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中車展血戾

金陵城東,杏花巷,姚家酒鋪。

時間已到了八月末,姚家酒鋪馳名的杏花春酒,已過了釀酒、窖藏、典賣的旺季。

整個下午,酒鋪店堂裡都沒有客人,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酒鋪女掌櫃許七娘,已是年過雙十的少婦,身材婀娜有致,眉眼秀麗,風韻撩人。

此刻,她正在櫃檯上覈算鋪子賬目,老榆木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一個身材精悍的夥計快步跑進店裡,神情顯得有些慌張。

見到許七娘,便急聲說道:“掌櫃的,事情不好了,鄒姑娘那邊出了事情!”

許七娘一聽這話,臉色一變,她看了眼店堂門口,確定並無異樣,又將手頭帳本算盤放好,起身就進了內堂,那夥計也緊跟着進去。

剛進入內堂,許七娘便急聲問道:“鄒姑娘出了什麼事情?”

那夥計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說道:“鄒姑娘在清音閣內院遇刺身亡!”

許七娘驚得睜大了眼睛,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夥計說道:“昨天傍晚,有人僞裝成清音閣婢女,潛入內院行刺,鄒姑娘胸腹中刀。

據說威遠伯賈琮及時趕到,雖然請了大夫急救,最後鄒姑娘還是傷重不治。

這事情鬧得很大,錦衣衛、應天府、巡城司都驚動了,都派了人馬入清音閣查探。

我們原先佈置在清音閣的暗樁,被鄒姑娘調配下了沿江各州,所以消息昨天才沒傳過來。

今早我去給鄒姑娘送線報,才聽說這件事情,鄒姑娘的屍體被賈琮帶走,據說正在料理後事。”

許七娘聽了這話,眼眶一下就紅了。

鄒敏兒雖年紀輕,資歷淺,但爲人精明謹慎,處事勤勉,還頗有膽識。

自她到了金陵之後,時常和許七娘磋商務,兩人關係融洽相得。

沒想到如此年輕,突然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許七娘心中很不是滋味。

……

而且鄒敏兒是中車司大檔頭杜清孃的心腹,還是她的樂藝親傳弟子,來金陵還沒多少時間,就這樣被人害了。

許七娘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杜清娘交待。

她厲聲問道:“有沒有查到兇手是誰!”

那夥計回道:“據說鄒姑娘遇刺後,賈琮是最早趕到,甚至還和刺客交過手。

他描述刺客相貌、武藝、所用兵刃,錦衣衛斷定刺客是最近潛入金陵的水羅剎。”

許七娘柳眉一挑,神情詫異的說道:“水羅剎不是東海巨盜劉敖的麾下,爲何會對鄒姑娘下毒手?”

那夥計說道:“道上紛傳,這水羅剎雖是劉敖手下,但是一貫桀驁不馴,並不是一直待在海上。

五年前不知因爲什麼緣故,她便經常上岸遊竄,這幾年做下不少案子,估計是拿人錢財,幫人收買人命。”

許七娘說道:“水羅剎和鄒姑娘毫無關聯,兩人也不可能相識,不會是私仇刺殺,她必是受人僱傭,才潛入清音閣刺殺。

只是鄒姑娘的中車司身份十分隱秘,表面上只是一個教坊司樂伎,爲何會有人會對她下毒手……。”

那夥計說道:“會不會和周正陽大案有關,或許鄒姑娘泄露了身份,或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才被人刺殺滅口?”

許七娘聲音變得凌厲:“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我們中車司的人,絕不能白白死了!

調動我們城中所有人手,搜查水羅剎的蹤跡,只要拿住這人,就知道刺殺的目的。

另外,把金陵城中劉敖的眼線和檔口都翻出來。

這些人都是海匪餘孽,隱蔽城中設立店鋪,銷贓倒賣,收集傳遞港口海船信息,以資海盜在外海搶掠,總之都非善類。

或許可以從這些人口中,得知水羅剎的下落,他們如有隱瞞抵抗,一律雞犬不留!”

那夥計聽了許七娘殺氣騰騰的話,嚇了一跳,問道:“掌櫃的,光靠城裡的人手,可能不夠用啊。”

許七娘說道:“把我們養在六合的十二個刀手調入城內,這些人都是邊軍中的好手,當年受了杜檔頭的恩惠,是我們最可靠的武力。

雖然不清楚是不是劉敖指使殺人,但水羅剎是他的麾下,他逃脫不了干係,敢動中車司的人,必須以牙還牙!

