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密信來沙俄露野心
康熙聖駕一道塞外，蒙古王爺們早已恭候多時。然後自然就是一系列的大型盛宴。宴席上，黛玉安靜的坐在胤禛身邊冷眼看着眼前的繁華熱鬧。太子的意氣風發，胤褆的黯然不甘，當然還有八阿哥胤禩的風度翩翩。比起幾年前，胤禩顯然更加長袖善舞了，與蒙古王爺談笑風生一片和睦歡快之象。
黛玉的目光轉向坐在康熙和太子下首的嘎必雅圖王爺，五年不見倒是顯得比五年前蒼老了一些，孛日帖赤那坐在他身邊，察覺到黛玉的目光擡起頭來對着黛玉勾脣一笑。黛玉神色淡然的移開目光，孛日帖赤那身邊坐着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男子。這男子長得容貌俊朗，身形挺拔，最重要的是比起孛日帖赤那少了那些邪氣，多了一些草原上英雄應有的爽朗豪邁。黛玉心中有數，這是嘎必雅圖王爺還活着的兒子中的最小的兒子布日固德。嘎必雅圖會帶他來覲見康熙，說明他應該也是頗得寵愛的。布日固德的母親是烏珠穆沁部王爺的庶女，並不算得寵，但是這幾年孛日帖赤那遠在京城，布日固德漸漸長大，慢慢顯現出成吉思汗後代的英勇銳氣，嘎必雅圖到底是老了，對留在自己身邊的兒子總是多了幾分疼愛。因此這次覲見皇帝纔將這個兒子也帶了過來，就是希望孛日帖赤那繼承王位之後布日固德也能得一個不錯的爵位。
“額娘……”弘曜坐在黛玉身邊，眨巴着眼睛好奇的望着額娘。他是第一次離開京城，看什麼都是新奇的。宴會一開始一雙眼睛就滴溜溜的到處轉，看到黛玉望過去也跟着望過去，卻只看到一個笑的好討厭的男人，和一個不太討厭的男人，不知道額娘在看什麼？黛玉低下頭摸摸兒子的頭輕聲道：“怎麼了？累了麼？讓莫蘭帶你回去休息？晏兒可困了？”說着又側過身去看坐在胤禛懷裡的弘晏，果然已經是昏昏欲睡了。第一次出京遠行，即使是弘晏也難得的有些興奮，今天任由弘曜拉着到處跑來跑去，這會兒早該累了。弘晏雙眼迷茫的望着黛玉，揉了揉眼睛點點頭。胤禛一臉冷漠的神情和懷裡抱着粉嘟嘟的小娃娃實在是很不相符。即使在場很多人已經見過不少次了還是覺得很是糾結。低頭看看弘晏，胤禛轉身將她交給身後的莫蘭帶回去休息。坐在上面的康熙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相比起其他兒子媳婦兒的相敬如賓，或是面合神離，對黛玉和胤禛卻是十分滿意的。
因爲爲溫恪公主送嫁也是這次巡幸塞外的中重要的一環，最後康熙和嘎必雅圖商量了婚禮就在康熙的駐地，剛建成不久的熱河行宮舉行。也好讓前來覲見的蒙古王公們一起參加公主的婚禮。康熙對這個女兒是有些愧疚的，因此早吩咐了行宮和禮部宗人府的官員仔細操辦。因爲是臨時決定的，胤禛和胤祥更是爲恪兒的婚禮忙的不停。弘曜和弘晏早被康熙搶到身邊伴駕去了，黛玉便放下手裡的事去和陪着恪兒。恪兒對未來的生活既有些期待，也有些不安。蒙古草原是和京城和皇宮完全不同的地方，何況她未來的額駙孛日帖赤那，她雖然只是不遠不近的見過兩次，卻也直覺的知道這不是個好相處的人。自己將來孤身在蒙古若是相處的不好……
