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賈珠將寶玉放在一邊, 轉向一旁的茗煙。卻說這茗煙對寶玉亦可稱得上是忠心耿耿,然到底因了年紀尚小,素昔又仰仗着跟了寶玉這倍受榮府老太君縱寵的二爺, 行事便也恣意妄爲, 媚上欺下。此番賈珠只道是這等奴才, 若是不加以懲處管教, 任由其仗勢欺人, 且不論主子給奴才挑唆壞了,若是因了在外惹是生非而令主子引火燒身,屆時便也後患無窮。
而再觀這茗煙, 此番早已是噤若寒蟬,心上七上八下地揣測着賈珠將要如何理論自己。茗煙因了年幼, 剛入府不久, 遂之前未曾與賈珠有過許多照面。然亦曾耳聞聽說這榮府裡珠大爺乃是攬了一手大權, 府中諸事無不經由其過目。自家寶二爺雖得頭上老太太疼寵,然這珠大爺在府裡纔是握有實權之人, 闔府無人不知其是頭上老爺太太最爲器重之人。總理各方事務不說,對於調|教奴才下人更是很有一手。兼了從方纔對寶玉的一番申誡之中可以看出這珠大爺根本便是綿裡藏針、笑裡藏刀,對了寶玉恩威並施,將那寶玉唬得是戰戰兢兢。而此番自己不過是寶玉的奴才,更不知這珠大爺會如何處置自己。
隨後只聽座上賈珠似笑非笑地開口說道:“好一個威風凜凜的茗大爺, 乃是目中無人、萬人不懼的, 素昔不說勸解了自家主子莫要生事, 此番偏還小事鬧大, 唯恐息事寧人。可是以爲你主子年幼, 奈何不得你了?”
說到這裡賈珠的聲音是越來越小,越來越柔, 然跟前茗煙聞罷卻早已是抖若篩糠,冷汗直下,忙不迭地賠笑着辯解道:“小的此番不過是看那姓金的要欺負咱二爺,小的才……”
賈珠則道:“是了,茗大爺仗着有二爺撐腰,萬人皆不放在眼裡。咱這府邸窄小,便也容不下你這座大神,我這便將賴大管家喚來,將你媽叫來領了你出去……”
賈珠此話剛出,便見茗煙忙不迭地磕頭求饒,“珠大爺饒命啊,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賈珠對曰:“你有何不敢?彼時在那學堂裡挑唆人動手、打架鬧事,無一不是你挑的頭!這般膽大妄爲的奴才留着何用?今後指不定便將你主子挑唆得極壞!”
茗煙一面磕頭一面向寶玉使眼色令其爲自己求情。然寶玉雖是目見,然此番理論茗煙之人乃是座上長兄,亦不敢開口來勸。
隨後又聽賈珠說道:“……卻說爺我最是見不慣那等仗勢欺人的奴才,這等人出了我這門只不知會生出多少是非來。我跟前的奴才雖說平日裡亦是油嘴滑舌、涎皮賴臉的,然但凡出了這門,無不是低頭小心做人。誰要是膽敢在外胡亂生事,我二話不說定然攆了出去……”
茗煙忙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知曉在這府裡大爺您最是規矩謹嚴,小的懇請大爺千萬饒了小的這此,小的再不敢了,從今往後定然老實低頭做人,哦不,做奴才!……”
賈珠則道:“你雖知悔過,然爲令你牢記這府裡不是沒人管束你們,此番定要好生懲戒一番,好長長記性,下次再生事端,抑或是心下生了甚鬼點子欲挑唆了二爺,且想想自己的皮肉!爺我今日殺雞儆猴,藉此告誡一番那等膽大妄爲的奴才,看誰今後還膽敢在外仰仗着主子生事,我定不輕饒!”言畢喚人前來,將茗煙拉到院中打上二十大板。此番寶玉亦不敢求情,只得暗自對茗煙道曰之後私下補償他。隨後便見一干小廝將茗煙按住噼裡啪啦地一頓狠揍,此番則按下不表。