不然鄒姑娘無辜橫死,我們毫無作爲,如何和杜檔頭交待!”

……

金陵,大宰門,鑫春號江南總店。

店鋪二樓房間裡,可卿正在查看各分鋪送來的賬本。

只是今天她總是心神不定,翻看了幾頁賬簿,就停了下來,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一旁的曲泓秀見她浮躁的模樣,嘴角微微一牽,說道:“怎麼又在想琮弟,連賬本都沒心思看。”

可卿俏臉一紅,說道:“秀姐,你不覺得有些反常嗎,他已經快三天沒來裕民坊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曲泓秀笑道:“你放心好了,琮弟這人有分寸,定是什麼事情拌住了,可能這幾天在興隆坊賈府,等寶珠回來不就知道了。”

兩人正說着話,就聽到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人相視一笑,店裡能把樓梯走出這種動靜,也就只有寶珠了。

門口人影一晃,果然見到寶珠跑了進來。

上身穿件湖藍繡花馬甲,下身軟綢燈籠褲,細腰上繫條百褶短裙,腳上穿雙蔥綠繡花鞋,小臉透紅,眉眼秀麗,靈動可愛。

“秀姐,姑娘,我剛去了興隆坊老宅,金管家說琮哥快三天沒回府了。”

可卿一聽這話,臉上浮現憂色。

曲泓秀方纔還安慰可卿,說賈琮兩天沒來裕民坊,必定是在賈府,卻沒想到他已三天沒回賈府,那他這幾天到底住在哪裡?

即便以曲泓秀對賈琮的瞭解,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同尋常,心中也擔心起來。

“寶珠,你有找到江流嗎,他不是一直跟着琮弟嗎?”

“江流也不在賈府,也是好幾天沒見了。”

曲泓秀和可卿聽了這話,都面面相覷,心中的擔憂愈發深了。

她們都知道賈琮做事一向都有交代,從來沒有幾天都沒音信,連跟着他身邊的江流都沒了音信。

……

寶珠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秦可卿心思細密,看出她有些話說,問道:“寶珠,是不是還有其他事情?”

寶珠似乎有些尷尬,糯糯說道:“我從興隆坊回來,順道就去了一趟清音閣。”

曲泓秀一臉好奇:“你去那裡幹嘛?”

她和可卿都知道,寶珠生性好動,讓她在店裡幫忙,時間一長她就坐不住,經常一個人出去亂跑,稀奇古怪的事情不少。

不過寶珠雖然年紀稚嫩,不過生來力氣大,又是自小習武,不用害怕她在外面吃虧,曲泓秀和可卿一向也不拘着她。

只是聽她去了清音閣這種地方,實在有些好奇。

寶珠說道:“你們都忘記了,琮哥剛來金陵,就和我打聽清音閣在哪裡,還說要去那裡辦衙務。”

曲泓秀自然知道這段話頭,當時她還笑話賈琮鬼話連篇,清音閣裡都是女人,他居然要去那裡辦衙務,說出來誰信。

秦可卿心思明慧,立刻就懂了寶珠的心思,臉色古怪的問道:“所以,你覺得這幾天琮弟都沒回家,因爲人都在清音閣。”

寶珠嘻嘻一笑:“還是姑娘最聰明,一想就明白了。”

曲泓秀笑罵道:“你這鬼丫頭,一肚子精靈古怪,這腦子都是怎麼想的,居然想到去那裡找他。”

寶珠說道:“秀姐你還別說,我去清音閣找琮哥,還真的去對了,我到了那裡隨便問了人。

他們都說琮哥到金陵後,就和清音閣中一個周娘子相好,很多人都知道,他經常去閣中聽那周娘子彈琵琶,兩人一進雅室就是大半天。”

曲泓秀聽了這話,秀眉微顰,語氣羞惱的說道:“這小混蛋竟這麼荒唐,難道這幾天都在清音閣風流……?”

