底還是錢在裡面起着決定性作用。這種事情我鐵定不能告訴她家的,朱淼一個學生又特能揮霍,肯定拿不出錢,最後還得我出這筆錢。
且不說我還欠着錢,這會兒店裡也正是難週轉的時候。我聽說她導員是個四川人,喜歡喝茶,特意託人從都江堰寄了上好的幾斤雪芽,花了三千。這就把我整個人榨乾了,後面的錢我一分都掏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