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水沐還沒有成爲皇上這種神奇生物時, 他也是一個爛俗的人,長了一顆思春的心……
那是數年前,水沐辦差路過江南, 因爲路上聽人說大明湖荷花開得絢爛, 他便帶了兩個親隨繞道過去看了一看。
哪想這一看, 就生出了故事, 一個狗血的故事。
大明湖畔, 水沐一時興起,僱了小船,獨入荷花深處。沉醉中, 他伸出催花辣手,堪堪然折了一朵荷花, 準備賞玩……彼時, 他正年少輕狂。
“公子, 豈不聞愛蓮說有言,只可遠觀, 不可近玩焉?”船孃突然道,“若人人都和公子一般,這湖裡只怕無蓮了!”顯然,這是一位環保船孃。
水沐訝異,一個船孃……居然會識字讀書, 談吐不俗, 他凝神看向過去……恰在此時, 一陣輕風吹過, 揚起了船孃臉上的面紗, 一張桃花臉一閃即過,獨留下兩點漆樣的雙眸, 帶着一絲不滿落在他身上。
此卿大有意趣!……水沐春心蕩漾,不禁笑道,“姑娘難道沒聽過,花開堪折直須折麼?”略帶了調笑,卻也應景。
船孃嗔道:“花開結蓮,是我們貧苦人家的收成,若是折了,我們去喝西北風?”說着,她船漿輕劃,徑直出了花叢,蕩回岸上。
水沐哂笑,多少年了,他還沒見過一個敢如此頂撞他的人,他愈覺得這女子別緻、惹人愛了。
他跟上女子,含笑道:“姑娘如此回來,船錢也不要了?”女子轉進了一間屋,他也跟進。
屋裡一個老婦人道:“蓮兒,回來了?乏了吧,快歇歇!”一轉身,看到水沐,連忙陪笑,“客官,可是蓮兒不周?您多擔待!”她屈身在炕上,原來是身子有疾。
水沐奉上銀子,笑道:“蓮兒姑娘忘記收船資了,我送了來!”順勢,他坐下和老婦人攀談起來。
原來,是古裝版的喜兒劇,只是這個喜兒……還是個因爲連坐被貶的賤民!
記得有位偉人說過,當愛情來時,什麼都不是困難。在水沐這裡,應該是色情來時,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上。
他在大明湖畔停留了三日,日日助蓮兒採蓮、泛舟,還幫她打走了兩個波皮惡棍,於是……蓮兒終於芳心動了。
面紗摘去,她那烏雲般的青絲挽成少女髻,俏皮裡帶着純真。一張桃花臉,肌膚晶瑩如玉,雖不施脂粉卻豔如春花,柳葉般的眉毛下,眼眸烏黑閃亮,顧盼生輝,眸光所視之處,一泓盈盈春水便盪漾開來。
這樣的美色,多看一眼便是對水沐多一次考驗,對沒有悟道的他來說,色就是色,想空也空不了,於是……臨走前的那個夜晚,他款款的將蓮兒推倒在蓮船中。
一夜,水沐百般溫存,蓮兒曲意迎合,兩人一場雲雨之歡,襯得湖碧月更濃。
木沐走時,蓮兒哭的桃花落雨,扯得水沐的小心肝一抽一抽的。辦完差,他忍不住又回來盤桓了十來天。
天天索取,天天纏綿,走的時候,水沐雖然戀戀不捨,卻也心滿意足。
可再次見蓮兒時,水沐沒想到……是那樣的一個情景。
熊熊大火,映在那水樣的眸中,竟然那麼淡然,彷彿處在火中的,是別人……
聽說,因爲未婚有孕,敗壞了大明湖宗祠的門風,族長下令擒了蓮兒,盤問姦夫,整整七天,極盡折磨,她一個字也不肯吐,全族上下大怒,認爲她這樣下賤的女人,沉湖會髒了湖水,於是一致通過……火焚!
直到被架上了柴堆,蓮兒還是沒吐一個字,她的手撫在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神透過火焰,又看到那夜,蓮花開得正豔。
本來,水沐是要救蓮兒的,可那時皇上正在選太子,若是此事出來,皇上定然會認爲他輕浮,不堪大任……他咬破了脣,沒有動。
沒想到,大火燃的最烈的時候,蓮兒突然感應般看向水沐立的樹林,怔了片刻,她忽然笑了,笑得悽婉,口脣微動說了兩個字:“孩兒……”她死,她不介意,可腹裡的孩子……不應該就這樣跟她走。
直到一切成爲灰燼,水沐都沒有動過一毫。
從此,他陷入了生的輪迴,再也不能超脫。即使,他着了龍袍,坐在了龍椅上。
多少個,天地日月,恆靜無言;遠近裡,青山長河,世代綿延;就像在我心中,你從未離去,也從未改變。
可是,窮盡此生,我也不能觸到你,你那水樣的眸子,如同一盞長明燈,熾烤着我擁有的每個日夜……色是空,空是色,可我,卻不知道這空空裡,染着那樣鮮豔的紅,沁人心脾,刻骨銘心……
公子,你可還記得,大明湖畔,花間躍動的那艘蓮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