看着恪兒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擔憂的模樣，黛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她的命確實比恪兒好很多，恪兒現在的這些感受她其實都沒有體會過，因爲當初是要嫁給四哥，她心中只有信任和期待，還有對爹爹的不捨。即使是指婚前她也沒有擔憂過，即使是被指給了別人，她也覺得自己足以控制未來的生活。如恪兒這樣獨自一人離開父母兄弟嫁到茫茫草原上的心情，她即使想要安慰也未必能夠感同深受。恪兒回過神來，感激的對她笑了笑，道：“四嫂…讓你見笑了。”黛玉搖搖頭，輕聲道：“無論是治家的手段，還是與人相處之道你都學的很好。如果科爾沁部尊重你的身份你一定會過的很好的。如果…也不用擔心。陪嫁的所有人選都是你四哥親自挑選的，還有你身邊貼身侍候的人都是皇阿瑪讓加進去的。他們會護你周全的。”恪兒點點頭道：“多謝四嫂。”黛玉心中微酸，道：“敏母妃我們都會好好照顧的，公主每年都有恩典可以回京小住，到時候讓你十三哥去接你。”恪兒連連點頭，心中也知道京城路遠，孛日帖赤那也不同於別的蒙古王公，自己卻也未必有機會再從回京城。
“慕蓮，梅子靖求見格格。”門外，慕蓮的聲音帶着一絲急促。黛玉秀眉一挑，這次巡幸塞外暗部七主非常難得的全部都到了，以各種身份進入了熱河，但是慕蓮和梅子靖同時出現倒是少見。
“進來。”
恪兒有些驚訝的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女，特別是那女子二十七八的模樣，卻依舊是風華不減，比起宮裡的貴人們也毫不遜色，但是卻明顯並不是行宮裡的人。黛玉道：“出什麼事了？”慕蓮和梅子靖互相看了看，還是慕蓮上前一步將一封信呈給了黛玉。信封已經拆過了，顯然是兩人看過信之後才趕過來的，黛玉直接抽出信來薄薄的信紙上字跡若隱若現，即使恪兒站的很近也依舊沒能看到上面寫的是什麼。然而黛玉的神色卻瞬間冷了下來，恪兒有些忐忑的看着眼前的三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似乎從來沒有看到四嫂的神色如此冰冷過。黛玉擡起頭來，將信從新裝回信封內，問道：“什麼時候收到的消息？準確麼？”慕蓮點頭道：“沙俄那邊傳來的消息。咱們大清的人和沙俄人長相相差太遠，很難進入其核心，取得這些消息不知拐過了多少個彎。消息來源應該可靠。而且，沙俄那邊有人近期暗中接觸過孛日帖赤那的生母。”聽到孛日帖赤那的名字，恪兒又是一愣，怔怔的望着黛玉。黛玉冷然一笑，轉身對恪兒道：“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我有事去見皇阿瑪。”恪兒拉住她，道：“四嫂，帶我一起去。”
黛玉微微皺眉，恪兒倔強的道：“你們剛剛說了孛日帖赤那，既然是我未來的額駙，恪兒有權利知道。”黛玉沉思了一下，點頭道：“好，你跟我走。”什麼事都瞞着恪兒對她其實並不好，如今這樣的情況就更危險了。
康熙聽說四福晉和溫恪公主聯袂求見有些奇怪的挑了挑眉，對坐在一邊說話的嘎必雅圖父子三人笑道：“嘎必雅圖，正好你也見見你的兒媳婦，看看朕的女兒如何？”嘎必雅圖笑道：“皇上的公主自然是大大的好，嘎必雅圖多謝皇上如此厚愛孛日帖赤那。”康熙淡淡的微笑，對李德全道：“宣吧。”很快，黛玉帶着恪兒走進萬壑松風殿，看到殿裡的三個人顯示怔了一下，恪兒明顯的有些神色恍惚，黛玉卻是一派從容寧靜，“給皇阿瑪請安。”康熙含笑道：“這個時候你們倆跑來給朕請安？”黛玉淺笑道：“請安雖有些晚了，皇阿瑪慈祥定是不會怪罪咱們的。”早上黛玉和恪兒早就請過安了，這個時候來自然不是真的要請安的。康熙心中有數，笑着對恪兒道：“十三丫頭，先見見嘎必雅圖王爺。”恪兒上前微微一福，“見過王爺。”嘎必雅圖連忙避開，笑道：“不敢，嘎必雅圖見過公主。”嘎必雅圖其人還是很會看人臉色的，和恪兒見過禮之後就帶着兩個兒子告退了。
