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衣不蔽體坐在那,現在讓我出去我也不會出去,我打了電話給李思怡。
李思怡的這個點正是夜生活中最酒酣耳熱的一環,接到我電話,她略掃興地數落我:“二萌子,你他媽是不是睡不着思春啊?這個點騷擾我要死啊?……啥?你說啥,臥槽,你等着,我馬上就來!”
李思怡平時不着調,真出事的時候卻很靠譜。不出十來分鐘,李思怡便帶着一件寬寬鬆鬆的長t恤來了,進來包廂見着我先把衣服給我套上,嘴裡敘述着這衣服的來歷:“我尋思着這大半夜上哪給你整件衣服,就把和我一起跳舞那小鮮肉的衣服給扒了,估計這會兒他還光着身子繼續跳呢!”
羅奕一走,我整個人完全崩了,這會兒更是雙目失神,如丟了魂一般坐着。
見狀李思怡給我理理頭髮,讓我儘量看上去不那麼狼狽,然後問我:“你打算怎麼辦啊?”
“我坐會緩一緩。”我說,“然後報警。”
“別傻了許朦,報什麼警,你有證據麼?你憑什麼說是他羅奕對你人身傷害了?就算警方信了,把羅奕請去了,也就喝個茶掏點錢,他啥事沒有走了,也許還反咬一口,說是你主動勾引他。”意識到自己有些義憤填膺,李思怡聲音降了幾個調,“再說了,夜總會這種地方最他媽知道捧高踩低,誰能不向着他還向着你?等警方來這邊問一圈,他們衆口一詞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叫指鹿爲馬了!”
李思怡用了好幾個成語,要是平時我定打趣她有文化,今天我卻什麼都不想說。
李思怡摟了摟我:“好了好了,我先帶你回家,你車在這麼?”
我搖搖頭。
“打車回去,走。”說着她一把把我拉起來,帶我離開了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
我和杜可凡說身體不舒服,在家窩了好幾天。
李思怡時不時來看我,晝伏夜出的她強行改變生物鐘給我送早午飯。杜可凡聽我電話裡面的狀態實在不好也說要來,被我拼死拒絕。倒是我在家躺到第三天的時候來了位稀客——朱淼。
她說上次回來住的時候丟了件bra,她回來找找。
我將她迎進屋內,一不想教育她,二不想關心她。見我難得地沒有嘮叨,朱淼自個兒有些不習慣了,一邊不客氣地從冰箱裡拿水喝,一邊問我:“喂許朦,你沒事吧,你看你那黑眼圈重的,沒錢買化妝品了也犯不着這樣糟蹋自己啊!”
“沒事。”
朱淼拿着水走近,彎下腰端詳了我一遭,做出結論:“不可能你肯定有事,你看你那頹樣。哎,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本來還想再奚落我兩句,一向容忍她的我這一次主動下了逐客令:“朱淼你沒事回學校吧,我今天沒心情。”
“好好好。”朱淼也不再自討沒趣,“對了我和你說一聲,我這週六搬家,不重新裝修了。明業說現在壁紙的膠裡面容易含甲醛,他也心疼我折騰得累,就直接搬了算了。”
什麼壁紙,什麼甲醛,一聽她的話,我努力不去想的事情又重新竄回腦子裡,關於兩年前羅德清中風不治,關於兩天前沈曜靈的背叛和羅奕的癲狂。
我做了個深呼吸,然後點點頭:“知道了,有時間去幫你。”
朱淼試探着問:“你不罵我?也不管我和明業在一起了?”
“沉酣一夢終須醒,犯不着我來當這個叫醒你的人。”
說實話,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教育她的資格。比起她,我似乎更蠢更傻更淒涼。朱淼尚且可以不管結局享受當下,而我已經直面慘淡的結局了,它是那麼鮮活並鮮血淋漓,不容否認。
朱淼走後,我又在家躺了一天。
第二天店員佳佳打電話給我,說今天是進貨的日子,讓我去店裡簽收。我說讓杜可凡去不就行了,他也不在店裡麼。佳佳說杜總前兩天出差,這會兒還沒回來。
我沒辦法,只好答應下來。
佳佳又添了句:“那個……朦姐。”
“怎麼了?”
“上次那羣人來要債的時候……”
我不禁更加煩躁:“他們又來了?”
“不是不是,是他們來要債的時候,有個來解圍的人,帶了一羣保安來的那個。”她說得是沈曜靈,“那個人每天都來店裡找你,還讓我給他你家住址,我有點怕,就沒給。”
“沒給好。”我說,“我馬上來店裡。”
沈曜靈,我不知道他出於什麼意思,或說什麼目的,竟然不急於撇清干係,反而還來主動上門。
四天前,我站都站不穩地在李思怡攙扶下從酒吧出來時,我特別怕見到沈曜靈。別說見到,想到都不行。可是四天過去,我開始無所畏懼起來。真相從來醜陋,卻無人可得以迴避。既然如此,不如殺個你死我活。
趕到店裡,點完貨簽完單子已經快晚上,不是週末客戶也不多,我就讓他們幾個先回去,自己看了看這兩天的賬目。差不多都弄完,我想起來和沈曜靈去見羅奕的那天,把車丟在了傢俱城的停車場,這都一連好幾天過去,是時候把開回家。
在停車場的時候,我看見了沈曜靈的車,他果然也在這裡。
我坐在駕駛座上,給老杜打了個電話,說我看了,上次的硅藻泥賣得很好,讓他有空去補個貨。這邊話還沒說完,我突然聽到沈曜靈的聲音。
他在叫我。
聽到沈曜靈口中的“許朦”二字,我立刻下意識地踩離合,將車子發動起來。
他不依不饒地喊着:“你他媽下來,我倆好好聊一聊。”
真正見到他,我還是慫了,我想趕快離開這裡,一句話都不要和他多說。如此想着,我匆匆向出口開去。限速五公里的停車場,硬是被我當成賽車場一樣狂飆。
我依稀聽見沈曜靈上車和關車門的聲音,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響起來,我按下免提。
“許朦你他媽趕快給老子停下來!”他扯着嗓,彷彿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