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此番四人吃罷飯聯完詩, 侯柳二人便也提出告辭欲打道回府。珠玉二人並了千霜在匯星樓前送了二人上車,隨後賈珠自去與千霜結賬。因了匯星樓名義上乃是千霜做老闆,遂賈珠此番亦需付錢。只見這一頓飯加上雅間並了茶水等等足足花去了賈珠五十兩銀子, 且只是他四人吃了一頓飯而已。想書中榮府一頓螃蟹宴, 上下襬了幾桌共了數十人吃也不過二十兩銀子, 而這一頓飯他四人就吃了那次的兩倍多。賈珠見狀心下倒也甚爲滿意, 只道是自己這酒樓雖初期投資高, 然收入亦是不錯。
此間事畢,珠玉二人便也登車回了榮府。此番剛至榮府二門口,便見此處停着一輛車, 只見寶玉並了迎探惜三姐妹正在該處,原是史家來人接湘雲回府。此番衆人見罷珠玉二人, 便也忙向他二人行禮。卻說這史湘雲在榮府之中亦是住了這許多日子, 和寶玉亦是兩小無猜, 而賈母暗地裡怕也沒少打撮合這寶玉與湘雲的小算盤。不料此番還未成氣候,便聞說史家湘雲的叔叔嬸嬸爲湘雲定了一門親事, 正是衛家的公子,遂此番便也亟亟地招了湘雲回家,以便雙方女眷媒人相看。乍聞此一消息,王夫人倒是暗中鬆了口氣,而賈母則很是被打擊了一番, 只道是自己孃家這一侄孫女便也如此給許了人, 那自己之前的心機不都盡相白費了, 心下很是泄氣。
而珠玉二人歸來, 剛至賈母房中請安, 正聞聽賈母對湘雲離去一事惋嘆不止,便忽聞家人來報曰應麟遣了林府的家人來, 請煦玉並了賈珠立即前往林府,有要事相商。此番珠玉聞言俱是一驚,賈珠聽罷還特意喚了林府的家人來問此番是單喚煦玉還是喚他二人。家人則清楚答曰此番是先生特別吩咐,令他二人一道前往。
珠玉二人見狀雖心下疑惑然亦不敢耽擱,忙忙地對賈母招呼後便喚了小廝跟隨登車去了。此番到達林府,便也徑直前往應麟小院,只見應麟正於書房的琴案前正襟危坐,案前放着一封信,則謹亦席坐於一旁。
珠玉二人進屋後對座上二人行了禮,隨後亦落了座,詢問此番是出了何要事,竟如此情急地將他二人喚來。
應麟拾起案上之信,神色凝重地道曰:“今日收到如海來信,道是他已與孫家談妥,欲與孫家聯姻,與玉兒定了與孫家小姐的親事……”
這邊珠玉二人乍聞這話,毫無心理準備,便只如遭遇晴天霹靂一般,當即呆立當場、啞口無言。|
半晌煦玉方纔結結巴巴地開口道句:“這、這……先生,這當如何是好?老爺怎忽地提起我的親事?……”
應麟則答:“此亦並非一時興起之念,你可還記得老爺之前便已與你道欲爲你謀一門親事,奈何彼時你心不在這上面,遂亦是將此事給忘卻了……”
煦玉聞罷又道:“如此我該如何是好?先生亦知我與珠兒已是海誓山盟、互許終生,又如何能令了那外人橫生枝節?”
賈珠搖頭,毅然決然地說道:“此番我斷然不允,玉哥乃是我一人的,我不許任何人與我分享他!守得今生這一世便也如此曲折坎坷,真可謂天地不仁!”
應麟於座上有些好笑地目視着座下的珠玉二人因了此事怨天尤人、手足無措的模樣,心下打定主意先莫急着開口,直到身旁則謹忍不住開口道了句:“你二人莫要如此,世間之事往往事在人爲,輕易言棄又如何能夠人定勝天?你先生既能將你二人喚來此處相商,便是此事尚有轉圜的餘地方是。”
應麟聞言笑道:“不錯,此番如海因身在揚州,加之太太現下身子欠佳,他雖有心好生料理玉兒的親事,奈何有心乏力,遂此番便全權委託了我代爲料理玉兒的親事,與了那孫家商議……”
聽罷這話,珠玉二人方纔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隨後暗地裡便止不住埋怨這般大事應麟也不先將話說清楚,害他二人驚得幾近六神無主。
賈珠率先開口說道,面帶一臉狡黠的笑容:“先生此意是此番便也許了我們暗自做些手腳,將此事給推脫了去?”
應麟則搖首嘆道:“如海重託,爲師身爲玉兒先生,卻未能如他所願助他料理好玉兒親事,卻允了你二人胡來,爲師心下自是愧怍難安……”
賈珠聽罷則擺擺手道:“此番珠兒先行謝過先生對我二人的大恩,先生無需自責,此番允我二人能從心所欲自是好過見我二人兩廂糾結……”
應麟對曰:“你既已如此說,爲師亦是無言以對。”
則謹則從旁插言道:“這孫家鼐如今官至從一品禮部尚書,可謂位高權重,當初又是玉兒取試的座師,他提出欲與林家聯姻,便是如海不願,亦不好直接駁回。何況如今據如海信中所言,兩家家世上是門當戶對,那孫家對玉兒亦是甚爲滿意,遂欲將獨女嫁與林家,兩家共結秦晉之好。當初老爺太太下揚州以前,這孫大人親自攜了夫人小姐前來林府送行,彼時玉兒前往翰院當值未歸。這屋裡太太是見過孫小姐的,據聞那孫小姐亦是生得妍媚婉妙,太太見了是分外滿意,若論家世品貌,雙方倒也分外匹配。雖不知那孫小姐胸中文才幾何,然到底世間女子怕也撿不出幾人文才能與玉兒相比肩的,然以他家家教,怕也不比其他世家女子遜色了去。而若是玉兒與了孫家結親,今後宦途之上亦有了倚靠。如此想來這孫小姐與了玉兒可謂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對了,遂此番這屋裡老爺太太對這樁婚事俱是甚爲滿意,來信與你先生商議,欲做成這樁親事……”
而一旁賈珠聞罷這話,雖知曉這座上之人此番心裡打定主意欲輪番將他二人打趣個夠本,然心下亦是頓感不自在,遂嘟囔着反問道:“照公子如此說,那孫小姐與玉哥是門當戶對天生一對,珠兒比不過那小姐,與玉哥是不當對……”
應麟聞言則笑着對曰:“你乃是爲師教授出的不肖之徒叛逆之子,向來便是特立獨行、犖犖不羣,這世間誰和你當對?”