秦可卿有些酸溜溜的說道:“秀姐,可見我沒猜錯,他幾天不回,裡面必定有個緣故,哼。”

寶珠卻在一邊說道:“琮哥雖以前常去清音閣,不過這幾天卻不在,因爲前天清音閣發生了件大事。

那個和琮哥相好的周娘子,突然在內院被人行刺,他們說琮哥趕過去,也沒把人救活,然後琮哥帶着那位娘子的屍體離開。

就沒人見他回來了。”

曲泓秀和可卿聽了這話都嚇了一跳。

曲泓秀略微想了想,說道:“可卿,這事有些不對,琮弟這人就算招惹女色,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他到金陵的第一天,就打聽清音閣在哪裡,那時他必定還不認識閣中那位周娘子,倒像是沒來金陵之前,他就想好要去那裡。

可這也不像是去風流,倒是像特地去找什麼人,或者辦什麼事情,就像他說的去辦衙務。

那位周娘子不過是個曲樂娘子,什麼人會特地去刺殺她呢?事後琮弟還帶着人家的屍體,幾天都沒了消息。”

秦可卿有些恍然:“他到金陵是領了秘旨辦事,又說過去清音閣去辦衙務,難道那位周娘子和他在金陵的差事有關。”

曲泓秀說道:“必定是這樣的,他就算是去清音閣中風流,也沒必要搞得盡人皆知吧,不然怎麼寶珠一問,人家就會這麼說。

我看他這麼做多半爲了掩人耳目,那位周娘子突然被人刺殺,很可能和他辦理周正陽的案子有關。”

可卿一臉擔憂,說道:“秀姐,他帶了那周娘子屍體走的,好幾天都沒了消息,會不會有危險。”

曲泓秀說道:“琮弟爲人機敏,周娘子出事,他必定就有了防備,又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自保總是沒有問題的。

我現在就去城東農莊,從那裡調一些人手入城尋找,以防萬一。”

……

金陵,龍潭港碼頭。

一輛帶着甄家徽標的馬車,緩緩駛入碼頭,在靠近船塢的地方停下。

甄芳青掀開車簾,望着三艘甄家海船,依次脫離船塢,劈波斬浪駛出碼頭,向着天水相接的遠方航行。

坐在車轅上的劉顯問道:“三姑娘,那處海島孤懸入海口百里之外,當年老爺在島上興建過幾處倉儲房舍,作爲海運中轉之地。

不過已經荒廢了多年,姑娘爲何對那處荒島如此在意。”

甄芳青說道:“當年我還在神京陪伴老太妃時,經常收到父親來信,他在信中曾多次提到這個海島。

這島的西邊有一大片森林,多有飛禽走獸,島嶼東面地勢平坦,能開墾出良田,島上還有兩處淡水湖泊,不少地方都有地涌泉流。

父親在信中對這處海島,多有讚美之詞,讓我印象深刻。

而且這島嶼四周水文複雜,暗礁密佈,十分兇險,船隻無法靠近。

但父親在信中曾和我說過,他曾得到一份海圖,顯示島西有一條沒有暗礁的狹窄水道,可以順利入島。

當年我年少好奇,曾在信中問起這份好圖,沒想到父親真將海圖附在信中寄給了我。

之後沒過多久,父親隨船出海,便出了事故……。

這幾年我一直想完成父親當年的心願,在那海島上建一座甄家的船港,用於海貿生意中轉。

前段時間三哥鬧出的那些事情,讓我這個心思愈發緊迫起來。”

劉顯說道:“三姑娘是覺得大房那邊有風險,是想在那海島上多營造一條退路?”

甄芳青並沒回答劉顯的問題,望着遠去的三艘海船,幽幽說道:“這次我在神京拜訪榮國賈太夫人,聽說了寧國賈家被削爵抄家之事。

我曾聽父親說過,先寧國公有開疆建國之殊勳,寧國後人也曾爲京營節度使這樣的高位。

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後人不肖,落下話柄罪愆,還不是頃刻間就被抄家除爵,百年貴勳隕爲庶族。

我甄家是金陵望族,已經富貴數代,但是甄家子弟難免良莠不齊,寧國賈家便是前車之鑑。

我希望這三艘海船,能給甄家興建一處擋風避雨之所,有朝一日變生肘腋,也好有個容身之處。”

劉顯聽了這話,心中默然,自家這位三姑娘,身爲女子之身,但是思慮縝密,爲家族計謀長遠,實在遠勝甄家男兒。

甄芳青又問道:“顯叔,這幾日我娘身子不適,想讓張大夫開張方子補養,昨日讓你去請他上門,張大夫有說何時出診?”

劉顯回道:“昨日我去福壽巷請人,但是張大夫家中院門緊閉,我問了附近街坊,他們說前日有馬車來接張大夫急診。

張大夫出門之後,便一直沒回來,想來是那單急診甚是棘手,在外面耽擱了時間。”

甄芳青聽了有些稀罕,說道:“以張大夫如此高超的醫術,什麼急診居然能耽擱住他三天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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