等到殿里人只剩下黛玉恪兒和李德全了，康熙才笑道：“行了，有什麼事可以說了。”黛玉神色肅然，道：“皇阿瑪，大事。”康熙挑眉，黛玉送上剛纔看過的信，康熙一目十行，臉色頓時陰沉的嚇人。狠狠地將信拍在桌上，“混賬！”恪兒有些驚恐的看着黛玉，黛玉卻是十分淡定的站着。康熙並沒有生氣很久，很快就恢復了淡然的神色，看着黛玉皺眉道：“你帶恪兒來做什麼？”黛玉道：“黛玉認爲恪兒應該知道此事。皇阿瑪，嘎必雅圖王爺這一支不同於別的蒙古王爺，無論哪位公主嫁到那裡都不該一無所知。”康熙點點頭，指了指兩邊的椅子示意她們坐下道：“說說你的意見。”黛玉道：“婚事取消。”聞言，恪兒猛地擡起頭來，卻見康熙神色並無波動，似乎並不覺得黛玉所說的有什麼驚世駭俗，只是在思考其中的可行性，“若是沒有絕對足夠的理由，要取消婚事可不容易。大清必須和科爾沁聯姻。”如果毫無緣由的取消婚事，只怕嘎必雅圖不反也要反了。黛玉垂眸，淡淡道：“那就換，連未來王爺的人選一起換。大清公主只能嫁未來的科爾沁王爺。”
這個提議讓康熙很是心動，畢竟如果不是真的拖不下去，他實在不想讓孛日帖赤那繼承科爾沁王位。看着黛玉道：“有把握麼？哪個布日固德？”在看戲看來，無論是做王爺還是做額駙，那個布日固德很明顯都比孛日帖赤那要靠譜得多。黛玉點頭道：“從五年前我們便派人從嘎必雅圖王爺的兒子中尋找合適的人選。這個布日固德無論年齡還是能力都是最適合的。這幾年的暗中扶植效果還是很明顯的。可惜時間太短，若是再有五年時間，未必不能使嘎必雅圖改變主意重立世子。”未來的科爾沁親王必能太弱，否則不能服衆也根本過不了嘎必雅圖那關，也不能太強以致成爲將來的後患，更不能像孛日帖赤那這樣難以掌控，身世複雜更艱鉅野心的。康熙無奈的嘆息，“是啊，時間太短了。”實在是沒辦法，這兩年嘎必雅圖每年都上表表示自己身體不好無法再管理科爾沁，希望能夠讓孛日帖赤那早日繼承王位。再不放人就明顯有將人扣爲人質的嫌疑了，那樣對蒙古各部的關係都會是個很大的影響。康熙有些擔憂的問道：“婚禮就定在下個月初十，一個月的時間能夠解決麼？”黛玉也覺得時間有些緊，不過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這樣把恪兒嫁到科爾沁去她實在無法放心。
恪兒看着兩人，開口道：“皇阿瑪，四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什麼取消婚事，什麼換人…兩人的每一句話都讓他聽得心驚膽戰。康熙輕嘆一聲，將手裡的信交給李德全，李德全走到恪兒身邊恭敬地呈上。恪兒看了幾行就臉色就蒼白起來，顫抖着脣道：“四嫂…皇阿瑪……”雖然從準備出嫁開始她就有了心理準備也許一輩子也不能回京城了，但是當她看到這場婚姻爲自己預定的死局時她還是忍不住害怕。黛玉上前摟住她，輕撫着她柔弱的背部低語道：“沒事的，恪兒…不會有事…”恪兒咬着脣角倔強的想要將那封信看完，上面清楚的寫着孛日帖赤那和沙俄暗中約定先娶了自己以安撫大清，暗中積蓄實力，然後沙俄暗中幫助孛日帖赤那一統蒙古。到時候孛日帖赤那就要殺掉自己迎娶沙皇的侄女，沙俄和蒙古聯盟共同應對大清。
