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黛心冷德妃謀事敗
黛玉依舊如平時一般的笑意盈盈，但是隻要對上她的雙眸的人都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平常總是帶着優雅溫婉笑意的清眸依舊澄澈，但卻是冷如秋水，寒似冰雪。從前總覺得雍親王妃和雍親王性子截然不同的人這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這兩位都是那總生氣起來能讓人冷到骨子裡去的人，只不過雍親王妃更喜歡用溫婉的外表作爲掩飾而已。黛玉看着德妃，指了指那幾名宮女太監道：“德妃娘娘當真不認識他們麼？這個宮女名叫崔青萍，原本是成嬪娘娘宮裡的，後來給了宜妃娘娘。弘晨進宮之後又去了慈寧宮侍候。”黛玉每說一句，成嬪和宜妃的臉色就難看一些。德妃道：“既然是成嬪妹妹和宜妃姐姐的人，你自取問她們就是了。”黛玉抿脣微笑，道：“可是，我彷彿聽說這崔宮女的未婚夫是十四爺府上的奴才？”
胤禎猛的擡起頭來，厲聲道：“四嫂！你休要血口噴人！”
黛玉冷冷一下，看向一邊的林如海。林如海神態從容悠然，擡手輕輕擊了兩記手掌，門被人送外面推開，兩個穿着侍衛服飾的男子押着一個青年男子走了進來。胤禎看到那男子又驚又怒，道：“林大人！你好大的膽子敢私自到爺府上抓人！”林如海向胤禎拱了拱手，頗有些歉疚的道：“微臣也是奉命行事，十四爺見諒。不過十四爺這麼說是承認認識此人了？”胤禎臉色一僵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這會兒功夫，宜妃早已經看明白這其中關鍵。雍親王府自然不可能平白的將這個宮女押出來讓人指認。想到這個宮女是從自己宮裡出去的，還是頗得自己眼的宮女，若是弘晨她們那檔子事被扣到自己頭上……宜妃飛快的看了上面神色陰沉不定的康熙一眼，起身冷笑道：“原來這賤婢是德妃妹妹的人，真是沒想到。”德妃眼睛閃了閃，淡淡道：“本宮不明白宜妃姐姐在說什麼。”見她到現在還如此鎮定，宜妃倒是有些佩服，冷笑一聲坐下不再說話。
黛玉回頭看康熙，道：“皇阿瑪，此人是否交給臣媳審問？”
德妃不待康熙開口，盯着黛玉道：“你身爲親王福晉當守女子規範，這乾清宮裡豈有你說話的分？”黛玉淺笑道：“德妃娘娘此言差矣。我大清以弓馬立國，八旗貴女豈會如漢族女子一般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便是後宮中諸位母妃也無一不是弓馬嫺熟，才品出衆之輩。宮規言道女子不得干政，今日在這兒的都是自家人，並非國事，乃是家事。”德妃被氣得又是一窒，她在宮中幾十年，怎麼會聽不出黛玉分明是在諷刺她出身低微毫無才華可言？康熙後宮中諸位上的妃子均是八旗貴女出身，才華如何先不必說，卻俱是弓馬嫺熟之輩。而且還沒進宮之前也都是按着旗人正妻的模樣來教養的。就算喜好不同該會的卻也都是會的。而唯獨德妃是包衣女子，宮女出身。大清朝裡，宮女是不許識字的，進宮前烏雅氏也不是什麼大族，因此德妃竟是真的半個字不識。還是後來封了貴人，做了嬪妃才自己學了一些。平時看看書，看看賬本可以，說要有什麼文采真實爲難她了。德妃聖寵不衰靠的從來就不是她的家世，她的才華，甚至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的敏慧心思和溫柔小意。這正是這些出身八旗大族的貴女們最缺少的東西。剛剛黛玉刻意說了那句女子無才便是德，誰聽不出來是在諷刺她的封號叫德妃，不正是因着無才才叫德妃麼？但是縱然德妃心裡氣得恨不能掐死黛玉，卻也不敢接口說這是國事不是家事。要知道，國事有國事的處置方法，家事自有家事的處置方法。
康熙揮揮手道：“玉丫頭，你問罷。”