卻說鬧學堂一事之後,金榮姑媽璜大奶奶聞說後雖忿忿不平,欲尋了寧府尤氏評理。奈何待她趕至寧府之後卻又萬般硬不起腰身,惟有對那尤氏忍氣吞聲,尋氣評理之事亦只得兀自按下不題。而正值這時,賈蓉媳婦秦氏病重,寧府上下百般請醫吃藥亦不見好轉。後遇到馮紫英,薦了他家名叫張友士的先生前來診治,對症開了藥方服藥。雖說此番張太醫對症下藥,令其調經養心。然因了秦氏素日裡便有心病,加之這病並非一朝一夕之故,拖延了太久,延誤了時辰,痊癒已是萬般不易之事。只道是此番若是能熬過春分,方可指望痊癒。
之後賈珠一直憂心的煦玉派了學政一事當真實現。不久後朝廷果真派人往了林府中報信,道是此番煦玉點了湖北學政,十日後出發前往。賈珠煦玉聞罷心下均是萬般不情不願,奈何身在朝堂,便也君命難違、身不由己。煦玉只道是此番將與賈珠並了弟妹分別近三載,自是哀慼難捨;而賈珠雖知煦玉此番前往怕是不久便會因了林海病重而被召還,奈何此種思量他亦說不出口,遂亦不知如何出言安慰。由此在分別前夕,珠玉二人便也成日間廝守在一處,藉以彌補那遙遙無期的分離。
這十日裡煦玉與賈珠俱是一道居於林府,一方面便於二人廝守,另一方面亦藉此籌備出行諸事並了在應麟則謹跟前盡孝。
而便在煦玉既定的出行之日的前一日,又恰逢寧府賈敬壽辰,賈珠當是需得前往祝壽。而此番煦玉亦攜了黛玉熙玉姐弟二人一道前往寧府祝壽並順帶辭行。因了現下賈敬居於寧府,遂生辰之日自是闔府大擺筵席。賈母因了昨日夜裡吃了東西身子不爽利,遂作爲長輩的便也推遲了不來。其餘諸人即賈赦賈政賈璉賈珠邢王二夫人並了鳳姐俱前往了寧府赴宴。此番在寧府吃過了中飯,其餘爺們倒也聚在會芳園中高談闊論。珠玉二人向來與了寧府衆人不曾十分親密,待吃罷飯便也來到賈敬跟前告辭,只道是還需前往了隔壁榮府向老太太辭行。賈敬聞罷雖亦曾出言挽留,然煦玉自是再四請辭,遂賈敬方是許了其離去。
待此番到了榮府,煦玉向座上賈母請安並辭行。而賈母早已知曉煦玉放了學差一事,先是唏噓感嘆一番,道了不捨,隨後又多番告誡煦玉此番前往需得注意安全、好生保重之類,令了家人好生準備出行的衣物錢財,以備萬全。而煦玉則恭順受了,只道是府中早已將行裝收拾妥當,還請老太太千萬放心。
隨後賈母見了一旁的黛玉熙玉姐弟二人,便道此番兄長離京,府中尚缺當家的,加之先生年邁,府中下人難免懈怠。此番令了這姐弟二人留在府中難免寂寥委屈,不若此番便令她姐弟二人居於榮府,榮府人多,正可好生照料她姐弟二人。煦玉聞言尋思片晌,只道是若將姐弟留於榮府,此處有賈珠照管,他自可放心。遂便也點頭同意,然只道是此番黛丫頭自是可留於此處,託了老祖宗照管;然熙小子需得跟隨杜世銘進學讀書,且府中尚有先生在,便於敦促指導,遂需回林府居住。
賈母聞言面上雖表示甚爲遺憾,然到底心下真正惦記的惟有黛玉,遂勸說一陣之後便也並未反對,心下只道是有黛玉居於榮府便好。
隨後煦玉自是又道了番有勞老祖宗多加管教,將黛玉託付與了賈母;賈母聞言自是樂呵呵地應下,只道是闔府除了她這至親祖母,還有誰來疼惜這外孫女兒。之後黛玉又隨之上前向了賈母行禮,道是有勞費心了。之後衆人又閒談幾句,珠玉便攜了黛玉熙玉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