康熙看着女兒輕嘆一聲道：“李德全，送公主回去休息吧。”恪兒有些無措的看着黛玉，黛玉安撫的拍拍她輕輕點頭。恪兒這才起身跟着李德全出去了。萬壑松風殿裡一片寧靜，康熙皺着眉思索的眼下的情況，黛玉也坐在一邊考慮着下一步該怎麼辦。許久，康熙才道：“你說嘎必雅圖知道孛日帖赤那的心思麼？”黛玉沉思了一下道：“應該不知道。嘎必雅圖其人雖然有些心計若說太大的野心卻也沒有。何況…黃金家族的後裔大概是看不起曾經被蒙古統治過的沙俄的。何況他不會不清楚，以蒙古如今的實力，只要一和大清對立，除了依附沙俄別無他路。既然如此，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做他的王爺。好歹咱們大清對蒙古素來優待。”康熙點點頭，也贊同黛玉的觀點，“設法將孛日帖赤那的事情透露一點給嘎必雅圖，看看他的反應再說。”黛玉有些擔心的道：“萬一……”康熙冷笑道：“他若是也動了這個心思…當年雅克薩之戰蒙古八旗可也死了不少人，這些年與沙俄接壤的邊境部落也時有摩擦。朕不介意將科爾沁的地盤賞給他們。還有太后和太皇太后孃家博爾濟吉特氏也同是成吉思汗後人，於我大清關係親密同氣連枝。也不妨多給他們一些地方牧羊。”
黛玉明白了康熙的意思，如果萬不得已康熙並不介意動武。雖然太平盛世不願興兵戈，但是八旗將士也並不是擺着玩兒的。漠北蒙古有些人本就和沙俄時有牽連，若是讓人將手伸進了漠南，康熙爺妄稱一代帝王了。淺淺一笑道：“這個時候沙俄可騰不出手來幫孛日帖赤那。現如今彼得一世正忙着跟南俄的哥薩克人打着玩兒呢。”康熙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自己國內還沒太平了，就把手伸到大清來了。可有辦法幫幫那些南俄的夷人？”黛玉點頭微笑道：“直接出兵相助是不可能的，不過可以給予一些經濟糧食方面的援助。”
“糧食？”康熙皺眉，大清雖然地大物博，但是同樣人口衆多，糧食並不富裕，何況要運出去也不容易。黛玉淺笑道：“自然是從更西邊的國家購買糧食和兵器。咱們也未必非要幫他們打贏，只要讓他們國內的內亂拖得越久越好。”既然沙俄都能伸出手來干涉大清的事務了，黛玉當然也不介意暗地裡黑他們一把，“馮紫英的在那邊生意做的不錯，那些錢足夠用來支付這筆開銷。”將大清的陶瓷絲綢運道沙俄甚至更遠的國家，每年爲暗部帶來的收入是相當豐厚的。康熙雖然不屑與民爭利，但這其中不包括別的國家的人民。
康熙滿意的點頭道：“很好，就照你說的辦。具體的事宜你和…老四商量一下，拿個章程出來給朕看看。”黛玉點頭道：“是。”猶豫了一下，黛玉道：“皇阿瑪，此事關係重大，也太過繁瑣，只有我和四哥只怕有些應付不過來。”康熙好笑的看着她道：“你是怕辦砸了所有的過錯都要落到老四頭上吧？”黛玉無奈的搖頭道：“黛玉不敢，黛玉說的卻是實情啊。”想起胤禛工作狂的模樣黛玉就忍不住心疼，原本這幾天就忙的腳不沾地了，雖然康熙有意取消婚事但是消息沒公佈之前婚禮還是得繼續準備，若是再壓上更繁瑣的工作，只怕孛日帖赤那沒玩完，四哥就要累病了。康熙笑道：“罷了…讓朕想想，這是先瞞着老十三。”胤祥性格剛烈，要是知道真相還不先衝上前去揍孛日帖赤那一頓？何況，胤禎沒事就盯着胤祥挑刺，胤祥幹什麼他都想插一腳，他知道了不就表示老八幾個也知道了。想起之前收到的八阿哥和孛日帖赤那過往甚密的摺子，康熙臉色沉了沉。
考慮了一會兒，康熙道：“朕心裡有數了。你先去忙，回頭朕派人去找你們。”
黛玉點頭，“謝皇阿瑪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