“皇阿瑪……”胤禎不滿的叫道。康熙不悅的皺眉，道：“住嘴！這是朕的旨意！你想抗旨？”胤禎無法，只得含恨住了口，只是怨毒的目光落在黛玉身上緊盯着不妨。黛玉脣角微微勾起，泛起一絲清冷的笑意。站在一邊的胤禛上前一步站到黛玉身邊，冰冷的目光落在胤禎身上，沒有半點暖意。
黛玉垂眸看着那被拖進來跪在地上，此時因爲乍然見到皇帝和一干皇子嬪妃已經嚇癱到地上的青年男子道：“你可認識崔青萍？”青年男子戰戰兢兢的看了周圍一眼，方纔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回福晉，奴才不認識。”聽他否認，黛玉也並不生氣，回身走到崔青萍跟前問道：“你可認識這個男子？”這些日子崔青萍落在衛若蘭手裡，雖然沒有受什麼外傷，但是衛若蘭手下不要人受傷的折磨手段可多的是，日子過得很是艱辛。她側首看了那男子一眼，咬牙道：“回福晉，奴婢…不認識。”一邊胤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黛玉微微挑眉，笑道：“既然如此……把這個奴才拖出去杖斃罷！”芊芊素手一指那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如玉一般的玉指下卻是一條人命。殿前守候的侍衛本就是暗部的人，見康熙點了點頭便上前拖着那青年男子就要往外走。那青年男子頓時臉色更加慘白，求救的望着一邊的胤禎。
胤禎起身怒道：“四嫂！你這是草菅人命。那宮女已經說了不認識他了！”
黛玉心中冷笑，草菅人命？這些人手上的人命只怕比她多了幾倍也不止罷？神色從容的對侍衛吩咐道：“拖出去，杖斃！”
那男子驚慌起來，“十四爺救救奴才！”
黛玉側眼看去，那叫崔青萍的宮女也開始顫抖起來。胤禎正在猶豫，德妃突然道：“放肆！你這狗奴才不知怎麼得罪了四福晉還想攀扯十四爺離間皇兄弟之間關係不成？！沒聽見四福晉的話麼？還不拖下去！”黛玉淺淺一笑，德妃這話說得高明，一來讓人認爲是十四爺府上的人得罪了自己，自己故意想要制死他。也讓衆人知道自己心狠手辣是個不能容人得。而來也告訴四哥他到底和十四是親生的兄弟，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希望此事到此爲止。可惜，卻敗在最後那句話上了。鎮定的德妃娘娘心底也不是真的那麼平靜啊。
聽了德妃的話，那崔青萍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眼看着那鬼哭狼嚎的青年男子就要被拉出大殿門口了，崔青萍突然搶上前道：“福晉！奴婢認識他！”
黛玉滿意的笑了，還很好心情的像胤禎挑了挑眉。這崔青萍和青年男子確實是認識的，只不過兩人並沒有婚約，而是私定終身。這崔青萍也算是個癡情女子，當初衛若蘭沈她時無論怎麼用刑甚至威脅到她的父母也沒則，卻在提到她未婚夫時出現動搖。之後無論怎麼審她也只一口咬定所有事情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做的，並不承認自己受人指使。原來是因爲那男子身在十四貝子府，現如今當場讓她看到德妃母子如此毫不猶豫的捨棄，這女子若是果真癡情八成是要招的。
“賤婢！”胤禎臉色一變，就要撲上前去打崔青萍。卻不想一邊的胤禛面無表情的擋在他跟前，“十四弟，你想殺人滅口？”
胤禎恨聲道：“這賤婢與人串通誣陷我額娘！”他確實存着這個心思的，本來御前殺人是大罪，但是當年胤禛在康熙面前拔劍當場斬殺了烏雅氏格格康熙卻並未降罪。因此胤禎也是存了僥倖的心思的，不管怎麼說只要沒了人證，老四夫妻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卻不想被胤禛壞了事。這崔青萍也是在宮裡待了近十年的老宮女了，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顯然十四阿哥和德妃娘娘都對自己動了殺機，橫豎自己是活不成了，總是要保全家人和心上人的。想到這裡，便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對着殿上的康熙磕了三個頭道：“皇上，奴婢該死！奴婢願意說出一切，只求皇上看在奴婢家人無辜的份上，網開一面繞過他們。”康熙沉聲道：“你從實招來，朕留你全屍。你的家人也可饒過一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崔青萍也知道自己所犯之罪足以抄家滅族，也不敢再求，又磕了三個頭才擡起頭來娓娓道來。
