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卻說榮府東面的寧府,因了賈敬尚在府中居住且賈敬原配鄒氏仍在,遂待賈珍出生二十餘載之後,鄒氏終於再度誕下幼子,此番是一女兒,正是惜春。孩子雖誕下然鄒氏自己卻因年老生子,由此能誕下此女已是萬分不易,隨後便因身虛難撐,緊跟着去了。由此甫一降生,惜春便成了個沒有親孃的,賈母念及於此,對此女同情憐憫之心頓起,加之自己素昔又疼愛女兒,只道是自己膝下養再多女兒家的都便得。遂與賈敬商議一番,道是自己這府裡姐妹多,寧府裡都是兄弟侄兒,到底冷清了些,不若來這邊府裡跟着其他姊妹一併養着。賈敬聞言思及賈母亦算惜春至親之人,加之其教養女孩很有一套,倒也無需憂心惜春被帶累壞了。而榮寧兩府相隔不遠,若是思念女兒,欲見上一面亦非困難之事,由此便也同意了。
一月之後寧府因了惜春出生照例需請滿月酒,然由於此番鄒氏新喪,遂不便宴客,榮寧二府之人便在自家屋中中堂內院各擺了幾桌,權當作是普通家宴之席地慶了一回罷了。|此番寧府家宴,榮府一干人自是必到,此番賈敬、賈赦、賈政領着賈珍、賈蓉、賈璉、賈珠並一陌生賈家宗族之人一桌,內院賈母則領着賈赦續絃邢夫人、王夫人、賈珍原配俞氏並元春、迎春、探春、湘雲、寶玉坐了兩桌。此間因了賈珠所在這桌坐了一生人,遂該人上桌後便也自我介紹了一番。
原來此人是居於原籍的族人,名賈璫,不久之前正逢其叔叔賈敜病故。賈敜本是金陵城中專管賈家原籍宗廟祭田之事的人,此番身故,身後又無子嗣得以繼承,遂賈敜家人方纔遣了其侄賈璫千里迢迢地上京,將賈敜之事並宗廟祭田管理之事與賈氏本族之人相商。此番在宴席之上,衆老爺們又一道談起此事,衆人俱是面上聊做幾分對賈敜亡故的哀思悼念,卻對在此之後具體如何處置賈敜落下之職無甚主張,惟道句此事再行安排人手管理便是。之後衆人又談了些別事,吃罷飯後各房之人便也悉數散了不題。
而賈珠在此期間雖未曾參言,然卻一直密切觀察席上諸位老爺的情態,只見文字輩三人是誰也不肯接管此事,包括長房的賈敬。賈珠心下暗喜,只道是祭田一事於族人甚爲重要。因爲即便今後賈府闔府被抄,卻也抄不到金陵,若非賈氏一族將原籍產業悉數帶往了京城,而原籍之地惟用於停放掩埋逝者。金陵原籍之地無人經營料理,致使其荒廢無用,賈家何至於在抄家之後淪落到無處可去的地步?這等認知便連寧府日後的孫媳婦秦氏亦能明瞭,然賈府衆爺們卻渾然不覺,不得不令人納罕。
而如今,於賈珠而言,原籍的祭田不僅是日後賈府被抄後族人的最終後路,更是目下賈珠的首個生財之法。可知他不久前得知的此番金陵遭災,大片土地荒蕪,難民流離失所的消息。只道是若是現下購買土地、僱傭農民,卻是較豐年之時更爲划算容易。此番先行僱人將自家祭田耕種起來,秋收之後令農民按例交租便是。大可便仿效了現代的家庭聯產責任承包制,劃下一定的地租比率,按率交租,屆時農民亦有積極性,而地主亦無需擔心農民勞作之時缺乏積極性了。此外他還欲效仿一條鞭法的原則,即令農民上交銀錢以取代實物地租。不僅是因了賈珠目下並不缺農產品,最需之物反倒是銀錢,有了資本方可以利贏利,再行投資其他領域,擴大產業規模與投資範疇。而且上交銀錢的形式可令農民在生產和銷售兩個環節上盡心竭力,方將收益提升至最大化。
主意既定,賈珠所需思慮之事便是如何向本應負責接管祭田的作爲族長的賈敬提出此事,並令他同意此番由自己來接管這份祭田的工作。賈敬畢竟是寧府之人,若此事是賈政負責,他便也無需憂心了,徑直向賈政索要了該職便可。此外賈珠還需考量此番到底遣誰代他前往經營管理這個產業,他首先思及之人便是千霜,可知千霜跟隨賴大習學已逾二三載,正可借了此事考查一番千霜本事。只是除卻此事他尚有別事需要千霜,不可能從此便惟令千霜專管此事。由此另擇一適宜可靠之人在千霜之後接手便是至關重要的了,只是此人賈珠目前還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