煦玉聽罷忙勸解道:“公子過獎了,學生亦不過一介凡人,累及家嚴家慈並了座上先生公子爲學生親事費力勞神,亦有負諸位期許厚望,學生心下萬分惶恐愧怍。只此番學生與珠兒因感前情,既定私盟,由此便也斷不敢背信棄義、違背此情。此番莫道是尚書之女、世家千金,便是那皇室美姝、蓬萊仙姑,於我而言亦不及珠兒一個,正所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由此學生懇請先生公子成全!……”
賈珠聞罷煦玉之言已是眼眶微薰,側身擁入煦玉懷裡喃喃說道:“還是玉哥最好……”心下只道是自己果真未選錯人。隨後又念起一事,遂打趣着對身前的煦玉說道,“我只道是玉哥與我乃是有了婚約的,那龍鳳貼與那證書俱是憑據,若玉哥再行婚娶,可是‘停妻再娶’之罪哦~”
煦玉則斬釘截鐵地對曰:“斷不會如此!”
應麟見狀扶額惋嘆:“謹兒,我真覺此番這戲言當真失敗……”
珠玉二人聽罷方知應麟則謹之前所言俱是爲了試探他們,心下卻是早已偏向了他二人。
則謹聞言轉向一旁的應麟微微笑道:“無妨,此番到底又助你我確知了一番他二人之情。”隨後又對座下膩歪在一處的珠玉二人說道,“然此間事實確如方纔我二人所說那般,你二人當需知曉。除此之外,便在今日上午,孫家已遣了媒人前來林府提親。可知這媒人亦是來頭不小,正是禮部侍郎李文俊。”
應麟則接着道:“因之前這親事孫家鼐已與如海談妥,遂此番這李文俊前來不過是將此物送來罷了,並隨行附上了聘禮……”說着應麟從案上拾起一張紅貼來遞與座下珠玉二人。
他二人接過一看,正是那孫小姐的庚帖,其上附有孫小姐名姓生辰屬性以及他家三代之人名姓。
應麟又道:“那李文俊來此便是爲與我交換雙方庚帖,令我將玉兒庚帖一併交與他帶回亦供他家卜問。彼時我只得以今日非良辰、議親不佳爲由推脫,待到來日再行親自奉上。想來我邵應麟這數年俱是足不出戶,然如今爲了玉兒親事,卻仍免不了要踏足一番那貴戶豪門之地……”
賈珠聞言便也明瞭應麟之意,遂對曰:“我們自是明瞭先生之意,此番先生體恤我二人,方纔未曾徑直交出玉哥庚帖,欲待我二人前來一併商議此事。”言畢雙眸微眯,斜睨着手中孫小姐的庚帖說道,“想要結親,亦需看天意若何!想來當初我與玉哥議親之時,我二人的八字先生亦是相看過的,乃是極爲相合。而如今這孫小姐的八字……”
說到這裡賈珠便也將手中庚帖細細審視了一番,只見這帖上所道:“孫玉淑,表字臨仙。生於丙戌年臘月廿四午時,屬狗,大驛土。星宿壁星。如此看來這孫小姐的八字相當不錯,傳說中壁星可招財進寶、財源廣進,令其事業有成。亦可有利於仕途,令家庭生活美滿。”說着又嬉笑着打趣,“倘若玉哥當真娶了她,說不定公子方纔之言還真能實現,既能事業高升,亦可早生貴子~不過這屬性與玉哥的分明便是相剋的,先生此番將玉哥的生辰與我看視一番。”
應麟聞言便將煦玉的庚帖交與賈珠,賈珠接過細察一番,只見煦玉的生辰乃是癸未年三月初七辰時,屬羊,桑松木。遂說道:“玉哥的八字亦是不錯,只命中主木,與那孫小姐命中主土根本便是相剋的,可見老天亦不允這樁婚事。”
應麟則道:“幸而此番如海尚未將玉兒八字擅自與了孫家,我此番欲將玉兒的八字修改些許,以確保萬無一失,令這孫家忌憚玉兒生辰而自願棄了這門親事。”
一旁珠玉聞言一併點頭首肯:“如此甚好,此番還是先生思慮周到。”
賈珠隨即拾起煦玉的八字庚帖,另一手執筆以備修改:“這生辰年間此番是不可修改了,大抵全京城之人均知當年林家玉郎年僅十五便探花及第,亦知玉哥長我一歲,否則我便將玉哥改爲龍年出生,與她那狗來番相剋……此番能改之物便剩下月份日子並了時辰了,這般好了,改動太大亦恐引人懷疑,便將月份稍稍晚上兩月,改爲五月罷,日子改爲初八,其餘皆可不變。”
改畢將庚帖交與應麟審視,應麟點頭認同:“如此亦夠得他家消受的了。”遂衆人便如此商議停妥,待改日應麟便親自將煦玉庚帖送往禮部尚書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