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卻說王師驟得江都主將逃逸並揚州主將納降之事, 當時省去了攻城的麻煩,五皇子隨即便領兵入城,輕而易舉地便接管了此二城。此外五皇子又調兵遣將, 命麾下將士領兵收復了揚州府周遭數城並圍剿殘餘逆賊。而此番揚州城的百姓因尚未經受攻城的戰亂, 與了當初在淮安所見光景自是不同, 傾城而出迎接王師。五皇子自是下令大軍駐紮城外, 禁止入城叨擾百姓, 惟率領手下官員部衆並三千親衛入駐揚州府衙,沿途亦是撫慰城中百姓,又擬定奏摺將此間戰況上報景治帝。
卻說此番忘嗔亦是隨王師進駐揚州城。入城不久, 五皇子閒暇之餘便邀忘嗔對弈,期間忘嗔提出辭行北上, 五皇子百般挽留, 然忘嗔則道:“如今王爺大軍亦已佔據江淮地區最爲緊要之處的城池, 惟剩鎮江、江寧幾處孤城,黃巾末日將近, 王師勝利指日可待。之後的戰役王爺亦無需貧道再行相助亦可得勝,便是期間有些許波折,王爺吉人天相,亦可逢凶化吉、絕處逢生……”
五皇子則道:“本王尚未與道長商議出最佳的破解十面埋伏陣之法,道長又何必急於就此拜別?”
忘嗔笑道:“王爺足智多謀, 對此陣已是曉然明瞭, 又何需貧道從旁相幫。貧道此來, 本只爲瞧上一番珠哥兒, 然自貧道於盱眙拜見王爺伊始, 蒙王爺盛情款待,期間貧道亦是過得分外怡然自得, 對此貧道感激不盡。然出家之人,俱超然於世,本不該涉足太多是非紛爭,何況戰爭終致使生靈塗炭,此番貧道介入此事,亦是罪過;此番不瞞王爺,此前貧道亦曾佔了一卦,卦象顯示近日裡揚州城頻發血光之災,出家之人,到底不欲見此情景……”
五皇子聞言倒也不以爲意,只道是習武之人多年征戰,何時不是經歷着腥風血雨、劍起頭落。然忘嗔言已至此,五皇子便也知曉挽留無用,遂只得說道:“道長既是去意已決,本王若是強留,豈非成了不識趣之人,遂只得與道長就此拜別。道長既欲明日北上,本王便遣一隊官兵護送道長北上。”
忘嗔聽罷對曰:“如此貧道多謝王爺盛情。”
二人又落了几子,期間轉而另言一事,五皇子開口說道:“本王聽聞道長善相,能審格局、觀氣色,而占人命數,可是事實?”
忘嗔則答:“若說善相,貧道則是愧不敢當,此技尚且不及承祚,不過略懂皮毛耳。”
五皇子笑曰:“道長大可不必自謙,本王自是知曉道長當初爲賈鴻儀扶乩佔命一事,京師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既如此,道長又如何自謙曰自己不善相?”
忘嗔則道:“若如王爺所言哥兒之事,貧道倒也略知一二,扶乩之事尚需天意,珠哥兒來歷不凡,命中帶劫,因而尚可妄自以凡人之資叩問天意。然即便如此,亦只算出哥兒命中情劫,至於他命數如何,貧道亦始終無法勘透。再如玉哥兒,貧道亦略知幾許,亦是生得不凡之人,來歷更是蹊蹺,文星照命,峻骨奇姿,學富五車,文堪千古,一生仕途平順,官運亨通。又如貧道好友邵承祚,屬東方氐土貉,氐宿又名天根,乃是蒼龍胸星之精,博學而善謀略。坐北能交好運,逢南必主兇災。只承祚一生時乖命蹇,身懷長技,奈何時不遇人……”
五皇子聽罷忘嗔之言亦是大有興味,忙不迭對曰:“聽道長如此道來,道長當是精於觀命相面了,如此道長不妨觀一觀本王。”
忘嗔聞言,遂擡首覷了跟前對坐的五皇子一眼,對曰:“若說王爺,貧道倒也略可觀得一二,然若是直言,只怕王爺怪罪。”
五皇子隨即屏退周遭侍立之人,待房中惟剩他二人,方纔開口說道:“如此道長可不必忌諱,大可直言道來。”
隨後只見忘嗔坐直身子,捻鬚說道:“夫相者,相由心生,貧道觀王爺之相:王爺周身紫氣縈繞、貫於天庭,自是貴不可言;加之黃氣發於高曠,旬日內必定加官進爵;神怡氣爽,乃是榮華享福之人;體強身健,定爲豪傑藝勇之輩;龍眉鳳眸,具萬里威儀;地閣方圓,兼千鈞氣魄。如此好自是好,只是亦有不如意之處……”
五皇子問道:“不如意之處是何處?”
忘嗔則答:“此番王爺且莫怪貧道無禮了。王爺諱麟,本爲大吉之相,孔武有力而又秉性仁慈;王爺屬角星,乃是二十八星宿之首,屬木,爲蛟,龍角乃鬥殺之首衝,遂王爺驍勇而善戰……然可知麟爲神獸,爲四神獸之一,卻也非龍;角星爲蛟,蛟形似龍卻無角……如此這不如意之處便是麟有角而非龍,蛟似龍卻無角,當真是命數乖張難測了……”
五皇子:“……”
忘嗔笑曰,卻是轉了一個話題說道:“此番貧道於此妄言,王爺且莫怪罪。當今聖上諱龍,屬鬥星,鬥木獬,乃是北方之首宿。獬雖形似馬卻有角,又被稱爲‘天廟’,乃是天子之星,人不可輕犯。這怕便是命數罷……”
五皇子:“……”
忘嗔道:“貧道言盡於此。一時興起之言,若是有冒犯之處,還請王爺恕罪。最後貧道還有一言告知與王爺。貧道面相佔命,算出珠哥兒與王爺命中註定有些因緣糾葛,王爺屬木,哥兒命中主水,水能生木,強水得木,木多水縮。如此觀之,哥兒與王爺乃是相生之勢,這亦是命罷……”說罷這話,忘嗔又垂首審視了一回案上棋局,笑道,“不料今日竟是貧道贏了王爺半子,此番卻是承讓了。”
隨後忘嗔便立起身,對跟前五皇子行禮,禮畢自去不提。這邊待忘嗔去後,五皇子徑自審視跟前棋局,只道是面上觀來此局似是無路可走,乃是死局,隨後只見五皇子將自己最後所落一子拾起落在一旁,便見此局局勢驟變,五皇子所持黑子卻是反敗爲勝、起死回生。
次日清晨,忘嗔自是前來五皇子跟前辭行,五皇子又賞忘嗔金銀盤纏衣物,遣了把總丁壽祺攜百人護送忘嗔上京,忘嗔謝過,隨後自揚州出發北上。賈珠亦是親自將忘嗔送出揚州城,待見一行人去得遠了,方纔轉身回城。正值這時,賈珠只見城外行來一隊人馬,亦是官兵的打扮,卻並非是此番南征的王師裝扮,此番正往揚州城中行去。賈珠見狀便知此乃從京城來此的官兵,定是有事發生,遂忙不迭與千霰抄了近路返回揚州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