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較量

賈瑚淡定地看了一眼那個胭脂盒,毫不猶豫地伸出手去,抓起了胭脂盒旁邊的一把小弓。

隨着他抓弓的動作,就有唱和的聲音響起,揚聲道:“瑚哥兒抓了一把小弓,定能延續祖上雄風,建功立業。”其餘人等,也對賈瑚讚不絕口,都說他有國公爺的氣度,定當繼承他的衣鉢。

抓週不過是個形式,通常來說,不管小孩子抓了什麼,都有好話可說,可是那個胭脂盒,恐怕沒人能夠說出個所以然來。賈瑚爬到胭脂盒前面的時候,張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隔得遠,聞不到上面的香味,可是那般鮮豔的色彩,歷來就是小孩子的最愛,是誰不懷好意,把這個不該出現的玩意兒也給拿了出來,張氏緊張地心都差點跳了出來,眼角的餘光更是瞄向了王氏。

抓週儀式是史夫人主持的,王氏一向得她看重,暗中做點手腳什麼的,真心不是難事。

好在賈瑚聰明,沒有去抓胭脂盒,而是抓了小弓,消息傳到外間,賈代善那叫一個得意,不愧是他的大孫子,真是懂得他的心意,不枉費他那麼疼他,等賈瑚長大一點,他要親手教他武功。

賈瑚抓了小弓,張氏鬆了口氣,可她發現,王氏臉上也沒露出失望的神色,莫非錯怪她了。

熱熱鬧鬧的抓週結束,賈家衆人忙得人仰馬翻,晚些時候回到自己院子,張氏累得只想躺下,賈瑚卻是意猶未盡,他拿着那本天天翻看的三字經,遞到張氏面前,嘴裡還說:“娘,香香的。”

張氏不明白賈瑚的意思,還逗他道:“你纔多大一點,就知道書香了,真是個小人精。”

不怪張氏疏忽,而是那本書上的氣味,其實非常淡薄,成年人幾乎聞不到,反而是小孩子,嗅覺更加靈敏。再說三字經這樣的入門讀物,張氏可以倒背如流,說是念書,也是拿在手上,給賈瑚做個樣子,根本就沒翻開來看,不像賈瑚,他可是抱在懷裡玩了幾天,才聞到那股沁人的清香的。

賈瑚見張氏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放下了書,轉身跑向張氏的梳妝檯。他個頭矮,根本看不到上面的東西,就叫紅楊抱他起來,指着上面的胭脂盒說:“這也是香的,跟書一樣,香香的。”

看到胭脂盒子,張氏猛然領悟過來,賈瑚說的香味,只怕不是書香,她拿起那本三字經,拿到鼻下輕輕嗅,隨後給了嚴嬤嬤等人,她們每個人嗅了好幾遍,終於發現了那股極淡的香味。

張氏的眉心,緊緊蹙了起來,厲聲吩咐道:“紅楊,你把那本事拿出去,拿到藥鋪,着人辨認那是什麼香,對人可有害。”紅楊點頭應是,拿出張乾淨帕子,把書小心翼翼包了起來。

張氏隨即又讓綠柳去打聽那天抓週用過的東西,都收到了哪裡,如果可以的話,看能不能找到那個胭脂盒。張氏這回動了真怒,她原以爲,那個胭脂盒只是顏色吸引人,抓週禮不是她籌辦的,防不住他人做手腳,實在防不勝防,卻沒想到,她用來吸引兒子注意力的書,也被人盯上了,還被動了手腳,要是那香聞了對人不好,賈瑚拿着書玩了好幾天,後果她簡直不敢想下去。

嚴嬤嬤見張氏心神大亂,忙勸道:“大奶奶,你別急,奴婢雖不懂香,可那味道聞着,不像是什麼髒東西,你別自己嚇自己,而且你看瑚哥兒,這幾天都好得很,未必就有什麼影響,你要實在不放心,就找個理由,傳太醫進來看看。現在最要緊的,是查清楚那本書是怎麼回事,是誰神不知鬼不覺在上面塗了香,若是揪不出人來,就算這次不是髒東西,下次可就說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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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聞言冷靜下來,回味道:“那本三字經,我是從大爺的書房裡拿的。”張氏的陪嫁裡,書籍雖然不少,卻沒三字經,倒是賈赦的書房收着一本,據說是他小時候念過的,保存了好些年。

聽說書是賈赦書房拿的,嚴嬤嬤反而鬆了口氣,張氏身邊,她和胡嬤嬤下了那麼大的力氣清理,這纔不到半年,要是就被人滲透了,她們就該自扇耳光了。倒是賈赦那邊,一直都是有釘子的,這麼多年下來,也不知埋了多少。張氏一介女流,總不能賈赦的什麼事都管着,那也不好看,大事不出錯,小事也就隨他去了,不想竟然被人鑽了漏子,看來長房的清理力度,還遠遠不夠。

聽了嚴嬤嬤的分析,張氏緊蹙的眉頭鬆開了,嚴嬤嬤言之有理,大爺身邊的人,也該管教了。

綠柳那邊先有了回話,抓週用的東西,都收在了二房,太太的意思是,再過不久,二房的大哥兒也要抓週,東西收回庫房再拿出來比較麻煩,就乾脆不收了,直接放在二房,到時候好使。

綠柳又說,二房的下人對他們長房,戒備心理很重,她比較熟悉的,就只有兩個灑掃的小丫頭,她們什麼也不知道。張氏聽了揮了揮手,示意綠柳不用再說,抓週用過的物品收在了二房,不管那個胭脂盒子是誰放進去的,現在也找不到了,不過在張氏心裡,她已經認定是王氏所謂,至於史夫人有沒有參與,她身爲晚輩,不想妄議長輩,她要求不高,只想保護好自己的兒子。