整個大殿一片寧靜，看着德妃的目光都很是古怪。德妃蒼白着臉跪在地上沉默不語，心裡卻已經在極快的盤算着如今這局面如何脫身。
在場諸嬪妃皇子心中也不住的膽寒，心中對胤禛也生出了幾分同情之意來。誰要是有這麼個親生額娘都是值得同情的。原來這崔青萍本是打算安安分分的在宮裡待到二十五歲便出宮家人的，卻不想後來因爲一手繡活被宜妃看上了，從此成了宜妃跟前還算有些顏面的宮女。原本也過得很是順心，卻不料德妃派人找打了她還帶來了自己青梅竹馬早已私定終身的心上人的信物，要求崔青萍爲她所用。崔青萍有意拒絕，但是德妃以心上人做威脅，無奈只得答應了。原本那幾年德妃和宜妃暗中鬥得厲害，只是宜妃也是個有手段的德妃硬是無法在她宮裡插進自己的人，因此才找上了她。這些年崔青萍便不時傳些宜妃的消息給德妃，被調入慈寧宮之後心中還暗喜可以脫離這樣的日子，誰知道還有更大的災難等着她。等聽到德妃傳來的消息要自己給三位小阿哥格格下天花的時候，崔青萍險些昏死過去。但是家人和心上人都被德妃捏在手裡，無論進退都是死路一條。思量了好些天她才終於決定要鋌而走險一次。
衆人聽在耳裡，只能感嘆德妃心狠手辣。很是懷疑着四阿哥到底是不是她生的。若不是弘晏常駐雍親王府，弘曜不在京城，只怕她連那兩個也不會放過。這哪裡是討厭雍親王？分明是要雍親王府絕後啊。這樣的親孃，老四真是有夠倒黴的了。宮裡的人心狠手辣的多的是，但是狠成這樣的卻是少見。
“你胡說！”德妃厲聲道。轉頭望着康熙哭的眼淚涕零，“皇上！奴婢冤枉。求皇上明鑑…老四再如何也是從奴婢肚子裡生出來的，奴婢怎麼會行此毫無人性之事？分明是這賤婢受人指使陷害奴婢啊…求皇上替奴婢做主。”康熙雖然早就知道真相，但是從摺子上看到和聽當事人親口說出來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特別是聽到那宮女鉅細無遺的訴說德妃吩咐的那些話，那樣的神態模樣，再陪着那宮女已經被磕破了鮮血淋漓的額頭和絕決悽楚的面容，可信度更添加了幾分。再看看德妃精緻的面容和那哀婉的神色，康熙只覺得一陣噁心。他之前一心想要按下此事倒並非捨不得德妃，更多的還是爲了皇室的顏面。需知德妃所犯的自然是死罪，但是要處死一個生有三子三女的妃子卻必須給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天下的漢人還不笑死了愛新覺羅家。但是此刻既然已經按不下去了，他自然更不會憐惜德妃，這一陣子的沉默不過是在想如何善後罷了。
胤禎也跪着上前哭道：“皇阿瑪，額娘侍候皇阿瑪幾十年，素來恭敬守禮，求皇阿瑪爲額娘做主。”
黛玉淡淡道：“德妃娘娘和十四弟先不忙喊冤。這裡還有這幾個證人呢。這一個德妃娘娘可熟？這是德妃娘娘放在慈寧宮的棋子，據說她是德妃娘娘遠房表親家的庶女。按關係還要稱娘娘一聲表姨母。還有這個小太監，他也是慈寧宮的人。不過…這小太監似乎和德妃娘娘跟前梳妝的宮女叫環翠的關係極好。”在場的都是人精，黛玉口中這個關係極好自然不是普通的關係極好。宮廷之中太監和宮女對食古來有之，雖然清宮中明令禁止，但是也不乏有人暗中授受的，“剩下的幾個德妃娘娘想來不用我再說了罷？”
那幾個一直低着頭的太監宮女此時方纔擡起頭來轉向德妃，德妃心中震驚，身子也不由得暗暗發顫。這幾個全都是她在宮中最得力的探子，甚至其中還有一個乾清宮看門的小太監。心裡頓時明白他們這是有備而來的了，德妃咬咬牙，含淚看着胤禛道：“老四，你當真如此恨我？竟然放任你媳婦如此誣陷於我？”