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被點了名,也不慌張,不緊不慢的笑道:“這要看伯母問的是哪層意思了。”
王氏驚訝的看了女兒一眼,又看了看嫂子,心道閨女似乎已經打開心扉了,還是嫂子有辦法。
“伯母主動挽留,總比不留的好。一來這親戚上門,便是咱們不留,她們最後也是要住下的。
“到時只要不當心錯過了宵禁時間,咱們也不好意思趕她們出門不是?所以這留了,要比不留的好。”
元春說着,對她母親道:“姨媽反覆無常,又極不給母親顏面,母親記恨她,女兒也深有同感。只是伯母卻不能記恨她,反而得比母親更客氣些。
“且如今就算伯母不留,她們去老太太那轉一圈,老太太也不好意思不留。反正只要任何一個人開口留了,她們今兒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王氏聽了嘆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讓她們如願以償,我這心裡始終不順。”
元春靠了過去,拿手給母親順了順背,嬌聲勸道:“母親息怒,伯母也給母親出了口氣呢。沒聽伯母讓人收拾了梨香院出來?那梨香院素來是給戲班子落腳用的,如今那母女倆住了進去,只怕要氣的半死了。”
王氏一怔,大笑起來,不過笑着笑着,又擔憂的道:“這可不妥,如今讓她們住了梨香院,就怕她們到處說你伯母羞辱她們呢。”
邢霜胸有成竹的笑了起來:“我苛責她們什麼了?”
王氏忙道:“這親戚留宿,哪有給這種地方住的。被她們說了出去,只怕人說你待親戚不周。”
元春搶先笑道:“母親忘了?纔開春時,咱家的子嗣不都另居別院了?”
王氏靈光一閃,頓時明白了過來。
“感情你那時候就在防着她們倆了?”
邢霜笑着點了點頭道:“那會兒寶丫頭落選,以你妹妹的性子,你覺着,她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王氏想了想道:“既然這公主侍讀沒法當了,自然要想法子讓寶丫頭嫁進豪門才……嘶!嫂子是說……?”
邢霜又點了點頭:“你呀,有時候也怪我太護着你了,什麼都替你攔了下來,反而叫你沒了思考的機會。往後我可不管你了,任你自個護着自個的兒子吧。”
王氏咬牙切齒道:“她打的好主意,竟想着嫁進咱家來。”
元春又在一旁道:“咱家的兄弟,該定親的都定了,唯一一個年紀適合的,也只有四弟了。”
王氏怒道:“做她孃的春秋大夢!若是寶丫頭不是她的女兒,以寶丫頭的性子,倒是能當我的兒媳婦。可若攤上了她,卻是萬萬不能的。”
邢霜見王氏的態度堅決,甚至不用自己挑撥勸說,掩着嘴咯咯直笑。
“你也不要太動怒了,她雖打着這個主意,我不是都替你擋下來了?咱家建房的時候就只三個主院加七八個別院。如今珠哥兒一個,璉兒一個,琮兒一個,寶玉一個,再加瑨兒也單獨出去住了。剩下的別院就剩下三個了。
“可這三個裡頭,甄家住了一個,雲丫頭住了一個。剩下的可不就只有梨香院了?我讓她們住進去,也是情非得已的事兒。即便她們傳揚出去,外人也不會道我怠慢親戚,反倒會說她們不知足。”
元春也開心的笑道:“可不是?給她們住了梨香院她們還不滿足,那還想住哪兒?難不成叫伯母搬出清遠居去,讓她們住進來?”
王氏合掌笑道:“好嫂子,如今我可才真真見識到你的能耐了。”
邢霜笑着搖了搖頭道:“我還擔心我這麼做,會讓你面子過不去呢。”
王氏忙道:“嫂子可不必給我面子,她三番兩次輕待你,我早就過意不去了。你若一直客氣着不發,我才心裡難受。
“雖她是我親妹妹,可我這裡幫理不幫親,本就是她幾次唐突你,這若還要你忍,就枉費你平日對我的一番真情意了。”
元春也安慰邢霜道:“伯母且放心,母親素來最親近的人就是您,她心裡自是向着您的。”
邢霜笑着點了點頭,對那母女道:“只要你們不覺着被我駁了面子,那我也就不怕了。別人怎麼想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一家人的想法。”
王氏聽了極爲感動,看向邢霜,眼中淚光閃爍道:“這世上也只有你,一心只爲了家人,別的都不顧了。我原只道這世上唯有權利二字最爲可靠,可直到遇見了你,放才覺得,這權利二字皆是笑話。
“只有你這樣的人,才配當我嫂子,換了別人,我都不要。”
邢霜默默一笑沒有說話,心裡卻道,其實權利也很重要。若不重要,自己這會兒也沒有這掌握全家命運的機會。賈府的未來,也是自己爭取而來的。
若是光感動世人感動賈母感動王氏,確實能在賈家過的很愜意舒適,無憂無慮。
可沒了權利,賈家的走向還是老樣子,最終還是家破人亡。
她只是利用人心,將這權利攥在了手裡,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中間的過程要辛苦一些,但是結果卻是最好的。
若她依舊老樣子,橫衝直撞,頭破血流。雖也有可能拿到當家的權利,卻不得不鬧得兩家不可開交,最後也只是魚死網破。
唯有兩家人齊心合力,大家一致對外,才能通家完好。
薛家住進來的事,很快甄家也知道了。當晚,在仙鶴堂大開宴席,賈亮回家後聽說又有洗塵宴,苦笑的嘴角都快抽筋了。
“怎麼還喝?”
邢霜邊替他換着衣服邊道:“這應酬哪是推得掉的?你不在時,遇上各府宴請,我還不是得親自上門?
“再說英蓮也快到年紀了,再有兩年就要過門了。親家親自上門來賀你平安歸來,你還能不給面子的?”
賈亮無奈道:“這也就罷了,還有幾家要來的?”
邢霜笑道:“也沒了,史家今晚也要來人,保齡候和夫人都來,雲丫頭早就住進來了。王家也沒人在京城了,薛姨媽一家就當作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