翌日,紅楊遞出去的書也問清楚了,是紅楊的哥哥紅松親自去問的。藥鋪的大夫說了,那香是好東西,是從西域傳來的,長期使用的話,對人的身體極有益處。紅松不放心,特意多問了幾家,結果除了兩家沒見過的,說法都和第一家藥鋪是一致的,他就來回話了。張氏的擔憂,因而去了幾分,看來王氏或者史夫人這回的目的,就是引得賈瑚抓錯東西,從而失了賈代善的歡心。

晚上,張氏把這件事跟賈赦說了,賈赦火冒三丈,可惜他們沒有證據,不能拿王氏怎麼着。

沒有出氣筒,賈赦就砸東西玩,砸了兩件瓷器又感覺心疼,乾脆把身邊的小廝、長隨全部召集起來,挨着挨着進行審問,這一審不要緊,簡直就是羣魔亂舞,什麼妖魔鬼怪都出來了。

看着搜出來的那些東西,賈赦的眼珠子差點瞪到地上,那些都是他的財物,他這個主子還在呢,他們就敢在眼皮底下動他的東西,還有沒有天理了。身邊的財物如此,祖母留下的那些田莊呢,賈赦隨便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他記得很清楚,徐太夫人在世的時候,她的莊子,收成可好了,每季都有各色新鮮果蔬送到府上,到了他的手裡,這纔過去幾年,就鬧起災荒了。

賈赦越想越怕,就命人傳話,要莊頭們上門說話。他是不懂種地,可過去這些年,京畿的天氣並無大變化,沒道理莊子一下子就大量減產吧。張氏有個陪嫁的莊子,跟他的有個莊子隔得很近,這幾年的收成也還可以,不過隔着二三十里地,不見得一邊就是一片天吧,賈赦再是無能,此時也反應過來,有人在挖他的牆角,挖得還很盡力,他要再不管,牆都要垮了。

賈赦搞出的這些動靜,史夫人有所耳聞,沒等她說什麼,就見賈代善一臉欣慰的表情,還說什麼,賈政終於有長進了,要是私房能管好,將來榮國府到了他的手上,肯定也就敗不了。

史夫人聽到這些,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也是說不出口了。她明白,賈代善的心已經在往長房偏了,原因有二,一是賈瑚聰明活潑,遂了他的心意,二就是賈政遲遲沒有功名,讓他失望了。

史夫人從來不認爲自己教出來的兒子不行,賈政從小到大,哪個師傅不誇他刻苦認真,他考不上秀才,不過是運氣不好,跟能力沒有關係,每每想到這些,史夫人就怪罪閱卷的官員沒有眼見。

有了賈赦的這番徹查,長房從上到下,真的是變得鐵桶一塊,張氏上回清理門戶,礙於史夫人的面子,不過是小打小鬧,沒有大打出手,賈赦可沒這麼溫柔,該打的打該放的放,還美其名曰,瑚哥兒滿週歲,放些勞苦功高的下人出去,給他積福,就是史夫人聽了,也無話反駁。

賈瑚見他爹難得給力一回,決定繼續在祖父面前表現,最好比得二房的珠哥兒,樣樣不如他。

賈珠的名字,是賈代善在長孫滿歲不久給次孫取的,要說含義,還是很不錯的,不過比起王氏瞧上的璉字,就要差了一些,王氏心裡頗有些不服,可惜現在的長房,已經沒她可以下手的機會。

王氏無可奈何,只得努力教養兒子,希望他能在賈代善面前出彩。本來,沒有抓週那回事,賈瑚還覺得自己欺負小朋友不人道,要是時間長了,給人弄出心理陰影來,可不像話。他還猶豫過,表現的時候要不要收斂一點,給堂弟留點追趕的餘地,結果抓週一過,他的這些想法就不翼而飛了。有人說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話真是太有道理了,賈瑚深深信服。

平心而論,賈珠也是個聰明孩子,十月能言,週歲能語,要是沒有賈瑚這個開外掛的存在,足夠讓賈政和王氏驕傲的。然而有賈瑚珠玉在前,賈珠的這些表現落在旁人眼裡,就不算什麼了。

賈政一直考到二十歲,還是考不上秀才,乾脆就不考了,每逢考試就裝病,今年牙疼,明年胃疼,總有各種理由,史夫人心疼兒子,就叫他不要下場了,考試再重要,也比過身體,不值當。

賈政閒了下來,就天天在家教兒子,也不管賈珠纔多大一點,能不能聽懂他說的那些。

他就知道,賈瑚兩歲的時候,就能背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了,他的要求是,賈瑚能做到的,賈珠就要做到,還要比他做得更好,倘若做不到,就是虎着臉一頓痛罵,罵得賈珠直抹眼淚。

王氏心疼兒子,有心護着,賈政就罵她慈母多敗兒。王氏氣不過,便去找史夫人哭訴,說賈政是要逼死她的兒子,不到兩歲的孩子,有好多連話都說不清呢,珠兒會背三字經,哪怕背不完整,也是很厲害的了,賈政不僅不鼓勵,還罵他背錯了兩個字,他以爲自己就能能幹嗎,他像珠兒這個年紀的時候,只怕還不如他。王氏越想越是傷心,抱着兒子在史夫人面前哭得泣不成聲。

存稿告罄,明天沒有三更了,我爭取雙更,看在人家這麼勤奮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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